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節
趙耘見了香兒,又是心疼又是難過,責怪她來了京城不去找自己,又怪她魯莽,不先跟自己說一聲就來刑部告狀。
秦曠則忙忙地問道:「香兒妹妹,之前為何不告訴我?你要說了,我就陪你一起來了。這事我能幫你作證的。」
這話把趙耘和楊簡之聽傻了。
香兒既沒有跟趙耘抱頭哭訴,也沒有對秦曠解釋,她輕聲道:「我爹和我娘就要來了。我家本來就是種田的,在黑莽原開荒他們不會覺得苦,可是,我跟弟弟都沒了,爹娘爺爺奶奶心裡一定難受的很。熬了這麼些日子,頭髮肯定都熬白了。我想在他們來之前,把壞人找出來,他們見了我也高興。」
趙耘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秦曠看著香兒,依然是純真溫柔的模樣,並未因仇恨而扭曲,但臉上卻沒有笑容,安靜的像一幅畫,他不禁攥緊了拳頭。
待刑部尚書汪正松也趕來了後,楊簡之就鬆了口氣,有卸下一副重擔的感覺。
汪正松六十出頭,行武出身,曾是名儒將。
儒將,那也是將,行事作風比科舉入仕的官員要果斷的多。他看了狀子,再略問一問香兒和魯三,又聽了秦曠的證詞,立即下令:派人拘押流犯公孫匡來刑部,從頭徹查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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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金殿御審
楊簡之佈置下去後,又問道:「可要將張姑娘收押?」
汪尚書瞪眼道:「收什麼押?才十來歲的小孩子,怎麼押,往哪押?」轉臉對女婿趙耘吩咐道,「帶她回去。看好了,免得被人害了。」
秦曠聽了一哆嗦,擔心地看著香兒,想著是不是把她帶回英王府。然這樣終不合規矩,只得作罷。又叮嚀趙耘要保護好香兒,弄得他詫異不已:咱倆誰跟香兒更親近一些?
汪尚書又道:「魯三也不用收押了。在公孫匡押解進京之前,此案也無法審理,等他進京再說吧。」
當下,趙耘帶香兒等人回侍郎府,汪尚書蹙眉思索一陣,想起玄武候——他可是知道玄武候是張乾的,便擬了個折子,第二天早朝將此事稟告了皇帝。
於是,永平帝尚未平復下來的心情再起波瀾。
怎麼又是張家!
他「啪」地一聲將折子丟在御案上,對下面朝臣怒道:「張家小閨女被人擄掠,這事朕怎不知道?」
大臣們面面相覷,就算不知內情的人,也為皇帝這無名火叫屈:一個犯官家眷出事,誰腦子壞了,才會為這點子小事來稟告皇帝。況且,當時皇帝正惡張家,正風頭上,人躲還來不及呢!
趙耘出列奏道:「此事微臣知曉。因皇上為國事操勞,就沒敢驚動。私下追查無果,便擱下了。」
永平帝也知道其中緣故,知他這話不過是讓自己面上好過罷了,其實就算當時稟告他,也沒有用。
可是,眼下不同了,想想正進京的張楊一家。再想想正進京的白虎將軍一行,再想想正進京的玄武候一行,他只覺得額頭青筋直跳,腦仁生疼。
他揉揉太陽穴,問汪正松:「那張水兒被擄後,怎就收服了山匪,如今反倒替她作證呢?」
汪正松忙詳述內情,趙耘在一旁補充,——他昨晚又仔細尋問了香荽(下文一律改香兒為香荽)當時脫身的經過,皇帝和眾臣聽得目瞪口呆。
一個才七八歲的小女孩。這份心思實在是驚人。
永平帝頭暈暈的,眼前一花,一隻大烏龜囂張地劃拉著烏龜爪子飄過。昂首不屑道:「跟我老龜強……」
他努力靜心,卻揮之不去那滿腦子烏龜「倩影」。
皇帝氣得忍無可忍,忽然拍案大喝道:「傳張家姑娘上殿,朕要親自審問此案。」
不等眾臣反應過來,又轉向身邊太監吩咐道:「宣皇孫秦曠上殿。」
汪正松一愣。才要說「公孫匡不在,無法審問」,卻聽女婿趙耘大聲道:「微臣遵旨!」
轉身昂首闊步下去了,他只好把話嚥了回去。
這裡,永平帝陰沉著一張臉,逐一掃視群臣。好像要從他們中間揪出那幕後暗害張家的主謀,以洩心中怨氣,以解自身尷尬。
龍顏震怒。群臣皆屏息收聲,無人敢出頭指出御審此案不合規制,況大夥兒都忙著呢,只好靜靜等待那個攪亂了朝堂的張家姑娘到來。
等香荽和魯三隨著趙耘上殿,眾臣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她:十來歲年紀。纖細的身材,乖巧的舉止。純真無邪的面容,沒有畏縮懼怕,沒有驚慌不安,甚至對輝煌威嚴的金殿都沒有好奇地張望,就那麼安靜地走上殿來。
站在大殿中央,兩旁文武百官侍立,她卻目不斜視,只靜靜地看著御座上的永平帝,魯三卻早就趴下了。
趙耘慌忙用手推了她一把,悄聲催她給皇帝磕頭。
香荽看了一會,才跪下脆聲道:「民女張水兒參見皇上。」
永平帝看著這個再溫柔乖巧不過的小女孩,溫聲問道:「張水兒,朕已經看了你的狀子,要親自替你做主。你可將當日情形一一道來。」
香荽就將前情一一稟告。
聽完,永平帝納悶地問道:「你可知那公孫匡為何要擄你?」
問完,卻將目光投向魯三。
香荽道:「民女不知,魯三叔也不知道。可是今年三月份,民女在虎王山碰見大姐姐,就是西南靖軍隊長林聰,她告訴我,說她跟大哥逃走的時候,在小青山裡被人追殺過,加上我弟弟玉米……」
永平帝見她停住不說,禁不住氣怒交加,急忙問道:「你弟弟玉米也被奸人害了?」
香荽心道: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她定定地看了永平帝好一會,才道:「抄家那天,我弟弟玉米忽然不見了。找不到弟弟,我爹娘跪著求公孫大人,求他許我家的護衛上山去找——我家的護衛都是僱用的良民,不是奴僕。可是公孫大人說,這是我爹的詭計,是故意的,不許他們去。就這樣,一直過了好長時候,他們才派人在附近山上找。後來,就有人回來說沒找到,還說在山上看見狼拖人的痕跡,還找到一隻我弟弟的小鞋子,還有些碎布,還有一灘血……」
香荽站在那裡,彷彿沒有形體實質,好像一縷幽魂,聲音好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不哭不怒,就那麼輕聲敘說著,令眾人感覺渾身涼颼颼的。
他們都被這平板無波的敘述扯住了心神,也都一致認定:這個玉米是被公孫匡下黑手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