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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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元月1日夜
老子曰:「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走在趙老七神秘死亡的現場,踏著趙老七當年留下的足跡,作為死者的嫡系子孫,此時,趙秦九的心情不言而喻。
爺爺趙老七在趙秦九的心中等同於一個神秘符號,沒有任何資料可尋,零星的記憶也只是從父親趙中原嘴裡聽來的,他身上牽扯著太多的未解之謎,這些謎團如同一個讓世人找不到的多米諾骨牌陣,透著迷惑,暗藏玄機。
三人呈一字排開,找了好一會兒,卻連個落地的小石子都不曾發現,而燈光所到之處,更是讓人驚奇,地面上要比乞丐的衣服還要乾淨,灰塵也鮮少發現,像是剛剛被人打掃過似的。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流逝,徐國峰開始氣餒了,內心中有種難以言語的痛楚,因為無奈而顯得異常激動,臉上的毛細血孔數倍擴張,頭髮奇癢無比,身體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總之,所有以前未曾有過的災難似乎都在一瞬間降臨了。
找不到救命的繩子,先前僅存的一點兒希望,早已被這該死的現實打擊到屍骨無存的境地,剩下的只是絕望的心情和魂不守舍的表情。
此時,徐國峰的內心在進行劇烈地掙扎,但他終究是敵不過心魔的折磨,他將電筒往地上一扔,然後傻傻地站著,目光略顯呆滯,嘴唇微顫,保持著似說非說的姿態。
徐國峰靜靜地看著自己丟棄在地上的電筒,看著從電筒向外照射出的冰冷的燈光,而眼神中卻是一片迷茫。
「啊……」趙秦九忽然發出了一聲類似鬼叫的聲音,有點兒冥冥之中自由安排的意味。趙秦九的燈光突然鎖定在左前方,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轉過頭來,激動地喊道:「找到了,在這裡。教授,徐局,你們過來,看看是不是這根繩頭?」
諸葛楚才和徐國峰一聽說趙秦九已經找到救命稻草的消息,他們緊張和失落的心情頓時有了千回百轉的變化,兩人欣喜若狂地趕了過去。
順著燈光仔細看下去,只見距離趙秦九頭頂一米左右的上空懸掛著一根黑乎乎的繩子。確定了這根繩子,三人開始合計怎樣解開這個沒有規則可循的無厘頭的遊戲。
這無疑是雪中送炭之舉,黑暗中升起了一盞光明之燈,為迷茫的人指明前面的道路。
徐國峰仰著頭,感慨萬千,說道:「沒錯,應該是這根繩子。」
諸葛楚才接著說道:「萬幸,不算太高,兩人加起來應該能碰得著。」
趙秦九看著繩子說道:「這是爺爺的連環設計裝置,會有這麼簡單嗎?」
此時,繩頭距離他約莫一個胳膊的長度,兩人加在一起,伸手可得,而趙秦九的這句沒經過大腦思考過的話,卻讓現場另外兩個人的心情頓時一落千丈,還沒來得及保持這份意外的喜悅就又跌入了不見日月的深淵。
見兩人變化如此明顯,趙秦九急忙說道:「呵呵,教授,也不要太悲觀啦,你不是說爺爺最喜歡把複雜的東西變得簡單化嗎?」
諸葛楚才苦著副臉,說道:「話是這麼說,可老七這個人打骨子裡就和常人不同,功績卓越,但出牌不按常理,除了你父親,他又沒有收下一個傳承的人,讓後來的學者都無從研究他的學術領域。」
徐國峰跟著說道:「解鈴還需繫鈴人。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趙老,但也曾聽到過他的一些生平事跡,他的心思縝密而又讓人難以捉摸,他不希望別人知道的秘密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假使我們魯莽行事……唉,誰知道這繩子拉一下會有什麼不良後果發生?」
「我是爺爺的孫子,請相信我的直覺。」趙秦九似乎被諸葛楚才和徐國峰的話觸動了哪根神經,總覺得胸口處裡憋著一口悶氣吐不出來,他咬了咬牙,堅持著自己的觀點,說道,「徐局,事在人為,麻煩走過來一些。」
徐國峰在短時間內經歷的大起大落多了,精神有些麻木,走到趙秦九身邊,問道:「秦九,想好了嗎?真的要拉繩子嗎?」
趙秦九堅定地說道:「要,一定要!」此時,趙秦九已經下定決心要拉動繩子,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他都願意一試。
這無疑是唯一的生存希望,除此之外,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找到其他特別有效的方法,趙秦九不想看著希望就在眼前而自己卻遲遲不動手爭取這個機會。
時間還在不停流逝,嘀嗒一下就是新的一秒鐘,見諸葛楚才和徐國峰仍沒有明顯的反應,趙秦九忽然激動起來,說道:「我們還有得選擇嗎?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了,退卻等於慢性自殺,與其這樣,不如早做打算,非要等到我們包裡帶著的水和食物喝完吃光,等到我們的身體筋疲力盡,等到我們的精神全都麻木不仁的時候才來決定這生死攸關的選擇嗎?」
說完,趙秦九用無比堅定的目光掃視著那根既可以為自己打開生命之門也可以輕易將自己送入地獄的黑繩子。
2
諸葛楚才見趙秦九完全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釋道:「秦九,我諸葛楚才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這些年生裡來死裡去,危險的事情也經歷了許多回,但為了事業和理想,我沒有在困難面前退縮一步。我只要想找出一個萬全之策,讓危險降到最低。你們兩個都是我帶進來的,我不希望你們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哪怕為此流一滴血受一點兒傷,老朽的內心也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如此一番真情流露,倒讓趙秦九煩躁不安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他猛然間意識到自己的莽撞行徑是多麼的可怕,但現在不這樣做又該怎麼做呢?藉著電筒的餘光,趙秦九不甘地看著諸葛楚才。迷茫中,竟如同看到了已故的爺爺趙老七的影子。
良久,趙秦九無奈地說道:「對不起,教授,先前是我太魯莽了,我也是想早點兒離開這裡。」
諸葛楚才微微一笑,說道:「年輕人,沒事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趙秦九如釋重負,說道:「可現在繩子就在面前,伸手可探,如果我們不去爭取,意味著失去一個希望。我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那你說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諸葛楚才想也不想就說道,「但就算試也輪不到你,這個頭我該我出,繩子該我去拉。」
直到這時,趙秦九才遲遲明白過來,原來一直都是自己在惡人先告狀,諸葛楚才並不是貪生怕死,而是在從一種理性和關愛的角度來教導自己這個懵懂的年輕人如何在困難面前選擇正確的解決途徑。
感動之餘,趙秦九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黑繩頭上,此時,他的腦海裡激盪澎湃,禁不住要去想像拉動這根黑繩子後的結果,生或者死……
見趙秦九猶豫了,諸葛楚才卻仰頭笑了起來。他一邊搖著頭一邊拍著趙秦九的肩膀,說道:「生老病死是大自然億萬年來的不變法則,人總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你們這些年輕後生稱我這個大半截入土的老頭子,叫做科學界的泰山北斗,既然如此,我總要做出點兒泰山北斗的表率吧,要不然我這個泰山就白叫了。」說完,諸葛楚才將手中的電筒強行塞進趙秦九手中。
人過半百,有關物質的追求已經遠遠不如年輕時代那麼迫切,對於生命這個話題總會有一種屬於自己的見解,有一千人就會有一千種不同的假設成立,諸葛楚才算是已經看透了生死之道的那一種,生亦或死,對他而言沒有太大的區別,解開心頭上的那道難題才是他現在最大的追求。
趙秦九自然不會同意諸葛楚才這麼做,說道:「教授,中國是泱泱大國,老祖宗留下了那麼多的傳統美德,我怎麼能把危險讓給你呢。」
「好了,這也跟我爭。」諸葛楚才將趙秦九推開,快步走到徐國峰面前,吩咐道,「徐局,麻煩,舉起我。」
「徐局,不要舉。」不等徐國峰有所反應,趙秦九立馬走了過去,心中十分不悅,說道,「教授,還是我來吧,我一個年輕人萬一遇到什麼危險也能及時躲避。」
「我說我來就我來,你站一邊去,舉好你手中的兩隻電筒,一隻對準繩子,一隻照在上方,有異情立即通知我們。」諸葛楚才狠著臉唬道。見好話不能說服趙秦九這個拗人,諸葛楚才只得快刀斬亂麻,衝著正在左右為難的徐國峰說,「徐局,請配合我的工作。」
「啊,哦……教授,那,那你要小心點兒。」徐國峰愣了一下,他沒想到諸葛楚才會這麼說,對於一個受過特殊訓練的人而言,這就是命令,意味著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服從命令,「秦九,你,你快點兒把電筒舉起來,發現異動要立即告訴我們。」說完,徐國峰咬緊牙關蹲在諸葛楚才面前。
3
其實,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面臨死亡時的那種態度,有人顯得怯懦,有人選擇無畏,兩種不同的態度會有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
諸葛楚才緩緩轉過頭,給了趙秦九一個自信的笑,又緩緩地轉過去,然後趴在徐國峰背上,說:「好了,徐局,起來吧,我們很快就會出去的。」
徐國峰點了點頭,嘴中的口水忍不住要往喉嚨裡咽,他猛吸了幾大口冷氣,眼睛一閉,很快站直了起來。
諸葛楚才吩咐道:「秦九,注意啦,我馬上就要拉繩子了!」
趙秦九說:「好,放心吧!」
諸葛楚才伸出左手,先是用指尖輕輕觸碰一下黑繩頭,見沒有什麼異常狀況發生,心情舒緩了許多,但這種表明的安靜讓他的精神更加警惕起來。頓了一下,他雙手抓住繩子,微閉雙眼,一鼓作氣,用力往下一拉,本想著自己這九死一生的一拉鐵定難逃一死了,可沒想到黑繩子被他往下拉了將近一尺仍沒有到頭的跡象。
《斂骨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