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王幼齡問道:「難道你不怕我嗎?」
我搖搖頭:「我早猜到了。」
王幼齡倒是一呆:「什麼時候?」
我解釋道:「剛入人道地宮的時候,你不記得石才向說道:『對不對,這裡只有五具屍體,但是我們有七個人,少兩具屍體。還有兩個人去哪裡了?』當時我就有點懷疑了。」
石才向一怔,反問:「我說過嗎?」
我問道:「你再想想看,我們究竟有幾個人?」
石才向仔細一算,說道:「七個。」
「好。我、朱重華、武籐藍、范道藹、曹河南、孫教授加上你,一個七個,那麼還有一個人是誰呢?」
石才向臉色突然變掉,指著王幼齡顫顫悠悠問道:「你,你究竟是誰?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似乎直到進入地下,你才突然出現!」
我說道:「我也奇怪,我們每個人都是針對一個行業的高手,就是朱重華做盜墓高手也算是一種。唯獨我們有兩個歷史學者,你和孫教授,所以我開始懷疑了。雖然你在地下才突然出現,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都對你的突然而來絲毫沒有感到生硬奇怪,彷彿理所當然一樣,但是潛意識裡保持認識,曉得我們只有七個人的!」
王幼齡說道:「不錯,其實我就是明鏡製造出來——更準確的說,我是你——朱恆淮製造出來的!」
「我?」
我一怔!
「不錯,因為你擁有明鏡。但是明鏡並不是簡簡單單就能使用,只有在一定陣勢裡面才可以,譬如這個地下南斗六星宮殿群,其實是明鏡的發動開關。一到了地下,就進入明鏡的啟用範圍。明鏡擁有巨大的力量,它能滿足擁有者的慾望。你內心深處最大的慾望,便是一個姓王的女性,對她念念不忘,希望她活過來。但是理性又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慾望的本能和理性的衝突調和便產生了我。我與王玟琳很像,但是卻是另外人。」
我思緒萬千,眼前這個女子,竟然是我創造出來的,凝視著她,似乎便是王玟琳與林白水的綜合體,我過了許久,苦澀地說道:「無論如何,你是我的女人,你跟我走!」
王幼齡搖搖頭:「我是不能離開明鏡的範圍的,一旦離開,我就不能夠存在。這樣也好,反正我原本就是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就讓我永遠守護著明鏡。若是你憐憫我,等你老了快死了,就來這裡,讓你的魂靈陪伴我直到永恆。」
我對她戀戀不捨,但是想到地上的林白水,竟然又是心痛,王幼齡催促我說道:「你們快離開這裡,明鏡把無間道打開了,所幸它只能在地下發動,你們只要離開了這裡,就不會有事了,快走!」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一言不發,轉身就走,石才向於是也帶著疑惑和發瘋的范道藹,和我一起走開。走了很久,我才轉過頭來,遠遠凝視著王幼齡,但見她揮揮手,口中似乎在喊:「記住要回來!」
我苦笑一下,今生我不能陪伴你,就讓魂靈贖罪吧!

第一案:古墓邪屍 二十六 鬼村探秘

離開地下之後,我和石向才分開,輾轉回到南京,去的時候兩手空空,回來的時候亦是兩手空空,女人卻沒有怪罪我,只是摸摸我的腦袋,一起回到天津。時間匆匆,很快到了年尾。一直在東北探風聲的胡發一傳來口信,叫我可以過去了。我聽說林白水的老家就在瀋陽,就訥訥說道:「你看我們年紀都不小了,差不多該結婚了吧!先去見見了你爸媽!」
林白水答應我這個未來的姑爺去見見父母,現在寒假臨近春節,火車票緊張,即使托學校的關係,一時也買不到。快到了年三十的時候,我們終於買到了火車票,林白水興奮之極,急急忙忙帶著我們趕去火車站。那正是人流高峰,人潮洶湧,然而在這片人海中,卻唯獨有一隻隊伍保持著紀律,數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把一個甚是年輕的瘦弱男子圍在中間,保護著他衝開人潮,慢慢擠入火車高價車廂。其中兩人我忽然覺得眼熟,之一是那個久邇宮明月。久邇宮明月我是知道的,手底下有家臣無數,可見不是一般的人物,此刻他居然也想是家臣一樣守護著那個瘦小的青年,真不知道那是什麼身份。
青年以一種輕蔑的不可一世的眼光俯視眾生,彷彿自己是皇帝一般!他慢慢掃過來,猛然之間和我打個照面,那銳利的目光,似乎要殺人,我毫不示弱的對峙,他稍微一愣,慢慢地收斂起。在眾人的擁護下,已經步入車廂。
這人是誰?我有預感,他將是我終身的大敵!
我們早上七點多從北京登上火車,到達瀋陽北火車站的時候接近下午五點。東北緯度高,冬季晝短夜長,我放眼望去,入目皆華燈璀璨。林白水家住在城裡的工廠集體宿舍,乘公交車就到達,工廠差不多是一個小社會,差不多都有拐七抹八的親屬關係,聽說林家姑娘在首都讀書,現在帶回了姑爺,這可是難得的喜事,大家一起聚到林家的宿舍裡拜訪。林白水初見到父母,先是抱頭痛哭,然後就得意洋洋地向遠親近鄰們炫耀自己的姑爺。
我也是初次見到我的岳父岳母。岳父是一個身材極為高大中年漢子,個頭不下一米九,虎背熊腰,理了一個平頭,沉默寡言,正是一個老工人的形象。據說岳父身世與我相似,在抗戰中失去父母,解放戰爭的時候隨十萬共產黨幹部一起闖關東,建國後來落戶瀋陽,娶了當地一個農家的女子,就是我岳母。岳母則是一個不高的婦人,熱情之極。看來林白水像她父親的多。
東北人好客,大老爺們一起圍在吃喝起來,我也餓地慌,便不再客氣。林白水怕我無業遊民的身份被人嘲笑,這女人虛榮,於是吹牛道:「我家恆淮可生厲害了,當年在金三角剿滅毒販子的時候,有一次奉命外出偵察,被敵人一個營團團圍住,等援軍兩個鐘頭後趕來,你們猜怎麼了?恆淮毫髮無傷,敵人屍橫遍野。原來,當時他手裡只有一挺機槍,一把砍刀。當即他就用機槍幹掉二百五十個販毒分子,然後又用砍刀劈死一百個猴子,連刀刃都砍地捲了,他就又掄起機槍柄,砸死五十個猴子,最後赤手空拳,硬是掐死了最後十個猴子,你說厲害不?」
林白水每吹一段牛,眾人就驚呼一聲,讀過大學的人果真兇悍,連吹牛都比平常人強。這還是我嗎?比李向陽還兇猛十倍。其實盤踞在金三角的武裝毒販子歷經數十年戰爭,經驗豐富,不少是幹過僱傭軍的,雖然設備上遜色於我軍,但是單兵作戰甚至強於我軍。我是專門的作戰工兵出身,原本就是比一般步兵厲害了,宰過販毒分子不假,但加起來不過五六個。就是叢林第一殺手向小平,殺掉的也不過三十來個。
眾人聽得面如土色,心中暗自慶幸,紛紛恭維:「原來恆淮哥上過戰爭啊,難怪面帶一股子殺氣。小林由你照顧,放心了!」
雖說這是林白水牛皮捧出來的,但是聽到心中也好不得意,當真比夏日裡灌入一噸冰鎮汽水還舒服。
如此住了五六天,卻一直沒有胡發一的消息,令我焦急不安,到了晚上,才接到胡發一的話,叫我去鄉下一趟。我便告訴林白水,說是去探望一個以前的戰友,叫她不必擔心,很快會回來的。晚上睡在一起的時候,林白水伸手緊緊把我摟住,我感到她的臉上,有濕濕的水,那是擔憂的淚水吧!敏銳的女人,想必老早有所察覺,但是為了不打擊我的自尊心,便裝作了不知道。
次日我趕到了胡發一所說的天柱山村,這傢伙本事厲害,勾搭上了村裡的一個寡婦,套的甚是熱乎。我目瞪口呆,胡發一笑道;「所謂探索古墓,則有三部曲,一曰文獻資料搜集;二曰田野調查和民情訪查;三曰地望考據。我這是民情訪查!」
我哭笑不得。
這寡婦另外有一個姘頭,是村裡的治保主任,與胡發一這個姘頭見面,不僅不爭風吃醋,反而稱兄道弟起來。晚上一夥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大家酒碗你來我往,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腦子半醉不醒,胡發一拍拍治保主任問道:「老兄啊,聽說天柱山周邊就是滿清皇帝的陵寢,山腳有個村子,名叫皇陵村,你說說看,那裡可是有什麼門道?」
「皇陵村?」
原本醉醺醺的治保主任頓時酒醒了一半,臉色陡變,說道:「你問這幹啥?皇陵村這地方,實在太邪門了。」
我甚是好奇,問道:「哦,怎麼個邪門法?」
治保主任打了一個酣戰,湊近我神神秘秘說道:「這個村子有鬼?」
「有鬼?」我不太明白,只聽治保主任繼續說道:「那事情要從五九年說起,那時正是國家關於人民公社調整的時候,社員們清理公社的財產,連平常不太去的山林也走過一遍,這可好了。皇陵村的社員們,在皇陵附近的林子裡,你猜發現了什麼?」
「古屍?」
胡發一叫道,既然是皇陵,有的當然是古屍了。
治保主任搖搖頭說道:「不是。那社員看到林子裡的樹上吊著一串串的屍首,不下幾十具,像是晾衣服的得掛在一起,屍首都已經風乾了,變得輕飄飄。風稍微一吹,就呼啦啦地飄起來。當時那社員嚇得不輕,就一屁股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地逃回村子,由村長帶人守住林子,再來派出所報案。」
我目光瞪大,呼吸不禁加快,我跟著胡發一盜墓了幾年,也沒有聽說過這種情形。
「當時公安到了現場看到這場景就嚇了一跳,他們很多人都是從解放軍轉業過來的,除了在東北剿匪的時候,曾經看到過如此多屍體懸掛的景象以外,建國十年來,治安一直很好。當初見這些屍體已經風乾,一度懷疑是日偽時期鬼子殺死抗日戰士,但是檢查屍體後才發現,這些人多半是在建國後死去,而且主要集中在五六年以後。再細細排查當地人口,不得了,竟然無緣無故地失蹤了幾十個人,全部在這裡化為乾屍。究竟是什麼人,如此殘忍,如此膽大妄為。當時美蔣反動分子非常猖狂,於是政治需要把這個案件定性為美蔣特務對人民的示威,偵察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沒有任何線索。這時,一位曾經在龍虎山學道的老道士指出,這不是反動分子的示威,而是某種特殊的風水儀式。他的理由如下,第一被害的人沒有一個是革命幹部,第二屍體懸掛極有特殊含義,循五行方陣。可能是有封建餘孽分子,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特意製造如此懸屍案!假若當初循著他的路線繼續走下去,或許能夠偵破案件,可惜啊,當時的環境。沒過幾年就文化大革命,公安機關都被打倒,這個老道士也杳無音信,那個案件也作為懸案耽擱下來。事情沉寂了十幾年,直到最近,又發生邪門的事情了!」
治保主任說道:「最近竟然不時有人無緣無故失蹤。開始我們以為是到南方去打工了,後來一直杳無音訊,才漸漸地懷疑,聽說鄰村石崗村的舒家渾小子,這傢伙不務正業,又不好好種田,整天就想著發財。有一天突然不見了,大家一時也不以為然,畢竟這小子時常無緣無故不見了,不是去廣東就是去上海,等沒錢再灰溜溜地回來。這次卻不同了,家裡一份錢沒少,他姐姐去公安那裡報案,循舊例先排查一遍,到火車站瞭解一下,沒有這號人走出去的消息,若是山中弄丟了,幾十年都住在這裡還走失,年紀活在狗身上了。要是犯罪分子綁架,這小子沒錢沒人品。我們這才開始慌了,大事情了。我們一籌莫展,之後幾個月裡,陸續有人失蹤。差不多像這種賴皮小子,粗看似乎是為民除害一樣,但是周邊的盜屍活動越發猖狂,終於有經驗的老公安翻出舊案卷,一看不對,這和五九年那個反革命案件出奇的相似!後來,還是老一輩人看出門道來了!」
「是什麼!?」
胡發一緊緊追問。
「風水填穴!就是,就是……」
治保主任摸摸腦袋,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
《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