第67節
一聲槍響,那個忍者的背心出現一個血洞,仆倒在守春花的面前。
從巖壁上跳下來一個人,護在守春花的面前。只見這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最為恐怖的是,這人的臉上縱橫著幾條刀疤,完全破了相,就是他最熟悉的人,也未必能認得出來了。
苗君儒說道:「魯隊長,你終於出現了。」
那個人望著苗君儒,問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
苗君儒說道:「剛才我只是猜的,現在我肯定了。」
魯大壯說道:「你怎麼懷疑是我的?」
苗君儒說道:「石棺旁邊那具骸骨使我懷疑,是有人故意隱瞞什麼,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身份,才用池中的水化去了屍體上血肉。其中一具屍體的身上結滿了冰霜,無法認出本來的面目,可崔幹事,哦不,應該是中村雄先生,居然一口咬定是魯隊長。如果他是八路軍的人,我倒不懷疑他說的話,問題是他真實的身份是日本人。這不得不讓我考慮他說的話是欲蓋彌彰。」
籐野一郎笑道:「看來苗教授想知道整件事的過程。很好,我就給你一點時間,看你說的對不對。」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苗君儒說道,「當年肖司令在抬棺村治好傷之後,八路軍急於得到那種神奇的藥水,可惜工作隊怎麼做工作都無法說服村民。村民們暗中在工作隊的飲水裡下了毒藥,所以才發生一連串發瘋和自殺的事件。我的導師林淼申得知這件事後,先派他的學生崔得金,也就是中村雄先生,前來查探抬棺村的虛實。中村雄不愧是林淼申的學生,來到抬棺村之後,他很快就發現了抬棺村的與眾不同之處。他的疑心很重,從來不吃村內的食物,也不吃村裡的水,才使他逃過村民的暗算。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探知到一些有關皇帝谷的消息,他大喜過望,在寫信給林淼申的同時,也將消息透露給了日本軍方。於是,在林淼申帶隊進谷之後,一支日軍的特種部隊跟了進去。由於他們是冬季進的谷,所以並未遭到大鼉龍的攔截。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就不太明白了。」
魯大壯說道:「守金雖然是抬棺村的人,可對谷內的地形也不太熟悉,我們走到明代皇陵後,遭到了猴子的圍攻,隊員犧牲了不少。何大瞎子的耳朵好使,聽出我們後面還跟著一批人。我以為是肖司令派來的,哪知道卻是小鬼子。皇帝谷那麼隱秘,憑小鬼子的本事,是沒有辦法找得到的,林老師懷疑有內奸,說有人在路上給小鬼子留了標記。再說谷口有我們的人守著,小鬼子不可能不開一槍就能闖進來。谷內到處都是機關,還有暗中放箭的野人,當我們來到石牌坊時,剩下還不到十個人。後面的小鬼子比我們好不到哪裡去,他們也死了不少人。」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守春花,繼續說道,「在石牌坊那裡,我們遇到了昏迷過去的她,我把她救醒,想問問谷內的情況,可她一聲不吭就朝大石堆那邊走了。我留下兩個人保護林老師和何大瞎子,帶了幾個人追上去。誰知追到那些大石堆中,居然走不出來了。我們在那個大石堆中轉了很久,後來小鬼子也來了,我們和小鬼子在那裡打了一仗,我和小鬼子的軍官拼大刀時,兩人都陷了下去。」
籐野一郎說道:「故事很精彩,請繼續說下去。」
魯大壯說道:「掉到那下面去的,不止我們兩個,還有好幾個人。我用大刀片砍掉了一個小鬼子的頭,那血濺到牆上,出現了一個地洞。鬼子軍官見勢不妙,率先逃了進去。我幹掉剩下的小鬼子後,身邊也只剩下守金和一個受傷的同志了。我們三個順著通道追到石棺那裡。鬼子軍官見我們有三個人,說是要投降。我們信了他,商量著怎麼樣一起走出去。守金看到石棺上面有一枚金鑰匙,就拿了過來,誰知他整個手掌登時變得漆黑。我一看情況不妙,急忙用大刀把他的左手砍斷。鬼子軍官趁機朝我們下手,守金開了槍,不巧打中了自己人。鬼子軍官只防著我,卻被我那個同志在臨死前飛出的刺刀殺死。守金的左手雖然被我砍斷,可中毒太深,眼看著傷口流出黑水,肌肉開始變黑腐爛,我用水壺去池裡裝水,想給守金清洗傷口,可水壺一碰到水,就化掉了。我……」
苗君儒打斷了魯大壯的話,問道:「魯隊長,金鑰匙真的是你們在石棺上發現的?」
魯大壯說道:「是的。守金臨死前還說,金鑰匙可以打開什麼門,拿到什麼很珍貴的寶物。」
苗君儒問道:「你為什麼沒把金鑰匙帶走?」
魯大壯說道:「我的任務是進來尋找神藥,我答應了守金,不拿走谷內的一件東西。」
苗君儒問道:「你是怎麼從那裡面出來的?」
魯大壯說道:「守金疼得在地上打滾,我卻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救他,到後來他實在熬不過,就自己開了槍。他死後,屍身慢慢化了。我一個人困在裡面,不敢去碰任何東西,生怕變成他那樣。我不知道熬了多久,最後餓暈了過去。我醒來之後,發覺自己躺在石牌坊的下面,是春花救了我。」
苗君儒問道:「難道你沒有再遇到林老師和何大瞎子他們?」
魯大壯說道:「沒有。我的腿上受了傷,春花把我帶到一個山洞裡,用草藥替我療傷。在那個山洞裡,我和她有了肌膚之親。後來她告訴我,有兩個男人被婆婆抓住,給關到一個地方去了。我想去救他們,可她不答應,說要是讓谷內的人發現了我,我就沒命了。傷好後,她送我出谷,要我發誓不把谷內的秘密說出去,而且不能進來。我答應她了。」
苗君儒問道:「你既然活著離開皇帝谷,為什麼不去找你的隊伍?」
魯大壯說道:「我向肖司令打了包票,完不成任務就不回去。我出谷後,遇到一個上山打柴的老鄉,得知崔得金還在村子裡。我想起林老師說過的話,決定暗中監視他,於是在抬棺村周圍的山上躲了起來。有一天,我暗中跟蹤崔得金,終於被我發現他和日本鬼子有勾結。我寫了一封信,求那個老鄉轉給肖司令。」
苗君儒聽明白了,魯大壯遇到的老鄉,一定是守根。那天守根在他手心畫的一撇一捺,其實就是八路的「八」字,而那個圓圈,也許是八路的「路」字,「路」字不會寫,就用圓圈代替了。
中村雄說道:「你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人把你寫給肖司令的信交到了我的手裡。只有我才知道你活著,而且你知道還有另外一條進谷的路。我將計就計,以肖司令的名義寫了一封信,說我是受上級的指派,與日軍接觸是在執行一項秘密任務,並約你在收魂亭見面。」
魯大壯說道:「可是你同樣沒有想到,當我接到那封信的時候,就知道信是假的。肖司令從來沒有叫過我魯隊長,在信上也不會那麼稱呼,他都是稱呼我大個子的。還有一點你不知道的是,肖司令和我一樣沒有什麼文化,絕對不會把字寫得那麼工整。所以我接到信之後,並沒有去收魂亭。從那以後,你不斷派人上山找我。」
中村雄說道:「不錯。最好能抓到你,就算抓不到,也不能讓你活著。」
苗君儒對中村雄說道:「你知道抬棺村的禁忌,並以此要挾守根,終於被你知道了老半仙那本書的秘密,於是你通知了日軍,對抬棺村來了一次掃蕩。你的陰謀得逞了,那本書果然落到了你們的手裡。當你們破譯了那本書中的玄機後,就開始行動了。畢竟這裡是八路軍的根據地,行動上多少受制約,於是籐野一郎想出了一條妙計,消滅了李大虎的那幫土匪,並扮成李大虎,在這一帶活動。你們沒有想到我會來這裡,當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時,就迫不及待地想殺掉我。幸虧肖司令來得及時,我才沒有遭你的毒手。」
中村雄說道:「其實我一直都想殺了你,是籐野君要留下你,因為你是接到林教授的信才來的。」
魯大壯望著丑蛋說道:「我在山上躲了半年多,被我發現一個放羊的小孩居然知道那條進谷的路,而且進去了兩次。更想不到的是,那個替我送信的老鄉會跟蹤那個孩子。」
丑蛋說道:「原來是你在林子裡弄出聲響,使我意識到後面有人跟著。」
魯大壯點了點頭,說道:「那個老鄉最後一次走那條路,是在你們進谷的前一天,他逃出來時,渾身是血。我本來想救他,可是他一看到我就跑,我追到村頭,看見了崔幹事和許多人在那裡,就沒有現身。」
他仍然稱呼中村雄為崔幹事。
中村雄說道:「我知道你在跟蹤我,也知道肖司令開始懷疑我了,所以暫時沒有與外面的人聯絡。」
魯大壯說道:「幾天前,我在收魂亭遇到肖司令的通訊員,沒想到他居然被我活活嚇死了。」
苗君儒說道:「可是我在屍體上發現有人下過毒的痕跡。」
魯大壯說道:「我沒有下毒。我只把他搬到亭子裡,並在他的身上放了一封寫給肖司令的信。肖司令只要見到屍體,就能見到我寫給他的信。」
苗君儒說道:「可是我並沒有在屍體上見到信。」
「是我。」中村雄說道,「我不能讓通訊員回去,只有給他下毒,讓他死在半路上。我一路跟蹤到收魂亭,果然看到了他的屍體,還發現了藏在屍體上的信。」
「好一個陰險毒辣的人。」苗君儒說道,「你身在抬棺村,不可能離村太遠,你和外面的人聯絡,肯定有一個中間人,是不是那晚在收魂亭和你說話的人,他是誰?」
「是我。」籐野一郎說道,「我雖然走在前面,可必須時刻注意你們的動靜。我告訴中村君,八路軍不可能只派這點人進谷,後面應該還有很多人,八路的目的和我們一樣,也是為了谷內神奇的藥品和黃金。我已經在沿途給我們的特種行動部隊留下標記,另外通知後面的人,一旦發現有八路的大部隊行動,就立即通知外圍掃蕩的部隊,進行『零號作戰計劃』。」
苗君儒問道:「什麼是『零號作戰計劃』?」
魯大壯輕蔑地說道:「小鬼子的那些花花腸子,我們早就摸得透透的了。什麼『零號作戰計劃』,還不是想利用這次機會,以小股兵力誘使我們八路軍對他們進行包圍,卻又在外圍對我們進行包圍?我告訴你,要想在戰場上玩花樣,我們中國人是你們小鬼子的祖宗。」
從籐野一郎氣急敗壞的臉色分析,所謂的「零號作戰計劃」,被魯大壯給猜中了。
魯大壯接著說道:「我可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們留在路上的印記都被我給弄掉了,我還另外給後面的小鬼子指引了一條路,他們來不了了。」
苗君儒並不知道,後面跟來的日軍在谷外迷了路,居然走到位於八路軍根據地內部的黃崖洞兵工廠去了。守護黃崖洞兵工廠的八路軍和游擊隊,與那股進犯的日軍進行了長達八晝夜的浴血奮戰,這就是抗日史上著名的黃崖洞保衛戰。
籐野一郎的臉色變得醬紫,指著魯大壯大聲吼道:「我殺了你!」
魯大壯手裡的槍剛抬起,四周就響起了槍聲。他身中數彈,擁著守春花,微笑道:「我說過,就是死,我也會跟你死在一起。」
守春花的胸前同樣出現幾個血洞,她偎依著魯大壯倒在地上,眼中滿是柔情地看著他,懷中的孩子哇哇地啼哭起來。
魯大壯張了張口,說道:「只可惜,我不能把我們的孩子……」
他的嘴巴微微張開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人已經斷了氣,可眼睛還睜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