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節
她不說話了。
我追問了一句:「為什麼啊!」
她說:「我在犯病期間,很可能跟一個男人上床了,而且懷孕了。我肯定把這個經歷也寫進了日記裡。他發現了我的那些日記本,知道了我有失憶症,為了不負責任,他燒掉了那些日記本,銷毀了我對他的全部記憶。」
我說:「孩子呢?」
她說:「小產,死了。」
停停,她又說:「我之所以總帶著那個地球儀,而且走個地方就畫個記號,也是怕自己忘了哪些地方去過,哪些地方沒去過。」
她見我不說話,問了句:「你怎麼不說話了?不信我?」
回味她說的話,我總覺得什麼地方邏輯有問題,但是我找不出來。
我說:「我在想,你現在是不是正在失憶中……」
她馬上說:「當然不是,我很清醒。我從網上看到了你們在羅布泊失蹤的消息,然後就飛到了新疆,報名當了志願者。」
她的頭髮有解釋了,她出現在很多人的生活中也有解釋了,就連她隨身帶的那個古怪地球儀也有解釋了……
我忽然說:「你為什麼叫安春紅?」
她說:「嗯?有什麼問題嗎?」
我說:「我在想,中國有那麼多漢字,你父母為什麼偏偏選了這三個字……」
她笑了:「那你為什麼叫周德東呢?」
我說:「不一樣。你知道關於安春紅的傳說嗎?」
她說:「不知道。這個名字很俗,應該有很多人叫的。」
我說:「從上個世紀到現在發生過幾次重大災難,每次都有一個倖存者,驚人的是,那幾個倖存者都叫安春紅。」
說完之後,我等待她的反應。
她很高興地說:「看來這個名字很幸運哦!嗯,那個師父真有法眼……」
我說:「什麼師父?」
她說:「過去我不叫這個名字,是個師父給我取的。」
師父——我好像一下抓到了點線索,立刻問她:「你在哪兒遇到這個師父的?」
她說:「頭髮變白之後,我很難過。有天早上,我在小區外溜躂,看見了一個老尼姑,她對我說,小施主,你叫安春紅。她就這麼說了一句,然後就走過去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別信她,回家就改了名字。」
我說:「你本來就姓安?」
她說:「不是。」
接著她又說:「後來,我經常去廟上燒香。兩年前,我去泰國旅遊,又拜了一個曼谷鄭王廟的師父,他為我請了個佛牌,而且給我開了光,就是戴在我脖子上的這個佛牌。佛牌分正牌和陰牌。正牌最善,它是在佛的指導下,由僧人加持製作出來的。陰牌不一樣,它是由阿贊——也就是法師——本人設計的,然後發動鬼、妖、仙一類的元素,製作出來,這種陰牌往往是為了達到一些不光明的目的,比如迷惑異性,比如獲取錢財等等,在泰國很不入流。陰牌的製作者又分白袍阿贊和黑袍阿贊。白袍阿贊有點濟公的意思,屬於半仙半魔的性質。黑袍阿贊一般是背叛了信仰,或者犯了佛門重戒的僧人,他們遠離城市在深山老林裡修行,他們製作陰牌的時候,經常用棄嬰的屍體或者動物的器官,效力異常強大……」
我實在不想聽了。
女人到了三四十歲,往往變得神叨叨,開口「師父」閉口「師父」,基本上屬於年齡的特徵。一次,我和一個高官吃飯,他帶了個女的,滔滔不絕地講她的佛牌,半路我就撤了……
不過,我越來越信任這個安春紅了。
我從她身上看到了一些她同齡人的特徵。
我最怕她沒特徵。
我和安春紅睡覺的時候,已經是凌晨1點多鐘了。
這天夜裡非常冷。
我把腦袋縮進睡袋裡,不想浪費呼出的一點暖氣,全身依然在哆嗦。我懷疑我還在中暑。
安春紅睡著了,她竟然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女孩睡覺都安安靜靜的,這也是年齡的特徵?
我什麼都顧不上想,很快也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聽見安春紅突然叫了一聲,我猛地睜開了眼睛:「怎麼了!」
黑暗中,我聽見白沙說話了:「是我。」
白沙回來了!
安春紅驚慌地問:「你是誰!」
白沙反問:「你是誰?」
我說:「都是自己人。」
然後,我打開了應急燈,安春紅和白沙互相打量。
我對安春紅說:「他是我們的隊友,昨天晚上有事出去了。你睡的就是他的睡袋。」然後,我又對白沙說:「她是來尋找我們的志願者,她叫安春紅。」
白沙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正經的笑,對安春紅說:「對不起。我進來之後摸到了周先生,我不想驚動他,想偷偷鑽進睡袋躺下,沒想到,壓到了你身上……」
安春紅摸摸心口,長長舒了口氣。
我看看手機,清晨7點多了,外面依然黑著。
我問白沙:「你……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