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我哈哈大笑,對著何永進暗暗做了一個手勢,使得他不免一愣。這個手勢,起碼有十幾年沒有再看到了,它的含義是有人跟蹤!
何永進頓時吃了一驚,卻沒有回頭確認,這是基本常識,以免打草驚蛇。他眼眸中露出殘忍的神色,問我該如何處置?
我又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何永進繼續往前走,我則是在此埋伏。
何永進點點頭,踏著小步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不住說話,彷彿身邊還有一個人似的。黑暗的森林之中,視線範圍有限,語音更能混淆敵人。
我悄悄伏在地上,爬到一棵高大的喬木下,抓住樹幹,哧溜滑了上去。這便是常年叢林作戰練出來的絕技。
我像是一隻樹獺一樣緊緊抱住樹幹,渾身密密貼住,我距離地面有五米,除非是刻意尋找,否則根本不能夠發覺我的存在。我漸聽何永進的說話聲越來越輕,而前方卻傳來嚓嚓山地靴踩在枯葉上發出的響聲。對面的人並不想隱瞞自己,或者對自己的追蹤技巧極有信心吧。
那人漸漸地來到這棵喬木下,當初我是設計好的,這裡是必經之路,一旦那人過來,說時遲那時快,我猛然跳下來,把那人俯身壓倒。那人來不及反抗,就被我一頓悶拳打倒,然後我把整個人翻了過來。
這時何永進趕了上來,其實他並沒有走的很遠,只是一邊走一邊逐漸彎腰並降低嗓音,看似就同慢慢走遠了一般。他打開手電筒,猛然照在那人的臉上,我們咋一見,不免都吃了一驚!
「郭熙明!」
來的人,竟然是那個香港人!
「不要殺我!」台巴子雙手遮住眼睛,抵抗強光,一邊大聲喊叫。
我從郭熙明身上站了起來,忍不住踢了一腳罵道:「媽的,你這個傢伙來作甚?莫非是英國人派來的間諜,刺探軍情?」
郭熙明慌忙否認說道:「不不,我哪有那個膽呢?再說湘西有什麼機密的工程呢?其實,我是見你們兩個半夜裡暗暗出去,以為要挖什麼寶貝,所以就跟了上來,想來點嘴邊食。」
果然不改奸商本色。
我問道:「那你怎麼看到我們的,我記得我一直沒有看到你啊。」
郭熙明站了起來,撣撣身上的落葉,嘿嘿說道:「其實我也住在有間旅店裡,恰巧你們沒有發現而已。兩位兄弟,讓我也跟去吧。有財大家一起發,好歹我也是一個勞動力!」
我瞟了一眼何永進,徵求其意見。他遲疑地點了一下頭,算是答應了,這畢竟也不是很機密的事情,有別人參與也無所謂。郭熙明大喜,笑道:「多謝兩位!」他轉頭對我說道:「朱先生好厲害,怎麼發現我的,我以為動作夠隱蔽了。」
「有什麼稀奇,光是一股奇怪的異常,就讓人感覺到了你的存在。我倒是奇怪,唉,姓郭的。你怎麼跟上我們的。要知道,我們可都是作戰工兵出身,又在南方叢林打過仗。我們的速度,一般人根本吃不消。」
郭熙明呵呵笑道:「你們是解放軍,我也是僱傭軍出來的啊!」
原來如此。難怪一直隱隱覺得背後有股殺伐之氣,這是軍人的特色。郭熙明是對面練出來的,以他的年紀估算,大概也在什麼地方鍛煉過,所以才能發出一股殺人過的特殊氣息。這股氣息久久不散,叫我不寒而慄。怪哉,是這個傢伙能夠發散出來的嗎?
三人繼續前進,之前我呆過的江南丘陵常綠闊葉林和南方叢林熱帶雨林,那兩種林子裡面的植物都是豐富多彩的,而湘西的森林明顯受到地勢的影響,偏向於高大的溫帶闊葉林,森林受到人類的影響越少,樹木的顏色也越來越單一,顏色深度增加,漸漸化作一片墨黑色,地地道道的黑森林了。全是密密麻麻的覆蓋著的樹木。現在是夏季,樹木長得極為茂森,枝葉如雲,但在高大的喬木下,地面則是堆滿了枯枝敗葉,一腳踩下去,幾乎有半隻腳會陷入。
越往前走,森林裡就慢慢冒出了一層氤氳的霧氣,纏繞在腳底。霧氣本是無色,但在青色月光的照耀下,卻發出妖異的藍幽幽,詭異萬分。傳說古代的猿人就是無法忍受森林的黑暗,才從裡面搬出來,走向草原,進化成人類。現在是夏季,本是蟲獸極多的時候,夜裡更是活動高峰,而眼前連一絲鳥語蟲鳴都沒有,叫我越走越寒心,忍不住問道:「這裡真***邪門啊,好像進了什麼格林童話裡的魔法森林。」
何永進點點頭說道:「嗯,我看這裡其實就是鬼林子!」
「鬼林子?好邪門的名字啊!這是為什麼?有鬼嗎?」郭熙明瑟瑟打了一個寒顫。
何永進拿著登山杖一邊捅捅地面,一邊說道:「這是是充滿血與詛咒的森林。傳說,這裡就是僰人與明朝大軍最終決戰的地方。」
那何永進娓娓敘述,僰人滅國之後,聚成部落,千百年後,人口又繁衍壯大,然而外面已經是天翻地覆。僰人因為銀礦數目龐大,招致了朝廷的覬覦,發兵攻打,僰人最後聚集了十個部落兩萬多人,在此和一萬明軍決戰。儘管僰人佔據人數上的優勢,可是他們手裡的武器實在太低劣了,都是粗鐵練就的刀子,哪是擁有精鋼好刀,大炮鳥槍的明軍對手。慘烈的大戰從夜裡開始,在夜裡結束。經過一天一夜的大戰之後,僰人雖然殺死了四千多明軍,但是自身傷亡更是慘重,據說死了一萬多戰士,他們流出來的血染紅了土壤。經此一役,僰人元氣大傷,終於被朝廷大軍給剿滅了。而死在這裡的僰人戰士無人收屍,任由野獸蟲蟻啃食,逐漸腐爛,埋入地下。他們陰魂不散,久久在此徘徊,呼喚家人,後來人們把這裡就叫做鬼林子,一般人是不敢進來的。
我嚇了一跳,問道:「你怎麼事先沒有告訴我呢?」
何永進滿面無辜,說道:「一般人是不敢進來的,但你我是什麼人。在南方叢林戰場上殺人如麻,連活人都不怕,還怕什麼冤鬼呢?不過這裡畢竟死過上萬人,如果走在鬼林子裡,不時會踩到死人的骨頭的。」
郭熙明戛然止步,我一愣,回頭看他滿面慘白,說道:「你說什麼,這裡,居然有死人骨頭?難怪我好像踩中了什麼。」
因為地面鋪著一層厚厚的氤氳,看不到腳底的情況,郭熙明就抬起了右腳,果然在他的腳上,套了一派死屍的肋骨,黑乎乎的胸口已經被他完全踩穿,於是套到了腳上。
「大驚小怪……」
我這句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奪地一下,冷不防從氤氳之中冒出一根鐵矛,對著我的面部就惡狠狠地刺過來。我心念來不及轉動,就本能地向後倒退一步,躲開了這一擊,大聲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偷襲!」
氤氳之中像是春天雨後,慢慢冒出一個發黃的蘑菇頭,大概有鋼盔那麼大。我心中正在疑惑,那蘑菇怎麼會發動突襲,但見那蘑菇向上拔了出來,不禁叫我倒吸一口冷氣。
在蘑菇正下方,有著一雙黑洞洞的眼窩,還有尖利的牙齒。這是一個死人的骷髏頭。但不是一個普通的死人骷髏頭,在黑洞洞的眼窩裡,突然之間,閃出了白光,雙目亮堂堂的骷髏頭,在漆黑的夜裡比原本的樣子恐怖更增加幾分。
隨著骷髏頭的上升,鐵矛也在移動,從鐵矛露出的柄上可以看到,一隻骷髏的掌骨正握著,也就是說,這是骷髏頭突然發動襲擊要殺我。
我們老早駭得一動不動,直愣愣地盯著那個骷髏整個兒站了起來,見身上還披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籐甲,散發植物腐敗的特有臭味。
隨著這個骷髏怪的站立,不知從何時起,在我們身邊,陸陸續續地站起了一個個骷髏怪,有的骷髏頭被劈開了一半,腦門上還鑲著一把大刀;有的肢體殘缺,沒了腿腳,只能坐在地上,卻仍舊不住向我們張牙舞爪;更有一些身上還披著一件完整的棉甲,籠罩在面具下面的那張骷髏臉更加陰森恐怖。唯一一點相同的就是它們眼窩中都像放了小電珠一樣,熠熠生輝,在黑暗的森林裡,越發詭異!
骷髏怪們瞪著一雙彷彿小手電一樣的眼窩子,從積澱了幾百年的枯葉地下冒出來,身上還冒著濃濃的腐殖質味道,從黑暗森林的各個地方向我們包圍過來。在遠處,有更多的白色亮點閃爍於氤氳之中,踏著枯葉颯颯的響聲,終於顯出了一個骷髏頭。受到擠迫,我們三個人不由自主地背靠背,各自拿起手裡的登山杖,組成一個三角形防禦陣勢,警惕地注意著骷髏怪們。
第二案:懸棺趕屍 九 黃泉之村(下)
我又驚又怪,驚的是來到湘西之後,奇異之處接連不斷,先是有間旅店中的黑水妖怪,接著就是殭屍,想不到眼前又出現了骷髏怪。怪的是骷髏怪居然能夠自由活動,殭屍我是見多了,一蹦一跳亦不稀奇。骷髏怪卻不比殭屍,因為殭屍身上還有乾肉,連接了骨骼。但是骷髏怪身上卻沒有半片腐肉,不知道如何聯繫骨骼關節之處。他們就像一隻隻木偶,卻不需要提線,彷彿是自己有生命一樣,叫人莫名其妙的膽戰心驚。
骷髏怪慢慢把我們包圍起來,突然一個缺了半邊腦袋的一個骷髏怪,手中高高提起了一把朴刀,張開下額骨,發不出聲音,呼嘯著便向我們看過來。
我抬起登山杖,輕輕一撥,挑開腐朽的朴刀,隨之把登山杖尖頭插入骷髏怪胸口,猛然下壓,頓時將骷髏怪壓得骨骼碎裂,嘩啦啦崩潰。
隨著這個骷髏怪的舉動,周邊所有的骷髏怪彷彿得到了命令一樣,紛紛張開下額骨,眼窩子的白光剎那間化作死神的血紅色,咆哮著撲上來。
我們三人都是士兵出身,有較好的心理素質,眼看這些妖怪們撲了上來,當下毫不猶豫地舉起手裡的登山杖,惡狠狠的砸了下去,與周邊百多個骷髏怪展開一場混戰。
骷髏怪對著我或刀劈,或槍刺,或斧砸,猶如漫天大雨一樣地落下來。我毫不所動,緊緊握住登山杖,擋刀,挑槍,抵斧。骷髏怪們的武器在濕度極大的森林裡掩埋了幾百年,原本就腐朽不堪,往往被我的精鋼所製登山杖一碰,就化作粉末,這是我接下來的下一個動作通常就是對著骷髏怪從頭頂開始就砸下去,卡嚓,這個骷髏怪就被我砸碎。
我拎著登山杖左舞右揮,打得不亦樂乎,心裡對骷髏怪的恐懼漸漸轉化為自信。我沒揮動一次登山杖,起碼會打碎一個骷髏怪,方圓兩米之內,沒有站立的骷髏怪。我知道自己的戰鬥力極強,對付這些骷髏怪綽綽有餘,但是何永進和郭熙明就難說了,乘著戰鬥的瞬間,眼角餘光瞟過去。
何永進亦是一名勇敢的戰士,他的打法也非常接近我,大開大合,果然是一個軍隊出身的。郭熙明卻打地小心翼翼,只是護住週身,不讓骷髏怪接近,從無主動進攻,果然也是外國僱傭軍風格。
我的登山杖又把一個骷髏怪的腦袋打飛,骷髏怪卻不會倒下,沒了骷髏的身子亦是向我撲來,當我正要劈下去的時候,倏然橫亙裡飛來一條重槍,速度極快,直刺我胸口,一剎那間就距離不過一寸。我大駭,來不及反應,只聽卡嚓一下,胸口頓時中了一擊,霎時彷彿被一百五十五加農炮的炮彈直接擊中了一樣,整個人立時飛了起來。
我身子仰天,平行飛出了六七米,地上的骷髏怪不時地過來捏軟柿子,刀劈槍刺。我倏然一個空中轉身,仰天化作俯身,揮動手裡的登山杖,掃開一大片骷髏怪,眼看就要落在地上,我用力對著登山杖柄上一扭,拉出一條長棒,登山杖延長一倍身長,從原先的一米半變成三米長。我用登山杖對著地上一插,衝了下去。果然如我預料的一樣,地下極為柔軟,在我下墜之力的衝擊下,登山杖幾乎插進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