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節
周菡見他十分和氣,心中一陣高興,對周圍人的嘲笑也不理會,也不起身,依舊跪著,甜甜地告訴道:「晚輩姓周,名字叫周菡。」
周夫子挑眉,開玩笑道:「跟老朽同姓,難道是親戚?」
眾人又笑。
周菡卻點頭道:「是親戚!」
黃瓜和黃豆傻眼了:不是二叔的拜把兄弟麼,怎麼又成了周家親戚了?
周夫子也一愣,隨即含笑問:「那姑娘說說,姑娘是周家哪一房的?老朽不記得族中有人去了岷州。」
周菡眨眨眼睛道:「哪一房不重要,重要的是晚輩跟前輩都姓周,『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周夫子就笑道:「此話有理。那老朽就認姑娘這個親戚,不枉你剛才叫我一聲『山長爺爺』。」
一旁的殷夫子鄙視地瞅了他一眼,小聲嘀咕道:「佔人家女娃娃便宜!」
說笑已畢,周夫子認真問道:「周姑娘真想進書院求學?」
第274章大禮
周菡用力點頭道:「是!」
一旁的黃夫子不滿地瞪眼道:「你說你這女娃娃,不在家好好學針線女紅,來此作甚?你爹娘怎麼就放你出來了?」
田遙悻悻地嘀咕道:「只怕是偷偷溜出來的。看她這樣子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
周菡沒理他,只顧盯著周夫子。
周夫子沉吟了一下,又問道:「姑娘可否告訴老朽,因何要來求學?昨日偶聽姑娘言道,令尊亦是滿腹才學,教姑娘應該綽綽有餘。姑娘又不能求取功名,此來書院求學,當有所圖。」
周菡挺直了身子,輕聲道:「自然有所圖。小女子希望讀書明理,將來幫助夫君齊家。」她定定地看著周夫子的眼睛,輕聲道:「男子再睿智,若是妻不賢,終會家宅不寧,更有甚者家散人離;須得夫妻同心,方能齊家。」
周夫子陡然一震,目光犀利地射向她,搭在木椅側面的手掌微微顫抖,半響沒有言語。
周菡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出聲問道:「山長爺爺可是覺得,晚輩此舉很可笑,書院不能收女子?」
周夫子搖頭道:「不,老朽做主,允你上山聽講。不過——」他冷聲道:「能否明理,是否齊家,卻與學問深淺無干。你只看這清南村的農人便知:許多人家和睦相親,子孫出息,而好些書香門第卻禍起蕭牆。」
「啊?」眾人聽了他前面那句話,都倒抽一口冷氣。
田遙等人急了:那他們不是要自打三個耳光,還要承認自己錯了?
周菡眼中爆出明亮的神采,脆聲道:「謝周爺爺教誨,是晚輩想差了。」又磕了一個頭,才爬起身。
站穩身子後,轉臉對田遙等人微笑不語。
田遙鬱悶地喊道:「周爺爺。書院怎能收女子呢?」
黃夫子也不樂意了,吹鬍子瞪眼道:「你這老頭,我家黃初雨都沒來書院呢,就因為她姓周。你就收了她?」
周夫子衝他們擺擺手,道:「初雨是你不讓她來書院,不是書院不收她。」
又對周菡道:「老朽只是允你上山來聽講論學,並非收你入學。書院的規矩確實不能破。回頭老朽會補上這條。再說,你一個女子,也不方便住在山上。既然你已經在鄭家住下了,那就還住在那吧。」轉向黃豆。「鄭旻,回去跟你爹娘說一聲,就說我請他們照應這位周姑娘。」
黃豆忙答道:「噯。周爺爺!」
周菡納悶:不讓她入學。但又允許她來聽講,這算怎麼回事呢?
周夫子見她神情,便道:「你本是來求學的,為的是學問,而不是求一個名分,所以,還是不要跟人賭氣鬥勝了。昨日的賭約不提也罷。」
周菡忙恭敬地應道:「晚輩遵周爺爺教誨!」
黃夫子不依不饒地問周夫子:「若是此後再有女子來求學。難道你都要收下?」
周夫子淡然道:「若真是那樣,老朽就專門設置一女捨。不過,汝等不必擔心,根據書院進門的規矩,至少也要有些學問功底,方可入學。試問,具備此等條件的女子能有幾人?再說,也少有女子肯為此拋投露面,像周姑娘這樣的少之又少。」
殷夫子奇道:「周老頭,你又沒試過,怎知這女娃娃就符合條件?還是你真當人家是孫女了?」
黃夫子等人都失笑。
周夫子斜了他們一眼道:「爾等大可一試,不行的話就讓她走好了,諒她也無話可說。」
黃夫子悻悻地咕噥道:「還說得過去。」
他昨天看了那副字,無論是詩,還是字,都當得起高才,不承認也不行。
見殷夫子等人詫異地望著自己,他咳嗽了一聲,對周菡道:「周姑娘,把你昨日那幅字拿出來,讓他們幾個瞧瞧吧。」
周夫子也微笑道:「聽說你本是送給老朽看的,恰巧老朽不在,就錯過了。」
周菡卻看著周夫子遲疑起來,眼角餘光瞥見冰兒正解包袱,急忙一把摁住,對幾位夫子訕訕笑道:「這個……這字不是晚輩寫的,是晚輩的爹寫的。」
黃夫子猛然睜大眼睛叫道:「你爹寫的?我就說嘛,你一個女娃娃,怎能有如此深厚的筆力,那詩也不是你這般年紀能寫出來的。」
沈夫子道:「這麼說,是你哄騙師長了?」
周菡慌忙搖手道:「不,不!晚輩絕無此意。晚輩自己的文章明天就送來。」
周夫子卻看著她沉吟起來,他想起昨日聽見她對丫鬟哭訴「拜見拜見,你以為人家好想見我麼?嗚嗚……他都不知世上有沒有我這個人呢!」,心頭一震,問道:「令尊大人與老朽是舊相識?」
周菡大驚,急忙搖頭道:「不,不!啊是的,是的!是……是……這麼回事……」
她語無倫次地一會肯定一會否定,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冰兒見她這樣,憂心地叫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