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馬健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鐘,突然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掌,大聲喊道:「動作都快點兒,二十分鐘之後開會!」
警察們應了一聲,紛紛加快進食速度。先吃完的,已經開始整理材料,準備在會上做匯報。馬健連抽兩根煙,靜靜地整理思路,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要點。
準備停當後,馬健帶著手下走出會議室,沿著走廊向電梯間走去。剛邁出幾步,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號。
那正是法醫解剖室的方向。
馬健停住了腳步,頭低垂,眼睛微閉,雙手緊握成拳。身後的同事們也站住,看著隊長微微顫抖的後背。
牙關緊咬的咯吱聲清晰可辨。
須臾,馬健抬起頭,重新邁動腳步,快速向前走去。
分析會一開就是兩個多小時,局長、副市長和政法委書記的臉色都不好看。也難怪,從去年11月開始,兇手已經連續強姦、殺害四名女性,整個城市都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然而,從警方獲取的線索及偵破進展來看,仍是毫無頭緒。會議現場的氣氛宛如追悼會一樣凝重。強壓之下,局長在分析會行將結束的時候立下了軍令狀:二十天內破案,否則自動離職去守裝備庫。
上頭表了態,壓力卻仍在馬健他們身上。一散會,馬健率領一干人等回了辦公室。眾人坐在桌前,一時無話。良久,馬健緩緩開口:「少華呢?」
有人回答:「在物證檢驗那邊呢。」
馬健「嗯」了一聲,站起身來:「剛才在會上,大家也聽到了,二十天,不用我多說,時間很緊迫……」
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撞開,一個赤裸上身的男人踉踉蹌蹌地衝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你們……警察同志們,」男人的臉上滿是汗水和眼淚,「你們一定要抓住他!我愛人……她是個好女人……她不應該……」
緊跟著衝進門來的是杜成。他拽起男人,不住地勸慰著:「老紀,你快起來,別這樣……」
馬健也吃了一驚,急忙招呼同事把男人扶起來。男人的額頭上見了血,混合著灰塵和汗水,面龐宛若惡鬼。突如其來的巨大悲痛,加之以頭撞地,男人的神志已然不清,整個人癱軟得像泥巴一樣。四個男警察好不容易才把他架到走廊裡,走出去很遠,他口中的嘶吼依然清晰可聞。
馬健喘著粗氣,手指門外:「他的衣服呢?」
「蓋在屍體上了。」杜成神色黯然,「死者是他妻子。」
馬健沉默了一會兒,揮手叫起一個同事:「去,等他情緒平穩點兒了,問問死者的情況。」
說罷,他坐在杜成面前,伸出兩根手指。
「成子,二十天。」
「我聽說了。」杜成點點頭,歎了口氣,「這案子,怎麼搞?」
「沒頭緒。」馬健點燃一支煙,「你有什麼想法?」
「從他的活動範圍入手吧。」杜成拉開自己的辦公桌抽屜,取出一沓幻燈片,遞給馬健。
馬健草草瀏覽一番,發現這是手繪的簡易城區地圖,每張幻燈片上都有日期標示,幾個地方用紅色記號筆做了標記。
「這是?」
「這四起案件的拋屍地。」杜成拿起一張標記了「11.9」字樣的幻燈片,「這是第一起案件,你瞧……」
他指點著那些做了紅色記號的地方:「松江街與民主路交會處、河灣公園、垃圾焚燒廠、市骨科醫院。」
杜成拿起一支黑色記號筆:「嫌疑人應該有車,如果先後去這幾個地方的話,那麼行車路線大致是這幾條。」
說罷,他在地圖上畫了幾條曲折的黑線。
馬健明白了:「找交叉點?」
「對。」杜成拿起標記為「3.14」的幻燈片,同樣在標記紅色記號的地方連接了幾條黑線,然後把它覆蓋在第一張幻燈片上。兩張透明的膠片重疊在一起,能看出拋屍地各自分散,但是表明行車路線的黑線卻有交叉和重合。
「這主意不錯!」馬健興奮起來,起身招呼一名同事,「去,弄一張城區地圖來,越大越好。」
幾個小時後,一張大大的城區地圖懸掛在辦公室的牆上,辦公桌被挪開,椅子靠牆擺成一排。警察們站在地圖前,看著上面標記的十幾個紅點,分析兇手可能駕車途經的路線。漸漸地,幾條曲折的粗黑線出現在地圖上。隨即,分析思路變為倒推他的起點所在。
又是一番推演後,馬健拿著一支黑色簽字筆走到地圖前。
「現在看起來,兇手最可能藏身的地點在……」他在地圖上畫了兩個大大的圈,「鐵東區和秀江區。」
杜成的表情卻依舊凝重。雖然看起來調查範圍已經大大縮小,然而鐵東區和秀江區分別是本市的兩個主城區,人口眾多,在這裡搜索那個兇手,只是在太平洋和渤海中撈針的區別。
馬健倒是顯得躊躇滿志,在他看來,現在好歹從複雜的案情中理出一條思路,雖然仍不清晰,但總比沒有好。正在他佈置偵查任務的時候,駱少華從門口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牆壁上的地圖。
「我靠,這是什麼?」
馬健一看是他,立刻招呼他坐下:「你回來得正好,物證那邊有什麼發現?」
「有個屁。」駱少華遞過幾張紙,表情沮喪,「沒指紋,塑料袋沒商標,產地都查不出來—跟前幾起案子一樣。」
馬健不甘心,又追問道:「足跡呢?」
「還在對比。」駱少華從桌上端起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光,「老鄧說希望不大,拋屍地都是人群密集地點,早他媽破壞了。」
剛剛聚攏過來的警察們無聲地散開。駱少華看看牆上的地圖,問杜成:「你們在搞什麼?」
杜成耐著性子,剛解釋了幾句,就聽見桌上的辦公電話響了起來。一個女警拿起話筒,說了句「你好」,對方表明來意後,就把話筒遞給了杜成。
「嫂子。」
杜成皺皺眉頭,接過電話。
「什麼事?」
「在工作嗎?」妻子的聲音怯怯的,「打擾你了吧?」
「快說什麼事,忙著呢。」
「對不起……是這樣,亮亮發燒了,我剛把他從學校接回來,你……」
《殉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