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節
鄭氏見公婆雖然不吱聲了,但面上很不高興,心裡一動,覺得自己剛才言語口氣都沖了些,忘了做晚輩的本分。
若是為了這事讓婆婆心裡存了疙瘩,回頭她再聽娘家人一叨咕,把婆媳間幾十年的情分給毀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於是,她便想主意補救。
「娘,我也不是說不許納側妃,只是要問板栗的意思。說不定眼下他不想納,過幾年他又想納了,都隨他自己。說起來,不單板栗,就是爹和槐子,也都一樣。」
她這說的是真心話。
她便再管,也只能管住槐子,兒孫自有兒孫福,她不想管也不可能管得住他們將來的事。
張大栓尚未反應過來,張老太太已經叫了起來:「你爹?他都這麼大年紀了,半截身子都進土了,還想討小的?」
她也不說納側妃了,氣呼呼地直呼小老婆。
鄭氏再加一把火,幽幽道:「娘,就因為年紀大了,才娶小老婆哩!年輕的時候,小兩口感情好,還能顧忌情分;等年紀大了,女人不中用了,就成了擺設,在家管管家務什麼的,男人自然要找年輕好看的來伺候……」
張老太太不等她說完,轉身面對張大栓,咬牙叫道:「你敢!你個死老頭子,你要是敢弄個小的進門,老娘就……就……」她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有威懾力的話來,最終身子一軟,往後一靠,抹著眼淚悲傷道,「我就不活了!」
張大栓被這一變故弄得手足無措,急得喊道:「這是咋說的?誰說要娶小的了?菊花,你瞧你,把你娘說的,你快勸勸!」
聽了鄭氏一番話,張槐自己也心思千回百轉,正想著晚上要好好寬慰妻子。不料爹娘已經鬧起來了。
他哭笑不得地瞅了鄭氏一眼,上前勸慰老娘。
鄭氏撇撇嘴,暗道這就是人性,都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她婆婆為人良善尚且如此,那些人就更不用說了。
就聽張大栓辯解道:「他娘,這不都是你說的,說板栗要是娶了你娘家侄孫女,親上加親不說,還貼心;我們老張家可沒人來攀親。我也沒答應他們啥事。」
張老太太立即回道:「你老張家敢來攀親?往年的事咱就不提了,就說近年的事:那些年咱們也沒虧待他們,等抄家起來。一個個縮著脖子,恨不能跟咱們斷絕親戚關係。這會子板栗封王了,他們又上門來了。呸,我都不好意思的!虧他們那厚臉皮,還敢來!」
張大栓也覺得憋屈。嫌本家給自己丟臉,咕噥道:「我也沒搭理他們哩!」
張老太太嚷道:「你還想咋搭理?吃的,穿的,該給的一樣沒少,還想咋樣?用銀子把他們供起來?」用手拍座下椅墊,「這銀子是我孫子孫女用命換來的。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張槐和鄭氏聽得面面相覷:咋跑題了哩!
很快,張老太太也覺得跑題了,遂言歸正傳:「我就說我一提這事。你就渾身是勁,幫忙來說,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你也想討一個,是不是?」
張大栓漲紅了臉,呼呼喘氣。悶了一會才道:「他娘,你甭難受了。我都一把年紀的人了。我能幹那樣事麼?我還要不要臉面了?就算不要臉,不怕人家笑話,我還怕孫子孫女笑話哩!」
說完,朝鄭氏瞪眼。
鄭氏尷尬,忙賠笑道:「娘,我就是這麼一說。那些王公大臣家確實都這樣,朝廷也是有這個規定,可咱家不一樣。再說,我爹也不是那種人。爹要是那沒情義的,沒抄家前,那時候爹身子骨也好,咱家也有錢,爹要娶的話,那會兒不就娶了,還等到現在?」
張槐反而張不開口了,他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不說吧,老娘在難受哩,於是繃著臉道:「娘,沒有的事別鬧了。咱家誰也不娶小。」
鄭氏在心裡對答道:「過頭話不要說。你那些兒子,眼下都乖的很,過幾年十幾年二十幾年,誰知會怎樣?」
瞧瞧張槐,沒敢把這話說出來。
夫妻二人好說歹說的,才把老兩口勸住,送回去了。
張老太太回去後,兀自生悶氣,對於娘家嫂子弟媳等的追問,含糊支吾。
問得急了,便說:「我哪懂他們那些事兒?這些當官的彎彎繞煩的很,規矩又大,講究又多,白受閒氣,不如尋個家底殷實的小戶人家嫁了,落個自在。」
又問各家侄孫子多大了,都會些什麼,說要槐子幫著張羅一份工;又找出些衣料首飾等物分給各人,總算把大家暫時應付過去了。
然眾人都還不死心,隔日還問。
張老太太煩不過,心想菊花會說話,便一推了事,說這事自己不懂,再說年紀也大了,也不管事了,要問板栗娘才成,王府的大小事都是她管的。
於是,什麼舅母表嫂表姐表嬸都來找鄭氏了。
鄭氏命板栗將戲班子裡用不著的人都拉出去,在後園子裡搭了戲台,開鑼唱起戲來。
凡有人來問,對那些直接言明的,就正色解釋後推拒;含糊套問的,也不跟她纏磨,說不上三句話,就抱歉事兒忙,吩咐丫頭帶她們去看戲,再不就說廚房新做了點心,請她們去喫茶等,一概打發了,然後一心張羅自己的事。
然世上人心不等,不是解釋就能免事的。
這也難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於是忙碌籌劃,將主意打到張家小輩身上,外面更有傳言,說張家在幫玄武王在選側妃納妾等等,也難細數。
第431章香木情緣
三日後,玄武王祖孫三人,另請黃夫子、田夫子作陪,往周府拜訪,還請了下塘集有名的「八絕」戲班子來唱戲,說是特地為周家長輩定的。
所謂八絕,指的是班子裡有八大台柱。
周夫子不置可否,命人去書院叫來了王窮。
板栗暗歎了一聲,知道周爺爺今日要定下孫女婿了,看這情形自己凶多吉少。
他不想知道其中緣故,只想趕在周爺爺決定前,把這戲先演了——不到最後,結局尚難料定。
於是,現場在周家後院搭了一張小巧戲台。
各樣材料都是張家事先準備好的,拖進來栽上綁紮固定即可,由青麥和黃麥領人張羅,板栗也親自在現場監看。
其他諸人都在上房喝茶閒談,因五柳先生對玄武王印象甚好,忍不住來到後院對他道:「王爺這時候還有心情看戲?」
板栗微笑道:「五叔,這戲可是晚輩親自和田夫子編的。五叔先看了再說。待會晚輩還想請五叔幫忙說話呢。」
五柳先生詫異道:「王爺跟清明書生編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