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節
見周菡只是落淚,就勸道:「小姐也不用生氣。咱們出去打聽一下。問明了山長的住處,直接上門拜見不就行了,省得跟這幫酸儒扯不清。」
周菡剛要說話,見迎面上來一位老者,灰白頭髮和鬍鬚。清瘦的面容,眼神溫潤,背著手慢慢地順著青石台階往山上走,便讓到一旁。
待他過了,才對冰兒道:「算了。真要找上門去,被人家拒之門外,那才丟人呢。」
冰兒叫道:「怎麼會!」
周菡神情落寞地道:「怎麼不會?你聽那些人說的話,想必他平日裡架子大的很。」
冰兒道:「只要小姐把那幅字讓他看了……」
話未說完,周菡就打斷她的話:「不用了。我想過了,若是憑著那幅字讓他收我,也沒意思,我不會再把它拿出來了。我要憑自己的本事進書院。」
冰兒擔心地問道:「這能成麼?」
周菡懊惱地說道:「本來很容易的事,都怪我自己不小心,暴露了女子身份。」
想一回,氣不過,一屁股在道旁的山石上坐下,賭氣道:「實在不行就不進了,又不是非要進學。等林隊長他們辦完了公事,咱們回岷州去。」
冰兒詫異道:「那怎麼行呢?咱們大老遠的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再說了,小姐既然來了,於情於理都該去拜見山長的。」
周菡叫道:「拜見拜見,你以為人家好想見我麼?嗚嗚……他都不知世上有沒有我這個人呢!」
她把頭埋在雙膝間,失聲痛哭起來,好不傷心的模樣。
冰兒慌了,一邊叫「小姐」,一邊四下張望,怕被人看見,卻見剛走過去的老人回轉身,從上往下定定地打量她們主僕,神情十分疑惑。
冰兒尷尬地對他笑笑,俯身在周菡耳邊低聲道:「小姐!有人看著呢!」
一語未了,黃豆從山上連蹦帶跳地竄下來,頂頭撞見那老者,忙停下腳步施禮,叫了聲「夫子」,又看見周菡主僕,驚喜道:「你們還沒走啊?我正要找你們。周姐姐,我帶你見山長……」
周菡霍然站起身,揚起淚臉道:「不用了。我明天再來。」
黃豆詫異地問道:「你不是一心想見山長的麼,怎麼又不想見了?你那幅字……」
第271章夢醒
周菡擦了擦眼淚,勉強對黃豆笑了一下,道:「我那幅字不想給人看了。那些人,學問如何不知道,架子倒不小,貶起女人來更是頭頭是道。我就奇怪了,難道他們都不是女人生的,將來都不娶妻了?我爹常說,學問不分貴賤男女,這世上多的是讀了書的糊塗男人,更有許多深明大義、學識淵博的女子,豈能一概而論。這些人跟我爹比起來差遠了。」
黃豆失笑道:「那周姐姐幹嘛還要女扮男裝到此地來求學?直接在家跟令尊學不就好了。」
周菡幽幽道:「我爹常說,做學問要博采眾家之所長,萬不可閉門造車。」
那老者聽了半天,忽然出聲問道:「請問令尊大人名諱是?」
周菡見他一把年紀了,便不像對黃豆那樣跟他說話,黯然低聲道:「我爹麼,不過是鄉野一個極為平常的人,不值得老人家動問。」
說完,招呼冰兒轉身就走。
就聽黃豆在身後叫道:「哎,哎!周姐姐,你別走哇……」
周菡也不理會他,自顧低頭往山下去,依稀聽見那老者問:「黃豆,這是怎麼回事?」
黃豆:「……」
周菡心情很不好,餓著肚子、棲棲遑遑地跟冰兒順原路又去了醫學院,說要找西南來的林聰林隊長。
門房便進去通報。
林聰這會兒卻倒下了,秦楓正幫她施針呢!
原來,等林聰一行人吃過飯後,秦楓便找了個機會,借口瞭解西南戰事,單獨招見林聰,先問她可要見外婆舅舅。
林聰搖頭道:「眼見守得雲開見月明。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師伯,有人在暗中盯著張家呢。外婆他們若是知道我回來,肯定不能掩飾,那時勢必露出行跡。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秦楓覺得她說得有理,便點頭道:「如此,我便告訴你他們的情況,免得你著急憂心。」
當下。跟她說起張鄭兩家近況:
爹娘隨著二叔在黑莽原開荒,一家人都很好,趙耘叔叔還特意派了兩個婆子去照應娘和奶奶;
鄭家日子雖然清貧,卻也能支持。且黃瓜和黃豆去年都中了秀才,最主要的是,葫蘆哥哥不但沒死。還在西北站穩了腳跟。與趙鋒、老鱉等人在二皇子手下效力。
師傅師伯也都好,師傅去年又生了一胎,是個女娃兒,叫秦溪……
林聰先是含淚聽著,後來漸漸就平靜下來,有一種靜靜的喜悅,慢慢滲入心底。
然後。秦楓又問他們三人這幾年過得如何。
林聰只說了大概,吃的苦都淡淡一筆帶過,立功陞遷卻詳細地說,饒是秦楓心性淡泊,也不禁目露異彩,臉上笑容就沒斷過。
最後,林聰終於忍不住了,囁嚅著道出了自己的心障。
秦楓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歎氣道:「小蔥,你自小就聰明懂事,又堅強,但在這一點上,淼淼心性單純反倒是她的福氣了,我猜她就不會有你這樣的心事,不會如你這般想這麼多。」
林聰點點頭,淚水又湧了出來。
秦楓輕聲道:「還記得嗎,那年胡鎮跟葫蘆他們打架,事後胡老大被送進濟世堂,我不肯為他診治的事?」
林聰點點頭,這事她當然不會忘。
秦楓肅然道:「我不肯為胡老大診治,不僅因為他為非作歹,還因為他傷害了葫蘆他們。不能因為我是仁醫,就可以無限地做善事。況且,我並不認為救那樣一個人是善事。」
「你既投身軍中,當然要一心殺敵報國,保護千千萬萬靖國百姓。這時候,你就不能把自己當做一名大夫。至於你不能暴露身份,則是為了張家。家國家國,你既報效了國家,又兼顧了張家,又有何愧?」
林聰聽得有些迷糊,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