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第001章命犯五通
我媽說,我出生時天降暴雨,把我家豬圈沖塌了,然後大雨在天上嘩嘩下、我媽在屋裡嗷嗷叫、我爸在院裡追著豬卡卡跑,估計氣著了,後來他就給我起了個名字叫[馬追豬],說有紀念意義。
再後來,我滿月那天來了個算命的,非得湊熱鬧給我算一卦,想討個喜錢,我爸剛抱個大兒子心裡高興,說算就算吧,就請他給我批了個八字。
算命的批完當場念了四句詩:
狗拿耗子馬追豬,此子遭劫在花都;命犯五通多厄運,弱冠時年命嗚呼。
我爸聽不懂,算命就給解釋說,你家娃娃命犯五通八字帶煞,生逢三災三劫,據我估計頂多活到二十歲,而且必死於煙花之地,什麼時候遇見個腳跟不著地的女人,你孩子的命就算交代了。
我爸聽完嚇壞了,就問他有沒有破解之法,算命的又念了四句詩:瞎子點燈白費油,脫褲子放屁上茅樓;瘸子賽跑瞎JB鬧,命中注定還破個球?
念完詩算命的一攤手說,這是命裡大劫,渡不過去,誰都沒轍。
算命的說完我們全家都急眼了,沒轍你還胡說八道什麼?
我爸氣得直接把大門一插,招呼著我那群叔叔舅舅把算命的一頓胖揍,估計算命的來之前剛吃飽,讓我爸打得直竄稀。
後來那個算命的就很少在我家這一帶出現了,因為只要他一露面,就有人對他指指點點說:快看,讓人打出屎來那小子。
至於他當年說的是真是假誰都不知道,也沒人相信他的鬼話,但有一點讓他說准了,高中畢業後我在市裡大學城的一家夜場做了保安,夜場的名字叫『花都』,而我陽曆七月份剛過完二十歲生日。
夜場的老闆是我小時候街坊,人稱三哥,最初我去投奔他時他問我:「兄弟,工作我這兒多得是,你是想幹賺得多的,還是賺得少的?」
「賺得少的。」我想都沒想就回答。
他這種場所都什麼工作我心裡有數,賺得多的我不敢幹,屁股疼。
於是三哥就給我安排了個夜場內保的工作,讓我先湊合著干。
內保就是場內保安,有別於外保,外保主要負責車輛管理和外圍巡邏,內保負責場內治安。
相對來說,內保的工資比外保高了好幾倍,但是要求也高,因為這種場所經常有喝酒鬧事的,所以做內保必須腦子機靈身手好,還得能唬人,所以一般的夜場都請混社會的來做,俗稱看場的。
後來三哥跟我說,我這個內保就是白給的,平時場子裡瞎溜躂就行,真出了事就往後躲,讓其他看場的去處理,免得我傷著。
我知道三哥是有意照顧我,因此一直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想給他出出力又沒機會,直到七夕那天,我的機會終於來了……
七夕當晚,我們店辦了個『單身狗狂歡派對』,說白了就是把常來的單身男女湊到一起開party,喝嗨了的、看對眼的直接領走,出門一拐彎有的是旅館。
派對一直持續到後夜三點半,結束後我到廁所撒尿,隱約就聽見廁所深處傳來一陣哭聲,一瞬間我整個人都麻了,都說廁所髒東西多,不能讓我碰上了吧?
我這人從小膽子大,就順著哭聲往裡走,走到最裡面的隔間門口時哭聲更清晰了。
我順著門縫往裡一看,就見蹲便器上蹲著個人,雙手捂著臉,身子時不時顫抖一下,我火氣一下就上來了,大半夜的不學好在廁所裡裝鬼嚇人,身為保安我能饒了你?
我也是愣,想都沒想就拽開門往裡踹了一腳,這一腳正踹在那小子肩膀上,那小子身子一晃『噗通』一下坐進了蹲坑裡,這時他手一拿開我才看清,竟然是我們店的收銀員小陳。
我一愣,趕緊問他,小陳,你他媽幹啥呢?
「我他媽拉屎呢!」
小陳這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瞪了我一眼又說:「剛要拉出來,又他媽坐進去了!」
平白無故給了人家一腳我也有點尷尬,就笑呵呵說:「拉就拉唄,你說你哭什麼?我在外邊尿尿你在裡邊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麼著了呢……」
「去你的吧!剛讓三哥扇一嘴巴,你又給我來一腳,我今天撞邪了怎麼著?」
小陳說著抹了一把眼淚,哽咽得更厲害了。
我仔細一看還真是,那小子左邊腮幫子腫了老高,大手印子清晰可見,我就問他,三哥為什麼打你?
委屈勁兒一上來,小陳款款道來,原來是他又收假錢了……
最近幾天我們店每天都會收到假鈔,為此三哥天天罵小陳是不是瞎,結果今天派對完一清賬,又多了七八百塊假錢,三哥當時就火了,暴脾氣一上來就甩了小陳一個耳光,一口咬定小陳是跟外人串通好了坑店裡錢呢。
其實這事真不怪三哥亂想,小陳在店裡做了一年多了,每天經手的錢不計其數,偶爾犯糊塗收張假錢情有可原,可他連續好幾天每天都幾百幾百的收,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小追,你是不是也懷疑我?」
見我不說話,小陳抹著眼淚說:「我是個老實人這你知道,在店裡又待這麼久了,你說我能坑三哥嗎?自從第一天收了假錢之後,我每天晚上收錢時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來,可是我真不知道那些假鈔從哪兒來的……」
一看他又要哭,我趕緊勸他說,兄弟你先別哭,我幫你跟三哥求求情去。
我說完快步出了廁所,回到大廳一看,三哥正坐在吧檯前磨刀呢。
我走過去嬉皮笑臉問,三哥,嘛呢?
三哥叼著煙看都沒看我一眼,說:「磨刀呢,小陳有負於寡人,寡人剁了他小雞貝。」
我一聽三哥就是開玩笑呢,還『寡人』上了。
他雖然脾氣暴但是比誰都精明,肯定也清楚小陳沒膽子串通外人坑他錢,我就又笑著說:「三哥,小陳躲廁所裡哭呢,要不你就再原諒他一回,我看八成是假錢做的太逼真了,他沒注意……」
「逼真?還得加個『傻』字。」
「逼真傻?」
「真傻逼!他瞎呀?」
三哥一拍桌子,說著話從吧檯上抓起一把錢就朝我甩了過來,錢飛得到處都是。
我撿起兩張來一看,一下子也愣住了。
他甩了一地的是二十來張紅票,乍一看大小顏色都跟百元大鈔差不多,但仔細看就不對勁兒了,那些錢上印的不是毛爺爺,張張都是玉皇大帝,分明都是些燒給死人的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