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我說:「好哇。你等著。」
我到車上抱來四筒德國修士猛烈啤酒,回到帳篷裡,坐下來。
我倆分別打開一筒,碰了碰,喝進一大口。
羅布泊一片死寂,房車裡的說笑聲顯得很刺耳。
漿汁兒說:「我最討厭這種女人了,譁眾取寵,唯利是圖。」
我說:「她只是沒什麼心機。」
漿汁兒顯然不想跟我辯論,她說:「我給你看看面相吧。」
我說:「好。」
她上上下下打量我的臉,突然瞪大了眼睛:「天哪……」
我的心一緊:「怎麼了?」
她說:「開個玩笑。」
接著,她繼續觀察我的臉,說:「你是個多情的人,性慾非常強烈。」
我說:「嗯,差不多。」
她說:「舉個例子聽聽?」
我說:「我幾乎每天都要有一次,當然,除了這三天睡帳篷。」
她說:「你也是個極其薄情的人。」
我說:「這就矛盾了。」
她說:「你就是一個矛盾的人。你的多情是對整體的女人,你的薄情是對具體的女人。」
我想了想,說:「嗯,勉強同意。」
她又說:「我看看你的壽命。」
我不自覺地把臉揚了揚。
她看了一會兒,說:「你過於爭強好勝,屬於那種厚情薄命的人。」
我說:「噢?大約能活多少歲?」
她說:「四個本命年減3歲。」
我算了算:「45?我今年就45了好不好!」
她又笑了,把啤酒舉起來:「你確實很實在。」
我們又喝了一口。
我說:「我給你算算命吧。」
她說:「你會算?」
我說:「你想7個漢字,什麼字都行,互相不要有關聯,然後告訴我。」
她說:「好好好,我喜歡這個玩法!……我想什麼字呢?」
我說:「我不能提示你。」
她想了好半天,終於說:「想好了。」
然後,她用手指在地面上寫出來:飛,彩,十,毋,卅,玄,爻。
我想了想,說:「通過這7個漢字,可以解讀出很多種命運來,我就說說其中一個層面吧。」
她說:「好。」
我說:「我想起了吉他和弦——主和弦的音色最端正,下屬和弦的音色略微傾斜,屬七和弦的音色就接近崩潰了。彈吉他,往往從主和弦進入旋律,然後變成下屬和弦,再然後變成屬七和弦,和聲越來越傾斜,渴望回到主和弦的願望也就越來越強烈……」
她說:「這些跟我的命運有什麼關係呢?」
我說:「你的人生跟和弦有些相似——你是個很不穩定的人,或者可以理解為很矛盾,很糾結。你渴望平靜、安全、永恆,可是你改變不了自己,最後,你很可能做出過激的事兒,甚至為此釀成悲劇。」
她說:「什麼過激的事兒?」
我說:「比方說,殺人。」
她注視了我一會兒,才說:「你算得真準……」
我說:「你真有殺人的心?」
她說:「不知道,要是有人惹了我,說不定我會做出什麼事來。小時候,有個男生罵我,我差點用鉛筆刀戳瞎他的眼睛。」
說完,她舉起啤酒跟我碰了一下,我們各自喝了一大口。
放下啤酒,她說:「你能告訴我你怎麼算出來的嗎?」
我說:「沒什麼神秘的。其實,我是個唯物主義者,我只是通過你選的漢字,推測你的性格,而性格即命運。就這麼簡單。」
她說:「我很想聽你解釋一下,你怎麼推測出我的性格的?」
我說:「我讓你選漢字,不要詞和句子,那麼你的性格會顯示在字形上。你看你選的字——飛,很不安分。從另一個角度,也可以猜測你從小是個愛做夢的孩子,這個字呈現著朝前奔跑的姿態。彩,很多筆劃都是傾斜的。十,很端正,這說明你渴望規則。毋,更加扭曲,你再次陷入很難改變的性格慣性中。卅,你越來越渴望穩固,這個字三豎戳地,本身就牢靠,中間又插入一橫,變得不可動搖。玄,你再次傾斜。爻,更加傾斜,沒有橫平,沒有豎直。你已經不能自控了,於是,凶險就在這個字上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