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我內心劇烈交戰,到了將近半夜十一點時,裡面響起了秀姑低沉的咒語聲,神秘又肅穆,可能是方言或古語,我聽不懂。我開始緊張起來,現在是關鍵時刻,可千萬不要出差錯!
燈光突然開始閃爍,閃了幾下就滅了,糟糕,怎麼偏在這個時候停電了?不過還好,施法的房間裡面沒有使用電燈,點的是蠟燭,不會受影響。
我剛鬆一口氣,就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天氣像是突然變冷了,陰冷的感覺透過衣服直往骨頭裡鑽,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冰冷和黑暗的感覺就像果凍一樣凝固了,把我往中間擠壓,感覺特別壓抑。
類似這樣的氣氛我不止一次遇到過,這是有猛鬼接近了!屋頂上傳來喵太輕微的移動聲音,它牢記我的話沒有叫喚也沒有弄出很大聲響,但已經開始焦躁不安了。
怎麼會這樣?秀姑沒有說要召鬼魂來幫忙啊,有她在這裡居住,孤魂野鬼應該也不敢靠近吧。
外面起風了,一陣陣陰風呼嘯而過,整個屋頂上的瓦片都發出了沙沙聲,電線或是其他東西被風吹得發出尖嘯聲,猶如厲鬼在哭。我大驚失色,這一定會影響到秀姑施法,而這時段凝芷的蠱毒馬上要發作了,不能停下來。
我立即往樓下跑,去拿我的魯班尺,剛衝進臥室拿到魯班尺,鬼哭狼嚎似的風嘯聲中響起了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嚴秀秀,還不出來,你躲著不敢見我嗎?」
鬼應該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難道是人在裝鬼?我快步走到大廳,低喝一聲:「誰在外面裝神弄鬼,立即離開了!」
「咦?」大門外傳來一聲驚咦聲,是個清脆的女人聲音,但緊接著陰森鬼聲又響起:「青蚨門什麼時候收男弟子了?嚴秀秀,難道是你養的面首?」
面首就是男寵的意思,現在一般稱為鴨子,我驚怒交集,要是秀姑聽到了,不生氣才怪了,一定會影響施法。我敢肯定是有一個女人在院子裡裝神弄鬼,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必須出去吸引她的注意力,讓秀姑安心施法。
我打開了大門,用手電筒往外照,只見院子裡陰霧瀰漫,兩三米外就看不清楚,連不到五米遠的院牆都完全看不見了,就像這棟房子處於無邊荒野之中。以常識來說,起大風了就不會有霧,現在卻是既颳大風又起濃霧,太不正常了。
我左手拿著電筒,右手握緊了魯班尺,站在大門正中間,用低沉的聲音說:「出來吧,不要裝神弄鬼了。」
陰風突然停了,我前面不遠的地方濃霧湧動分開,現出一個長髮白衣女子。她的頭髮很長,披散下來一直垂到了大腿,早春天氣夜裡還很冷,她身上卻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白色長裙,亭亭玉立如一朵白蓮浮於水波晨霧中。本來這是極美的意境,但是她的臉朦朦朧朧看不清,加上凝而不散的陰霧和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陰氣,又變得陰森可怖,這活脫脫就是一個女鬼。
我心裡暗驚,這到底是人還是鬼?
白衣女子陰森森道:「我本來就是鬼,哪裡還要裝鬼?你是嚴秀秀請來的幫手嗎?」
我不答反問:「你是誰,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哈哈……」白衣女子發出一陣尖銳又冰冷的可怕笑聲,「很多年前她搶走了我的男人,殺了我,現在我回來報仇了。」
秀姑說過青蚨門的掌門人都是玄陰之體不能嫁人,況且以她那斯文秀氣的樣子怎會做「殺妻奪夫」的惡行?我是絕對不信的,冷冷道:「半夜三更的,拜託聲音小一點,不怕吵醒附近的人嗎?」
白衣女子如同鬼哭般的聲音道:「這裡已經是鬼域,沒有活人能進出,外面的人也聽不到聲音。嚴秀秀呢,為什麼不出來?你又是什麼人?」
「她出遠門了,我是她遠房親戚幫她看房子,你有什麼事明天再來吧。」
「我知道她在裡面,你連鬼都敢騙!」白衣女子的樣子開始扭曲,附近的陰霧翻滾如潮,「快滾到一邊去,不要惹我生氣,否則立即取你性命!」
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拖延時間,故作輕鬆笑了笑:「只有人才會裝鬼,鬼從來不會說自己是鬼,也許你不相信,我有一次半人半鬼過了大半年,有一次魂魄離體過了十幾天,其他東西我或許會怕,鬼我是一點都不怕的。」
「赫赫……」白衣女子怪笑,身體一晃猛地拔高、變大,變成一副非常可怕的樣子:身高近兩米五,凹頂凸睛,虎眼獅鼻,闊口獠牙,頭頂長著一對短角,稀疏紅髮如剛針,身體幾乎全裸,強壯到了恐怖的程度,似要爆炸開一樣的肌肉上面有許多符文和刺青,尖銳的爪子足有三寸長。
我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倒退了兩步,這不是幻覺,那就應該是用某種法術變出來的。我把左手放在背後,暗掐法訣,默念觀心咒,凝神於雙眼往前看。惡鬼只是一個虛影,白衣女子站在惡鬼後面,並且我看清她的臉了,瓜子臉,眉目如畫,嫵媚妖嬈,竟然是一個絕色美女,只是臉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不像是活人。
第四章鬼奴
白衣女子露出驚訝之色:「好小子,有點能耐……魯班真尺?原來你是魯班門弟子,青蚨門什麼時候跟魯班門扯上關係了?」
眼前這個白衣女子陰森詭異,深不可測,動起手來我未必是她對手,又不知道秀姑要多久才能施法結束,只能先想辦法拖住她。我說:「我確實是魯班門弟子,奉本派前輩之命,送一個人到這裡求醫,不論姑娘與青蚨門有什麼過節,請明天再來,本門絕不插手!」
「胡說八道!」白衣女子怒斥,「你剛剛說是她遠房親戚,現在又說是來求醫,我最痛恨的就是滿嘴慌言的男人!」
我立即道:「我是她遠房親戚,也是來求醫的,這並不衝突!」
「那又如何?魯班門我也不放在眼裡,滾!」她掐了一個法訣向前一指,陰霧冷氣立即如怒潮般向我湧來。
我的雙腳一分,微蹲馬步相抗,那股陰霧拂體而過,我只是搖晃了一下沒有跌倒,後面沒有完全打開的大門「呯」的一聲被撞開了。我大吃一驚,這是武功還是法術?如果是武功,怎能隔了這麼遠打人?如果是法術,又怎能直接產生如此巨大力量?
只是一轉念時間,四面八方的陰霧都向我聚攏過來,這一次沒有巨大的衝擊力,但是無比陰冷,帶著可怕的凶戾氣息。我立即感到頭暈,無法呼吸,就像是無數冰針刺進了毛孔,衣服完全不能阻擋,全身冰冷又麻木,連站都站不住了。
絕對不能倒下!
責任感和對段凝芷的愛產生了強大的意志,令我頂住了那一股可怕的衝擊,自然而然以凝神訣心法來調節呼吸,聚集精神,並與魯班尺產生感應。自從老婆婆的器靈留在裡面之後,我怕使用它會產生什麼後遺症,不敢再凝神與魯班尺感應,但現在什麼都顧不上了。
意念集中到了魯班尺上,我立即感應到了那熟息的氣息,溫暖、舒適、安全,就像是暴風雪之夜從外面衝進了生著爐火的溫暖房間。這種感覺瞬間傳遍我全身,各種不舒服狀態立即減輕了很多,下降到了我可以忍受的程度。
我精神大振,結合魯班尺的靈力運轉凝神訣,與侵入身體的陰氣相抗,很快就把陰氣逼出,完全不受影響了。
白衣女子很驚訝,雙手在胸前揮動比劃著,並且低聲唸咒語。陰冷戾氣變得更猛烈,有形的陰霧一**向我形成衝擊,像是一個個巨大的氣泡把我往中間壓縮。我凝神相抗,雖然還是有一陣陣冰針刺入毛孔的感覺,但是頭不暈眼不花,呼吸正常,屹立不動。
相峙了約兩三分鐘,陰煞之氣突然消失,但是白衣女子還在唸咒語和掐動法訣。巨大的壓力消失了,我的精神不由自主地鬆懈了一些,就在這時白衣女子指向我,喝了一聲:「攝!」
我像是被一個巨錘砸中,碎成了無數碎片,大腦完全空白,向後倒下。但是就在我感覺自己破碎的瞬間,魯班尺內產生了一股陰柔又凶狠吸扯力,硬生生把我的全部碎片都扯了回來,合成為一個整體。我還沒倒到地面,意識完全回來了,左手一掌地面,腰一挺又站了起來,只有手電筒落到了地上。
「啊?」白衣女子非常驚訝,雖然手電筒的光芒沒照在她臉上,還有霧氣影響我不能清晰看到,但還是看到她張大嘴巴忘記合上。
「你小小年紀,怎能擋住我的離魂術?」
離魂術?看樣子剛才她是使用了某種勾魂奪魄的法術,我險些魂魄離體,是魯班尺內的器靈救了我。從某種意義來說,我現在是它的主人,剛才正在勾通狀態,感應到我有危險它就自動護主了。
我拱了拱手:「姑娘,我真的是帶了病人來求醫的,不論你與這裡的主人有什麼恩仇,麻煩你明天再來……」
白衣女子厲聲道:「只憑這點微末伎倆就想給別人做打手,簡直是不自量力。鬼奴,把他打倒!」
惡鬼之前被我看穿之後就變虛了,靜立不動,這時突然又變實並且動起來了,只一步就到了我面前,巨手帶著尖銳怵人的尖爪向我頭部抓來。尖爪未到,勁風已經割面生疼,絕對是實體的攻擊。
它比我高了一大截,我只是稍一蹲身就避開了它的爪子,狠狠一拳頭打在它光赤的腹部。「呯」的一聲,這一拳就像是打在鐵板上,鬼奴不動不搖,我卻被震退了一步,拳頭火辣辣的疼。
鬼奴另一隻手向下抓我,我閃身倒地,狠踹它的小腿,想要把它踹倒。我端了個正著,但就像是踹中了大樹,哪能踹得動?我大驚失色,這個巨大怪物就像是鋼澆鐵鑄的一樣硬,我打不動它,它碰我一下就要命,這不是一個級數的較量啊!
我不能往後退,往後退就進屋了,隨便被鬼奴打破什麼東西都會造成巨大聲響,影響秀姑施法。我只能往側面躲,避開它的爪子,用魯班尺戳它的腰部,如果鬼奴是用邪法變出來的,也許用魯班尺能對它造成傷害。
「啪」的一聲,魯班尺戳中了鬼奴,它還是渾若未覺,我卻手震得手心發麻,差點連魯班尺都拿不住。這下我真的有些慌了,這究竟是什麼怪物,怎麼樣才能打倒它?
鬼奴一爪斜揮,我急忙彎腰,背上衣服被它一根爪尖鉤住,劃出一條裂縫,肌膚隱隱生疼。我急忙往外跑,拉開距離,鬼奴立即追了上來,它身軀碩大,腿長手長,一步就等於我兩步,攻擊的距離也遠,很難閃避。還好它太高了,不太喜歡用腿攻擊,我盡可能往低處躲,暫時還是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