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漪漣來過很多次,半分鬼影都沒見到,怎麼就嚇著了皇帝?
她深感失落,估計真是凡夫俗子無緣得見。
同一時刻,山下亙城。
兩名男子杯酒盛月,所在小院是個叫做『尋芳齋』古玩鋪子的後院。
其中一名眉眼清秀,態度謙恭,酒斟八分後低詢道,「來了不少時日,若您想去瞧瞧,我明日便上山遞拜帖。」
另一人興許是沐浴剛出,散著發,幽幽香氣襲人。他嘴角泛著似有還無的笑容,話音沾染著桃花釀的香氣,「哪裡差這些時候。你要真是閒著,就去多弄些古玩回來,要稀罕貨。」
「鋪子裡都是稀罕貨,太稀罕了,半月沒賣出兩件。您還要?」
「不缺這點銀子。」他將盞中酒滑入喉嚨,半開的衣襟籠著淡薄的煙氣,「如果沒錢使了,就找那個有錢的主。他不缺錢,有人給他找錢。」
清秀的男子微微傾身,「……是。」
第六章 奪命祭祖
三日後,三月初四,陸家一行由辰時上山。
前往玄古寺的山路長而陡,陸書雲說這是為了檢閱祭祖的誠心,只要心夠誠,自然能達到該有的高度。
陸宸表示完全是廢話!山高,那是因為地勢所致,體力跟不上,心再誠也只能歇在半路上喂狼。當然,這話是在漪漣耳邊嘟囔,沒敢讓陸書雲聽見。
他不滿意漪漣的默然無視,皺著眉頭深沉問,「你還喜歡哥哥嗎?」
漪漣青筋一跳,故意挖苦道,「聽說宮廷新制的帳中香堪比古方,阿爹親自給送過去了。你現今是受寵若驚還是生無可戀?」
「我……」
「兄妹一場我可提醒你,如果你準備好縱身一躍,玄古寺那頭山壁不夠陡峭,一跳只能掛在半山腰上。作為男人,既然要死,就死個徹底。去隔壁山頭吧,那兒夠懸,不然摔個半身不遂還累得阿爹顧你後半輩子。至於遺言,別跟我說,免得你閉眼後之後鬧出閒言碎語連累我,建議留封遺書,押個手印放床頭,誰看到算誰的。」漪漣一氣呵成。
陸宸插不上嘴,默默擺出痛徹心扉的模樣,「你說你從前多可愛一個孩子,何時成了這般沒心沒肺,誰教你的?」
漪漣沒回答,直直盯著他。
興許陸宸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最大禍害,不言語,加快腳步走到前方去了。
山路鋪了石階,習武之人不在話下,半個時辰後基本踏進了玄古寺,算來算去只差兩人。其中一位是三眼鬼婆的千金陸楚濋,這位嬌生慣養,掉隊沒啥好稀奇的,至於另一位,竟然是一時辰一來回的陸家大少,陸宸。
說句公道話,陸宸掉隊實然不是他的錯,得怪陸楚濋。
這姑娘的矯情勁漪漣是見識過的,程度令人髮指。不知怎麼看準了陸宸,鐵了心非他不嫁,沒力氣走山路,卻有力氣扯陸宸,拽著他衣袖一步一句『宸哥哥』,耐力好的驚人。其聲嬌艷欲滴,叫羞了喜鵲,更嚇得陸宸三步一踉蹌,十步一崴腳,憑借所謂誠心才撞進玄古寺大門,然後直接脫了力跪倒在列祖列宗面前。
邊上站著笑瞇瞇的三眼鬼婆,一臉欣慰的感歎,「兩小無猜,甚好,甚好。」
漪漣冷笑,眼小可能比較容易說瞎話。
這一日過得相安無事,直到夜色濃時,她的房門被敲開,是陸宸神色疲憊的杵在門外。見漪漣出來,他連忙擺正姿態,然後極其突然地『啊』了一聲,感慨激昂道,「月色如冰如霜,似我心頭微涼,幸而有你在旁。得妹如你,夫復何求。」
什麼亂七八糟的!漪漣青筋使勁蹦,「……說人話。」
陸宸委屈道,「你得不得空安慰我?」
漪漣沉默須臾,無言大步一退,『啪』的將門合上,窗子也緊跟著『啪』一響,吹熄了燈火,屋內頓時鴉雀無聲。陸宸還在門外杵著,看著靜若無人的屋子,開始有些犯暈。
剛才是不是見了自家妹子?
直到第二日,漪漣才偶然得知昨晚那一段『真情流露』其實是陸宸精神脆弱犯了病,因為陸楚濋幾乎形影不離的跟了陸宸一整日。祭拜時挨著,吃飯時盯著,上茅房也在外面守著,就連燒手抄經時都要藉著火光對陸宸暗送秋波,嚇得陸宸總覺著某位祖宗還魂了。
若平日,漪漣不拿這來擠兌擠兌那肯定是出了大事。
現在,確實是出了大事!
一個年輕弟子如有神助,僅用了不到半時辰就衝上玄古寺,極度驚恐的跪倒在眾位祖宗的牌位前對陸書雲匯報。
莊裡真鬧鬼了!
還出了人命!
第七章 鬼作案
陸華莊佈局獨特,進莊門且看三座大堂東西北各佔一方,青磚紅欄,裝設各有千秋。三堂佔地均等,誰也不比誰多出一寸,少上一厘。外人看了多贊氣派,內人只道壓抑非常,因為陸華莊三位堂主長年貌合神離,氣氛恰如這三堂坐陣,針鋒相對。
正中流影堂,堂主陸書雲,是前莊主陸遠程的長子,理所當然接任了莊主之位,繼承了陸華莊的武學一脈,尤擅暗器與輕功。
右方翊錦堂,負責莊中與陸家產業的財政,堂主陸書庸,陸遠程次子。
左側存岐堂,精擅毒理,亦通岐黃,堂主陸書瑛,陸遠程小女。
陸華莊聞名於世的便是獨門暗器,無解之毒,與遍佈天下的商舖。前莊主陸遠程恰好將三樣均分給三個子女,一手造就了三足鼎立之勢,讓作為現莊主的陸書雲著實當得辛苦。
偏偏這次鬧鬼鬧得恰到好處,人就橫在翊錦堂後院,哪怕再偏個幾步也可算作是墨閣的範圍,但別說幾步,就算要死人自己挪個幾公分也太強人所難。
司徒巽帶幾個弟子封鎖了現場,眉頭擰得很緊,「如何?」
屍體臉色蒼白,神情驚恐,心口插把匕首,血便是從這裡滲了一地。
旁邊蹲著一個模樣俊秀的人,是存岐堂的得意弟子柳笙,他起身道,「如您所見,致命傷是心口這一刀,又快又狠。約是今晨子時死亡,與黑衣人出現的時辰差不許多,我看還是趕緊讓莊主回來下令驗屍才好。」
司徒巽頷首,側頭向一旁新入莊的翊錦堂弟子低問,「查到了嗎?」
新入弟子顫抖捧著藍皮簿子,記載所有入莊弟子的身家背景。奈何落榜書生入莊修行沒見過大場面,翊錦堂三個字結巴了半天還卡在翊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