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風水,說道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詞彙,以前干盜墓的時候,研究過一些風水知識,只是玄之又玄,封建迷信的太多,後來跟著林白水學習考古知識,大部分都是科班出身,便把那風水丟置一遍,因為毫無科學道理。如今聽到這個詞語,心念一動,立時浮了上來。
我說道:「據說一旦人死了百年多以後,若是屍骨還沒有化作塵土,那陰氣聚集起來,就有著一股子煞氣,年份越長,煞氣越重。那幾千年的埃及木乃伊挖出來,一下子就咒死了很多人,就是這個道理。北方一些風水派別,結合土蠻的邪祭部分,為了輔佐運勢,便用活人埋葬在自己墳墓邊,形成邪煞大運,短則十幾年,長則百年,子孫後代的運道都會很強。不過這種手段畢竟過於邪門,聽說只有滿清開國的幾個皇帝動用過,後來就全部禁止了。」
治保主任看的呆呆的,一拍大腿說道:「對,你說的和老一輩的差不多。」
我點點頭,胡發一繼續問道:「那皇陵村現在的情況呢?」
治保主任想了想說道:「這麼邪門的村子,誰敢居住啊?村民們死的死,搬的搬,到現在,那裡沒有幾戶居民了,都是姓馬的人家在。咦,你們打聽這些情況幹嘛呢?」
我一見治保主任心裡生疑,正要胡扯掩飾過去,那鄉下的農民已經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知道了,你們是不是也聽過了,皇陵村裡面有寶貝,想撈一把呢?」
胡發一和我面面相覷,見掩飾不住,於是哈哈大笑,那治保主任一拍我們的肩膀說道:「錢要緊,但是命更加要緊,那裡還是不要去了,要不然,你都回不來了!」
治保主任的好意我們是領了,但是為了下半輩子,這冒一次險也是值得的。我和胡發一商量了一下,由胡發一先過去看看情況,然後我們再動手。於是胡發一連夜就過去,順利的話,天明就可以過來。但是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晚上,我還沒有胡發一的消息,心裡漸漸地疑惑起來,越來越擔心,莫非老胡遭遇不測了?
第二天,我下定決心,也去皇陵村探探情況,於是扛著一根木棒,穿的破破爛爛,打扮成一個蘇北盲流。我老家在淮南,本來和蘇北很近,一口江淮口音,東北人也分不出來。在東北有很多蘇北人在討生活,我這副模樣也不稀奇。
不過東北的嚴寒我第一感受到,方出了房子,踏著半尺厚的大雪行走,入眼到處白茫茫的,吐出白氣,眼睛生疼。我揉揉眼球,便上路,走到附近幾個村的交匯公路上,也就是當地的一個集市,尋機會跑到皇陵村去。
正走著,忽然一個人叫住我:「喂,蘇北佬!」
我轉過身,對面是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漢子,身材高大,長著一張國字型臉蛋,駝峰鼻,鬢髮濃密,眼睛細瞇瞇成一條直線,偶爾開起來,便露出一絲凶光,對我惡狠狠地問道:「喂,蘇北佬,要做活嗎?」
「做啥子活?」
我用江淮口音說道。
那人說道:「我要儲存蘿蔔,挖個地窖。」
我說道:「大冬天,雪都下得這麼厚,土凍的多硬啊!怎麼能挖呢?」
那人說道:「少囉嗦,我給你三十塊錢,你來皇陵村挖地窖,幹不幹?」
我咯登一下,三十塊錢可不是個小數目,這人出手如此豪闊,看外貌又不像,穿的很普通,其中必有貓膩,又在皇陵村,正好可以乘機探秘,我忙說道:「好的,好的,三十塊錢,一塊也不許少!」
我就跟在這個漢子身後走了幾里地來到皇陵村,那皇陵村建在滿清諸皇帝的陵墓上,如今看上去,一片蕭條,沒有幾戶人家。我被帶到一間破破爛爛的屋子前,那瓦頂土屋非常低矮,立在村中,坐南朝北,立在屋前四週一覽無餘,我總覺得這屋子似乎有特殊含義。我東張西望,那人惡狠狠地叫道:「你看什麼看?」
我打了個哆嗦:「我覺得這裡陰氣很重!」
那人叫道:「啥子陰氣,叫你幹活就干。喏,就在屋前的地上,雪已經鏟開了,我在地上劃了線條打好框框,你就沿著線條挖,千萬不要越界!」
只見黑色的耕地上果然用石灰打了線,我心想這人做事還很講究的。他丟給我一把鋤頭、一把鐵鍬,先放火燒軟了地面凍土,然後我朝手心吐吐唾沫,掄起鋤頭挖掘,那人就在一邊盯著。挖了半天,已經顯出一個地窖的模樣,我在沿西邊的石灰線下挖的時候,碰到一塊巨石,為了挖出巨石,不得不把石灰線往前移動一段,突然土裡掉下一塊白白的東西。我好奇地撿起來,細細打量,心裡咯登一下。
以我從前參與考古發掘的經驗,這是一塊人骨!
那人一直呆在旁邊監視,見到我有所異動趕過來問道:「喂,蘇北佬,你不好好做活,幹啥呢?」
我見隱瞞不住,於是喊道:「這裡埋著人,有骨頭!」
那人罵道:「這是老墳,叫你不要挖過去,丟掉,快挖其他地方!」
我隨手丟掉人骨,暗暗思忖,這塊人骨非常新鮮,表層附著尚未腐爛的肉,絕非老墳屍骨。以東北寒冷的天氣估算,大概是幾個月前埋下去的。我抬頭看看天,日頭有氣無力地掛在枝頭,整個皇陵村籠罩在一層詭異的色彩下。
中午那人提供了幾個饅頭,但是我不敢吃,趁他不注意丟掉,吃自己帶出來的饅頭。東北冬天白晝短,約莫三四點太陽就開始黯下去了,整個蘿蔔地窖卻只挖了一半,於是那人說道:「蘇北佬,你今天就住在這間屋子裡,明天再把活幹完?」
見我有異色,不禁譏諷道:「是不是怕屋子前的老墳,膽子可真小!」
我怒道:「好,我今天就睡在這間屋子裡面。」
我收拾好工具,轉身就和那人推門進入屋子,迎面頓時一股臭氣撲鼻而來,異常難聞,彷彿是一塊魚肉放在陰暗處發霉的味道一樣!這屋子入門是前廳,以一堵牆分為左右兩廂,再進去就是和土灶連在一起的炕台,門口有一把梯子,搭在閣樓上。我再四下打量,這間屋子實在骯髒的不得了,就像是垃圾堆和盲流棲息地一樣。牆角到處堆放著亂七八糟的雜物,什麼柴草、空酒瓶等等,一抬頭就是滿臉蜘蛛網。
我不禁疑惑道:「這間屋子是人住的嗎?怎麼有一股臭氣?」
那人說道:「哦,以前是有人住的,不過已經廢棄,打算過冬後就拆掉。臭氣,就是這屋子有個地窖,儲存蘿蔔的,但是蘿蔔愛發酵,一股臭氣,所以要在外面重新打一個洞。你就自己睡在這裡,炕火自己燒。晚上沒事千萬別亂動,這裡夜裡有狼!」
我唯唯諾諾,那人才不放心地離去,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那一股子臭氣從屋子深處抽出來,越來越濃。其實我今天幹了一天的活,實在疲憊不堪,靠在炕上閉目養神,不知不覺中彷彿又回到了金三角戰場,槍林彈雨,最熟悉莫過於那股味道。我忽然一怔,漸漸地從臭氣中分辨出另外一種味道,若隱若現的味道,這種味道在金三角戰場上時常聞到——腐屍的臭味!那時兩軍交戰,有些屍體來不及收拾,而金三角又是高溫炎熱,很快腐敗,那股味道,一輩子都不想再聞!莫非……
我瑟瑟打了個寒顫,這裡有個蘿蔔地窖,我從懷裡拿出一隻小巧的手電筒,扒開雜物,果真見到一個蘿蔔地窖,當時心臟砰砰劇跳,驚人的事實就要發現!
哪知蘿蔔地窖居然是空的,連根雜草也找不到,可以那股難聞的味道越來越濃密,我不禁把目光轉向頭頂,閣樓上面。
我叼住手電筒,順著梯子爬到閣樓上,上面居然還有一扇門,握住把手沒有灰塵,顯然時常有人過來。我用力一推,這門後面好像被什麼東西頂住了,不過在我的蠻力下漸漸滑開,門露出了一個半人大小的口子,我脫下棉衣,勉強擠了進去。
閣樓上也是亂七八糟的,胡亂堆放著很多雜物,我轉過頭,看看什麼東西頂著門,卻是一堆柴草。柴草有這麼重嗎?我順便踢了一下,觸覺鼓鼓的結實的,好像沙包之類實物。我用腳撥開柴草,;露出一隻化肥編織袋,鼓鼓囊囊,半透明的塑料袋子裡顯出一個蜷曲人的輪廓,不住散發難聞的臭味,難道……
我吞嚥一下唾沫,顫抖著剝開袋子,頓時差點喊出聲,渾身毛都豎了起來!老子什麼屍體沒有見過,乾屍、碎屍、古屍,唯獨這種模樣的屍體還是一次見到過!這屍體蜷縮成一團,表面似乎澆上了一層油,異常光滑。那屍身是個男人,全身赤裸,一雙眼睛死不瞑目地看著這個世界。雖然東北天氣寒冷,但是時間久了,畢竟開始腐化,下面滲出很多屍液,那奇怪的味道就是屍液發出的,滴到樓下之後,就讓我以為蘿蔔地窖裡才藏著屍體。
這個人明顯是被殺死後放在這裡。邪門,假若我殺了人之後,是要乾淨埋到土裡,或者放火燒掉,哪是這般明目張膽地放著,用臭氣引人前來?況且,這屍身似乎是某種重要的儀式,特意塗了一層奇怪的油。
忽然我聽到外面有腳踩雪堆嚓嚓的聲音,雖然他故意放輕了腳步,但是在冬季異常寂靜的夜晚,反而越發清晰了。我急忙奔到閣樓一角,透過縫隙看下去。雪地的反光很明亮,所以我能清楚地看到白天招我的人抽煙踏雪過來,若是讓我發現我已經看到了屍體,那可不好!
我跌跌撞撞跑回去,黑暗中,不慎叫一樣東西絆倒,拿著手電筒一看,又驚又怒,柴草堆下伸出一條人腿,浮現出一具,不兩具,三具疊在一起的裸屍。
我越發驚恐,急忙爬下閣樓,這時那人正把房門敲地整天價響:「開門開門,蘇北佬!」
我趕過去打開房門,那人抽著煙,問我:「要來一隻嗎?」
我搖搖頭,那人又說道:「出來借一步說話。」
我徒生警惕,和那人走出房門,暗中戒備,唯恐他偷襲。
那人說道:「蘇北佬啊……」
通!我來不及反應,後腦勺就被擊中,頓時疼痛異常,但見那人頓時面露凶光,而在他背後則是另外一個人舉著一把鋤頭。心念轉動,原來如此,竟是兩個人。其中一個引我放鬆警惕,另一個暗中下毒手!
那人說道:「扒露禿,這個貨色如何啊?」
扒露禿說道:「不錯。就是把這人招來擱在那件屋子裡,如果那個盲流看到了不應該看到的東西,怎麼辦?」
《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