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在外面跑了幾年,我已經不是剛進城的愣頭青了,不可能閉著眼睛被人當槍使,我說:「表哥,不是我不信你,如果真那麼容易,你就不會來找我了,要叫我跟你去冒險,你就說清楚。」
徐廣利猶豫了一會兒,把一大杯啤酒倒進肚子,抹了一把嘴說:「很多人求神拜佛想知道**,實際上神佛是不肯指點的,只有妖魔鬼怪才會指點,求神不如求鬼。只要到一個邪門的地方擺上供品,許下大願,進行我的方法就可以得到號碼,越『猛鬼』的地方越靈。我知道你一向膽大,你陪我一起去,給我壯壯膽就行,得到了號碼我們一起買。」
原來是這樣,要說別的我沒有,要一顆大膽我倒是有,要是真能發財的話,陪他走一趟又何妨?
第二章荔灣屍場
我敬了徐廣利一杯:「表哥,陪你一起去沒有問題,但是這辦法真有用嗎?真的有鬼嗎?」
徐廣利的小眼睛瞪得老大:「當然有用,只要是足夠邪門的地方,就一定有靈驗,成功之後再多買些供品和紙錢重重謝它就行了。有一個地方正好合適,就在離我的店不遠的地方,荔灣廣場知道吧?」
我的酒杯舉到嘴邊突然僵住了,只要是在廣州待過一段時間,對鬼故事感興趣的人,沒有不知道這個地方的。
荔灣廣場位於廣州市最繁華地段,佔地面積極廣,多達幾千間商舖。我沒有進去過,只是坐公交車從附近經過看到,那是一組很古怪的建築,中央一個大圓環,兩側各有四棟並立的高樓,下面六層連在一起是商場,上面是豪華住宅,似塔非塔,似樓非樓。
我對荔灣廣場的瞭解,更多來源於朋友和同事之間的傳說,以及媒體時不時報道有人跳樓。最熱鬧時曾有一天跳兩個的記錄,這兩三年從樓上跳下來的少說也有十幾個了,還有一次四個保安一起死在裡面……
據說荔源廣場最早的開發商叫廣建集團,93年為了拆遷曾鬧得轟轟烈烈,甚至用了放火燒居民房子的損招,燒死了二十多人,負責人因此入獄,之後那裡半夜經常有各種哭聲。第二任負責人接手後,工地上經常出事,該負責人私吞撫恤金,拖欠工人工資,後來此人和小蜜離奇死於工地的總部,死狀極其恐怖,據說是被獠牙利齒的生物活生生撕碎,遍地是飛濺的鮮血。第三任負責人總算是完成了全部拆遷工作,但是不久後就出意外摔死了。第四任負責人因為懷疑工地上有人搞鬼,帶了幾個打手半夜去埋伏,不料看工地的老頭不知道領導駕臨,放狗把該領導咬得慘不忍睹,隨行的七八個人撥打120足有半個小時硬是沒人接聽,最後該領導活活痛死了,據說現在半夜還能聽到他的痛嚎聲。
後來廣建集團破產了,由一個香港老闆承接重新啟動工程,香港老闆特地請了當時廣州六榕寺的主持來看風水,主持說這兒是廣州鬼門的出口,不能動土,不肯為他施法。香港老闆不願放棄,去馬來西亞請來一個巫師施法,正式開工了。開工第一天工人就發現樁子打不下去,還挖到了一個太歲(這真是太歲頭上動土了),第二天在工地裡挖到八個空棺材。結果不到一個月,香港老闆在大陸的老婆和小蜜以及小蜜生的兩個兒子,連同馬來西亞請來的巫師一同死於非命。
香港老闆慌了,找了一個南華寺的雲遊高僧指點,高僧說要把八個空棺埋回去,做一場法事,要老闆折壽十年才可以化解。不料那個老闆鬼迷心竅,不接受高僧的建議,還想把八具金絲楠木的空棺走私到國外,結果被抓,他的幾個親戚因此入獄,他的公司破產,最後他也離奇死於獄中。
後來一個台灣老闆接手了這個項目,總算把荔灣廣場建好了,但靈異事件並沒有因此結束,每年都有許多人在這裡表演「空中飛人」,以及一些意外死亡。據說運氣不好的人晚上路過附近時,看「荔源廣場」四個字會變成「荔源屍場」,實際上那個「廣」字在白天看也有八成像「屍」字,光線不足時就更像了。正因為有過這麼多靈異事件,荔源廣場之名遠揚,堪稱廣州第一邪地。
我雖然大膽,聽說要去這第一邪地「請鬼」,也有些頭皮發麻背上發冷,各種傳說我可以不信,但是一起接一起的跳樓事件卻是鐵的事實,那地方真的太邪門了。
徐廣利見我有些猶豫,拍了拍我的肩:「我們兩個大男人,血氣方剛,怕什麼來著?人無橫財不發,馬無夜草不肥,打工一個月賺兩三千塊,你就是一輩子不吃不喝也買不起房子,難道你就這樣窩囊過一輩子?我跟你說真話,這個方法不害人,不犯法,不昧良心和道德,你還有比這個更好更快發財的路子嗎?你要是不敢去就算了,以後不要說我有機會了也不帶上你。」
「去,當然去!」我又倒了一杯啤酒進肚子,把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我知道他今天來找我是早有預謀的,沒有我他不敢去。但是我無法拒絕這個誘惑,我需要錢,需要改變,我要向那些瞧不起我、辜負了我的人證明我的價值。
徐廣利大喜,連連叫我吃菜,把桌上兩瓶還沒有開蓋的啤酒放到地上,換成了飲料,顯然今晚就要行動,不能喝高了。
吃了一會兒菜,我心裡總有些不踏實,問徐廣利:「表哥,為什麼那麼多人在那兒跳樓呢?」
徐廣利眼光有些閃爍:「那是他們不想活了,想要找個出名的地方湊湊熱鬧,活著默默無聞死了想要風光一下……你不用擔心,我們不上六樓,去地下停車場就行了。我還請了護身符,帶在身上絕對沒事,這個給你,收好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拿出來,我們是去請它,不是去嚇它。」
說著他把一個小小的紅紙包遞給我,我接過攤開一看,裡面是一張折疊成三角形的黃紙,上面有橙紅色的線條,確實是一張符。我重新包好放進褲袋內,心裡暗暗佩服,表哥果然是成功人士,江湖經驗豐富,思慮縝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放心跟著他去就是了。
從湘菜館出來,徐廣利帶著我去一個大超市,買了些水果、糕餅、巧克力之類。接著又買了一個大鋁鍋,一個汽油爐,一個大漏勺,三斤魚丸,十瓶礦泉水……這是要去野營的節奏啊,我開始納悶了,荔源廣場就在市區,要帶這些東西嗎?超市裡人多我不便多問,接著又買了不少東西,快把購物車裝滿了。
我們提著大包小包到了停車場,鍋碗瓢盆之類放在徐廣利車子的後備廂,他提了魚丸、墨水、竹籤等東西鑽進車內。關好車門,他拆開魚丸包裝袋,用竹籤沾了墨水在上面寫阿拉伯數字,字跡深入魚丸。
我略有所悟,看樣子不是要去野營,而是用這個來進行邪法,但具體怎麼做我還猜不透。反正一切由徐廣利做主,我的任務只是跟著給他壯膽,所以我也不多問了。花了大半個小時,才在四十九個魚丸上面寫好1-49的數字。
官方的彩票最多只有三十七個號碼,民間私下玩的「猜生肖」才是四十九個號碼,我忍不住問:「不是買體彩嗎?」
徐廣利瞇起了眼睛:「體彩和福彩是新興的東西,組合複雜,跟秘笈上說的不一樣,我怕不靈。『猜生肖』最接近秘笈上的方法,而且是以香港官方開獎號碼為準,絕對公平公正,不會做假……你不要多問,放心跟著我就行了。」
既然他早有計劃,勝券在握,我也就不再多說了。我知道這種彩票是不合法的,但就像大家一起闖紅燈一樣,現在不分男女老幼城裡城外都在買,我也不覺得買這個有什麼不妥。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半夜,我們的一點酒意早已沒了,路上的交警也下班了,徐廣利駕著他的車直奔荔源廣場。
午夜零點二十分左右,我們拐進了德星路,這條路很狹窄,寬度只能勉強兩輛車通過。路兩邊的樹木高大茂密,枝葉幾乎完全遮住了天空,也遮住了單排的路燈,整條路都顯得非常幽暗。此時店舖都關門了,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僅有極少數車輛,加上光線幽暗樹影微搖,陰森氣氛撲面而來,我感覺自己心跳加快了。
徐廣利在荔源廣場附近泊好車,我下了車抬頭一看,昏暗的光線下,大門入口上方四個大字分明就是「荔源屍場」,並且牆上染有大片血跡……
「啊……」我驚呼一聲,倒退了一步差點坐回車內。
徐廣利跳下車問:「怎麼了?」
「血!」我指著前面驚恐地說。
徐廣利轉頭看了一眼,緊皺眉頭,很快道:「別胡說,你看花眼了!」
我揉了揉眼再看,看不到血跡了,只有遠處霓虹燈投射過來留下的暗影。可是剛才我看到的明明是血跡啊?而且那個「廣」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現在還是無法分辨是廣字還是屍字。
難道我屬於運氣不好的人?我發現我的心跳更快了,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在胸口,呼吸特別費力。
「別發愣了,快拿了東西跟我走。」徐廣利說著已經開始拿大包小包。
我打起精神,主動拿了兩個大包跟著他往前走。走了一會兒我才發現我們去的地方是地下停車場入口,地下通道內的燈本來就不亮,而且有些燈壞掉了,向前看去黑沉沉陰森森,無比寂靜,我們的腳步聲顯得特別響,特別空洞。
我覺得身上有些冷,一顆心「呯呯」狂跳,像是要從胸膛裡面蹦出來了,呼吸不知不覺變得急促起來。徐廣利的腳步開始變慢,跟我走成了並排,接著稍落後我一些,我聽到了他的呼吸聲也很急促,轉頭一看,他臉色很蒼白,小眼睛不停地眨巴著。
地下停車場很空蕩,僅有幾輛車停在這裡過夜,這兒更加安靜,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地下封閉的空間有一種特殊的壓抑感,只要是半夜到過地下停車場取車的人都知道,這個地方就更不用說了。說實話,我寧可到鄉下的亂墳崗睡一夜,也不願在這裡轉一圈。
就在這裡進行嗎?我轉頭望向徐廣利,他卻望向了上樓的步行樓梯,示意要往那邊走。我發現那附近一輛車都沒有,地面鋪著厚厚的灰塵,牆壁可能是因為漏水變得污濁斑駁,白灰有些脫落,「安全出口」四個字不停地閃爍,感覺比別的地方更陰暗,帶著一種**陰邪的氣息。
晚上看時,很難分辨是「廣」字還是「屍」字。
第三章拜鬼求碼
高層建築都有電梯,現代人寧可去健身房揮汗如雨也不肯多走兩步,步行樓梯沒人走也不奇怪。但這兒上一層就是大商場,人流量大,步行樓梯完全沒人走動,甚至沒人願意把車停在附近,就很不正常了。
我望著徐廣利,徐廣利也望著我,昏暗的光線下「安全出口」的綠光閃爍不停,映得我們的臉匆明忽暗,忽綠忽黑,非常詭異。我們都看到了彼此的不安和畏縮,如果我們是來探險的,現在就可以回頭了,但我們不是來尋幽探奇,而是來求鬼邪顯靈,越陰邪的地方越好,所以我們不能退縮。
徐廣利咬了咬牙,低聲道:「走!」先向前走去。
我立即跟上,走了幾步好像後面有腳步聲在跟著我,並且像有人在盯著我,我背上一陣陣發冷,汗毛倒豎。我知道這種情況下不適合回頭看,所以強忍著沒有回頭,加快腳步與徐廣利走了個肩並肩,這時已經到了樓梯口,那種陰鬱、壓抑、腐朽的氣息更重了,恍惚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從遠方傳來:「痛——啊,痛——啊……」
我停步凝神靜聽,徐廣利也在這時停止了腳步,所以特別安靜,可是沒有嚎叫聲,也沒有腳步聲。也許是我太緊張產生幻聽了,可徐廣利為什麼也同時停下?我覺得喉嚨發乾,想要開口說又不敢發出聲音,這裡實在太安靜了。
樓梯是轉折的,樓梯下方砌成了一個小房間,徐廣利走到門前,放下右手的袋子,伸手想要去抓門把手,但手還沒有碰到門把就縮了回來,猶豫了好幾次才抓住門把手一旋推開了門。
有一股特別陰冷悶濁的氣息撲面而來,裡面沒有燈,外面的燈光也很暗,所以只能隱約看到是一個小房間,空蕩蕩的沒什麼東西。
我們走了進去,也許是在較小的空間內有了安全感,也許是已經有些適應了這兒的環境,我感覺輕鬆了一點,不那麼緊張了。可能之前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太緊張以致產生幻覺,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即使有鬼也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我怕它做什麼?人越怕鬼,鬼便越嚇人;人若不怕鬼,一切鬼邪皆是虛幻,這麼一想,我膽氣大壯,更加鎮定了。
《旁門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