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我歎了一口氣,問道:「你呢?」
何永進搖搖頭,回答說:「我是山裡人,他們拿我沒有辦法。」
我見他神色果決,不似說謊,當下就收拾了一下行李,準備逃竄。何永進突然招招手,說道:「等等,你一走,這個老闆必然會向黃泉村的趕屍匠們通風報信,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不要殺我啊,不要殺我啊!」老闆嚇得魂飛魄,不住磕頭求饒。
我看他也是一把年紀了,心頭一軟,說道:「殺人犯法,方才只是自衛,但是現在就不許了。不如……」我眼光四下裡轉動,突然看到大堂裡停著那口棺材,喜道:「不如把他關進棺材,天明之後,自然會有人來救他。」
何永進點點頭說道:「也好!」
說著,不管老闆願意不願意,死拖活拉,一把推開棺材蓋,一下子就把老闆扔了進去,再合上棺材蓋。裡面傳來急促的咚咚敲打聲。
何永進轉身拉住我的手說道:「保重,有機會再見!」
我點點頭,轉身循著何永進指點的方向,竄入黑夜之中,連夜逃命。從此我放棄了湘西定居的生活,踏上了漫長的流浪之路。但是我們兩人都沒有想到,今晚在這個小小旅店發生的事情,竟然都將在我們將來的命運裡畫上沉重的一筆。這一切的起因,就是那口關押著老闆的棺材,在幽幽燭光中,透出一絲妖異的色彩。突然,卡嚓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沉重的棺材蓋彷彿紙片一樣被拋上半空,瞬間又被扯破,化作片片碎塊。
隨後,棺材裡慢慢伸出一個腦袋,看相貌,便是那個老闆,只是有些奇怪,他的臉孔像是油彩一樣蠟黃,嘴巴哈地大大的,舌頭吐了出來,好像吊死鬼一般。老闆的身體也慢慢升起來,確切地說,是被托起來,被棺材裡的另外一個人拖了起來。老闆已經死了,把生命力透給了另外一個人。這個人長身玉立,猶如在棺材裡酣睡了許久,忍不住伸伸懶腰,打個哈欠,然後這人目光四射,突然發現在牆角站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正滿面驚恐地盯著自己……
第二案:懸棺趕屍 二 僰人寶藏
我驀然張開眼皮,窗子外面投射進來的陽光很是刺眼,讓我瞇起了眼皮。當腦子清醒一下以後,突然發現右肩很重,藉著眼眸的餘光回瞟,卻是我老婆林白水正靠著我的肩膀,酣睡正熟。我們結婚都快七八年了,她也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睡覺的姿勢仍舊像小孩子一樣,非常可愛,叭嗒叭嗒著嘴巴,似乎在吃糖。我輕輕一笑,依舊讓林白水枕著我的肩膀入眠,思緒轉回來,心想,我怎麼會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呢?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此刻,我和林白水一起坐在火車上,奔赴神秘的湘西。而事情的原委,卻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現在是一九九零年四月,明明已經是春天,北京依舊瀰漫著陡峭的春寒。一天夜裡,我穿著皮夾克,走在回家的路上,途徑一條漆黑的小胡同,昏暗的燈光下,忽然閃出一個人影,速度奇快地移到我背後,將一把雪亮的水果刀架在我脖子上,低聲喝道:「把錢拿出來,饒你不死!」
我不驚不怒,反而暗暗一喜。自從部隊退伍後,我極少有交手的機會,平時看到什麼小偷小摸,都是兇猛地撲上去,暴打一頓,拖到水裡淹個半死,再送至派出所。時間長了,周邊地區的流氓無賴,都知道這裡有個活閻王,嚇得哪敢過來。一方面固然保護了小區的安全,另一方面,我的拳頭也在生銹。現在好了,居然來了一個不知死活的,你說我能不喜嗎?
我心念轉動,笑道:「要錢,好啊!都在我口袋裡,我拿給你!」
歹徒沒有吱聲,我就把插在口袋裡的雙手拿了出來,說時遲那時快,我右手牢牢抓住那只拿著水果刀的手腕,左手兇猛地往後一個肘擊。若是平常人中招,起碼肋骨斷了七八根,想不到這人反應極快,以其被抓住的右手為支點,身體迅速向右旋轉,同時那把雪亮的水果刀乘勢襲向我的頸部。
我一把推開歹徒的右手水果刀,左腳一定,右腳一踮,已經轉身擺開散打架勢。那歹徒身法亦是極快,和我擺了一個相同的格鬥招式,嗯,怎麼看著眼熟呢?
容不得我多想,那歹徒就衝上來,我見他速度快,身法好,可惜力氣未免小了一點,鐵定輸給我,不禁搖搖頭,後退一步,拉開距離,那昏暗的路燈正好把光線投到歹徒臉上,我倏然一怔,失聲叫道:「何永進!」
歹徒一呆,頓時愣住,那光線清清楚楚映在他臉上,滿面的麻子,我一輩子忘不了。
「恆淮!」
他也呆住了。
既然是熟人,他就自然而然地垂下水果刀,訥訥之極。我打量一下,他身上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羊毛衫,腳上是一雙腳趾頭都伸出來的爛解放鞋,顴骨突出,滿面鬍子拉達,看來生活過的極不如意。我歎道:「永進,現在過得怎麼樣?」
「還好還好!」
何永進支支吾吾說道。
我又歎道:「不必瞞我了,你都混到這副德行了,還敢吹牛不錯!幸好今天遇到的是我,若是別人,你可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不必多少,我們戰友好久沒見,走。我恆淮請客,哥們去喝幾杯。」
我不由分說,便把何永進拖了過去,看到他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又歎了一下,把自己的皮夾克脫下,披在他身上。何永進叫道:「恆淮……」
我說道:「一件衣服而已,何必大驚小怪!你不當我是戰友?」
我們來到了胡同口的一個地攤上,要了一瓶二鍋頭,點了幾個菜,原本打算慢慢喝,但是何永進一口氣便把所有菜吃光,看來他實在餓得慌。我就叫老闆上了幾碗米飯和一些小菜,讓他吃飽喝足。何永進當真胃口大,足足吃了五大碗米飯才罷休。
我問道:「永進,自從湘西一別,差不多有九年沒有見面了吧!」
何永進點點頭,時間如流水,不僅把岩石磨成卵石,也把一個開朗大方的人磨成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差不多都是我在嘮嘮叨叨,何永進只是默默聽著,既沒有答話,也沒有自述。我察言觀色,看得出他似乎遇到過很大的挫折,所以不想多說話。
聊了半天,我看時候不早,畢竟我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像青年時候那麼整夜不歸。當下我就向何永進告辭,相互留下了聯繫方式,我便回家了。甫一進門,林白水正坐在沙發上看書等我回家,至於家養的女孫悟空,估計累了,歪在媽媽懷裡睡熟了。
林白水放下書,說道:「今天遇到了什麼事情?」
到底是老夫老妻,開門見山的問。我笑道:「今天遇到了一個老戰友,很多年不見,不禁有些興奮,喝了幾盞。」
林白水搖搖頭,突然咦地一下:「你的皮夾克呢?」
「啊!」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我看這個戰友窮困潦倒,連保暖的衣服也沒有,就送給他了。」
林白水氣得不打勁,使勁搖頭抱怨:「你啊你!」
我哈哈大笑:「一件衣服而已嗎。何必計較。上次我去新疆考古,不是一下子帶來了一萬塊獎金嗎?」
「沒了!」
「沒了?」
林白水哼哼說道:「你這個人,對於金錢一點概念也沒有,錢是來得快,但是去的也快。那一萬塊,其中八千捐給了希望工程,另外兩千,給了北京人化石遺跡協會。我不是小氣的女人,也不反對你做公益事業,但是你好歹留點閒錢給你自己花吧。要不是我是個有經濟基礎的女人,我們娘倆老早餓死了。」
我只能呵呵傻笑,我是部隊出身,對吃喝用度不太講究,對於金錢更是沒有什麼概念,拿了錢不知道幹什麼,一般都是直接交給林白水打理。
林白水突然想起了什麼,扶正眼鏡,說道:「對了,正好有個項目,我要過去看看,你去不去。」
「什麼項目?」我問道。
「僰人懸棺!」
「僰人懸棺?是個什麼東西,你說說看!」
林白水抱起手中的孩子,將其放到床上,然後拿起手中的書籍,給我看封面,正是一本書,名叫《僰人的神秘傳說》。
在林白水的娓娓敘述中,我大致瞭解了僰人的來歷。
僰人是一個相當古老的民族,傳說中華夏文明青銅時代的殷商時期,就存在了僰人,紂王曾經三度討伐僰人。後在武王伐紂的戰爭中,僰人選擇了幫助周,所以被封為僰候國。僰人性情剽悍,向來為歷代統治者所不容。
到了明朝萬曆元年,朝廷改土歸流,僰人不服。於是朝廷調集十四萬大軍,對僰人進行了空前規模的征剿,史稱「敘南平蠻」。根據《萬曆實錄》記載,這場戰爭歷時半年,僰人雖然勇敢作戰,但是畢竟不是當時已經擁有火槍大炮等先進武器的朝廷大軍對手,很快被蕩平。次年四月,朝廷又次派兵搜剿遺民,直至「僰蠻盡滅」。僰人終於消失在茫茫歷史長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