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六歲之前,孫達盛作為本家長子,說不上集萬千寵愛,倒也是被人照顧有加。但是天賦測試結束後,他的地位一落千丈。原來那些小夥伴都開始刻意的避開他,曾經的那些見到面就會給他帶一些小禮物的叔叔阿姨也都視他如無物。甚至家裡的一些傭人都開始對他奚落。
  「看到了嗎?那就是本家的小廢物。」
  「可不是嘛。聽說天賦竟然被評為E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爛啊!」
  「就這樣還好意思稱自己是本家呢,本家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真懷疑,他親妹妹的天賦可都是少有的A級,這小廢物真的是親生的嗎?」
  「我看保不準是太太的野種呢。」
  小廢物、本家恥辱、野種、怎麼不去死啊之類的話,在那幾年成了孫達盛所能聽到的主旋律。九歲那年甚至被帶去做了親子鑒定。孫達盛的反應很沉默,沉默的像是一個破娃娃一樣。稱得上是打不還手,罵不還手。不過也就是在他九歲的那一年,孫達盛提出了離開本家大宅,搬到外面去住。
  對於這個要求,沒有人反對。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孫達盛就是本家的一個恥辱,換做兩百年前,這樣的孩子早就被扔到外面自生自滅了。就這樣孫達盛自己搬到了北京胡同的一間小院。沒有任何人覺得孫達盛還會有什麼轉機。
  這幾年孫達盛也沒有閒著,相反,他以一種難以想像的方式努力著。自己沒有辦法修煉三陽決,那就鍛煉身體。自古盜墓流派也不知墓道太保一家,也不是沒了三陽決就下不了地了。六歲起,孫達盛就開始了遠超出他這個年紀雖能承受的訓練量。別的孩子憑借三陽決的力量能輕鬆完成二十公里的越野跑,他就咬著牙硬是每天四十公里的越野跑。別的孩子聯繫擒拿技一遍,他就練習一百遍!用來練習武技的木頭人,別人幾年換一個,孫達盛一個月就要換一個。每一次換的時候,綁在上面用來緩衝的繩子都是被鮮血染紅的。
  孫達盛正在以遠高於其他人十倍的難度,做著他人十倍的修煉量。可是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用。孫家並不是一棒子打死的政策,每年家族都會有青年一代的大比。可是三陽決的優勢是絕對的,每年孫達盛都是別人的人肉沙包。他前一年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只能讓他在家族大比中保持中下游的成績。漸漸的,那些看到他努力的長輩也開始放棄了孫達盛。
  本來就沒什麼存在感的孫達盛,在離開本家大宅之後更是無人問津。非要說的話也就只有孫婷婷每過幾天都回來看看是多少。但是家裡人也相當的反對,好像白癡會傳染一樣。事情的變故發生在孫達盛十二歲那年。
  那個時候孫婷婷才九歲,但是孫家的天賦讓她在三陽決上面的造詣已經遠超於同齡人。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孩子王。那年夏天的午後悶熱得很,但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卻活力十足。因為今天他們要進行一次探險。組織人自然是大姐頭孫婷婷,隊伍二十多人,最大的十五歲,最小的才七歲。一行童子軍由孫婷婷帶路來到了西區胡同的一個多年未曾有人住過的民房外面。
  「就是這裡!我調查這裡好久了!」還帶著一些奶氣的孫婷婷指著矮牆說道,「今天可是我們的第一次行動!只准成功!不准失敗明不明白!也讓那些大人看看,我們早就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人了!不要總把我們當成小孩子看待!」
  孩子中一半的人都是臉露難色,他們大部分都是被孫婷婷逼著才來的。也好在這些孩子從小就受到過訓練,對於危險有一定的免疫,不然的話根本不會有人來。二十多人的小隊輕而易舉的翻過圍牆,本來就已經破舊的圍牆也起不到什麼防盜作用。一行人很快的來到了正廳,這是一間長久擱置的四合院。進入之後就會不自覺的渾身打顫,森森寒氣逼人。很開的一行人在前殿翻了個便也沒找到什麼。
  這時候就有人開始打退堂鼓了,也就在這個時候,率先跑到後院的孫婷婷發現了一個地窖。以她為數不多的經驗,孫婷婷斷定下面肯定有東西。在一幫人的努力下地窖被輕鬆打開,頓時滾滾寒氣湧動。有的年長的孩子已經發現不對勁了。如此強的寒氣,下面很有可能是一個真的古墓。要是不知道下面是個古墓還好說,但是得知了下面有可能是古墓,孫婷婷更待不住了。說什麼也要下去看看。眾人拉她不住,眨眼間,孫婷婷已經消失在了地窖深處。
  果不其然,孫婷婷很快就在地窖中找到了一個暗門,下面黑漆漆的一片陣陣寒氣就是從裡面洶湧而來。此時跟著她下來的只有三個人了。
  「婷婷,差不多算了吧。這不是我們能觸及的,現在應該回去通知大人。」當時年紀最大的孫俯原有點緊張的說道,他輩分上是孫婷婷的小叔,可是以實力來說遠不如孫婷婷。
  「行了!瞧你那點出息吧。要通知你去通知,我下去看看再說。」說著孫婷婷也不管孫俯原,直接就跳了下去。那是個兩米多高的高台。孫婷婷落地一滾就輕鬆卸掉了力道。可是一回身就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兩米多高的檯子,自己跳下來沒問題,但是根本上不去啊。可是倔強的孫婷婷不願意承認,在她看來這根本不是問題。
  孫俯原想了想,回身告訴身邊的一個人趕快去告訴大人,自己緊跟著也跳了下去。孫俯原已經是個成熟的少年,雖然三陽決沒有孫婷婷厲害,但是處事他更明瞭。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能阻止孫婷婷,那就要盡量拖住孫婷婷。
  孫俯原就這樣緊追了過去,不過沒想到孫婷婷已經走了老遠了。再往前就是一個弄長的隧道孫婷婷的手電已經消失在了盡頭。雖然他心裡沒底,卻也跟了過去。再往前面幾十米的距離就是一個空曠的空間。孫婷婷藉著手電的光亮,赫然發現空曠的房間中竟然擺著幾具棺材。
  「哈哈哈,孫俯原看到了吧!我也發現棺材了!你可要給我證明啊!省的那些大人總說我還小什麼的。」孫婷婷興奮的回頭對緊跟在後面的孫俯原大喊道。誰知道卻看見孫俯原一臉驚訝的表情。與此同時一道勁風在身後出現,孫婷婷下意識的一偏身。就感覺什麼東西從耳邊擦過,手電被直接擊飛。頓時空間陷入了黑暗中。
  「跑啊!」孫俯原說到底還是個孩子,他剛才在一瞬間的光亮中已經看清了是什麼東西,下意識的喊完一句之後轉身就跑。孫婷婷也意識到了危險,緊跟著跑了回去。兩人一前一後跑得飛快。可是沒一會孫俯原就停了下來。
  「不對!這裡有岔路!我們跑錯了!」孫俯原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覺醒
  孫婷婷還記得很清楚,進來的時候那條隧道極其的狹窄。但是此時卻越跑越寬闊。明顯是跑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即便天賦再出色,孫婷婷也不過是一個小孩子。沒有手電,身處於近乎絕對的黑暗中,這種恐懼會令人絕望。
  能聽到遠處孫俯原喊自己的聲音,可是因為回音的關係,根本沒有辦法確定位置。不過到現在為止還確實沒發生什麼危險。孫婷婷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摸著牆壁一點點往回走。但是摸著摸著,孫婷婷的心就咯登一下。因為一種毛絨絨的感覺出現,自己好像摸到了一個生者短毛的東西。幾乎就在一瞬間,孫婷婷做出了反應。身子向後一側閃,就感覺到什麼東西從自己面前劃過,甚至已經蹭到了自己的鼻子尖。
  而緊隨其後,又是一擊打來。這一次孫婷婷沒有能夠躲開小身板直接被打飛出去五六米,狠狠地撞在了一邊的牆壁上。下一刻,孫婷婷就感覺腳踝一陣劇痛,自己整個人被什麼東西拎了起來。那個時候孫婷婷還是個小屁孩,倒提起來跟拎起一個布娃娃一樣。就感覺某種盛滿硬毛的東西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巨大的力量傳來,似乎下一瞬間就能將自己的脖子掐斷。
  但是遠處緊跟而來的急促腳步聲,就感覺一個身影從自己眼前劃過。下一刻抓著自己的手掌傳來卡嚓的一聲,孫婷婷就被人拉到了一邊。
  「婷婷,你沒事吧?」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孫婷婷一下子撲到了那人的身上大哭了起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孫達盛。說來也巧了,這裡本來就是比較偏僻的地方,孫達盛自己住的小院也就在這裡。一群孩子轟散之後,有人就多了個心眼直接找到了住在附近的孫達盛。得知此事之後,孫達盛當即趕了過啦。憑藉著聲音一路摸索了過來。
  「婷婷不怕,哥哥來了。」孫達盛當時也不過十二歲,但是此時抱著孫婷婷輕言安慰,儼然如同一個成年的兄長。
  「快走。」孫達盛進來的時候沒有慌張,他很清楚出來的道路。拉起孫婷婷就要離開,不過沒想到一拉之下,孫婷婷就慘叫一聲。原來剛才的那一抓傷到了腳踝,此時孫婷婷一瘸一拐的根本沒法走路。孫達盛見狀也不多說,一把背起孫婷婷就往外面跑去。這個時候孫婷婷的心早就被嚇傻了,此時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趴在哥哥背上好好的哭一陣。嬌小的身體蜷縮在孫達盛的背上,外面的世界似乎都沒有那麼喧囂了。
  但是孫達盛所要面對的東西遠超過他的想像,他雖然沒有三陽決,但是基礎功紮實。電光火石之間,一出手便抓住了迎面而來的利爪。一捧一搭,雙手用力猛地一扭。就聽見卡嚓一聲,一條枯瘦卻堅硬如鐵的手臂被卸了下來。病是因為孫達盛的力氣有多大,只是因為這個動作他已經做了不知道幾萬遍了。世界上所有的招式被創造出來的時候都是無解的,被人破解只是因施展的人沒有做到理論上的動作。當實際施展的招數跟理論完全一樣的時候,它就是無敵的。
  兩記散手拍出,隱約間甚至能聽到烈烈風聲。孫達盛身形翻動,一連閃過三道隱藏在黑暗中的偷襲者。但是這個地下的粽子數量超乎他的想像。第四隻枯瘦的鐵爪從黑暗中彈出,孫達盛身子一個趔趄,小腿被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黑暗中看不到噴流而出的鮮血,不過鮮血對那些粽子來說,就像是鮮血對鯊魚一樣。一下子好像喚醒了某種生靈一樣,黑暗的墓道中似乎有無數雙沉睡的眼睛睜開。
  孫婷婷死死地趴在孫達盛背上,她能感覺到孫達盛的顛簸,可是黑暗讓她看不到孫達盛身上發生了什麼。她還不知道此時的孫達盛早就傷痕纍纍,全身上下早就被劃出了數不清傷口。其中有三條劃破了靜脈,鮮血正在無聲的從他的身體流失。孫達盛可能也不知道,能讓他簡直到現在的是什麼。身上任何一處傷拿出來都足以讓他喪失行動能力,可是實際上他健步如飛,行動力比公會中的專業人士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孫達盛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把妹妹送出去。妹妹不能死,一定要把妹妹救出去。受傷什麼的,失血什麼的都不是目的。這麼多年的時間,早就讓他看清了人情世故,親生的父母都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家的感覺幾乎為零,唯一能讓他有種家人感覺的,也就是這個妹妹了。只有這個妹妹,還把自己當成兄長來看待。兄長照顧妹妹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唯一一個給予自己親情的人,難道不應該讓自己以全部的力量去回報嗎?
  似乎有某種東西在孫達盛的身體裡面覺醒,像是細不可查的種子一樣。雖然微小,但是已經生根發芽。一種不屬於人類的力量正在孫達盛體內滋生。這種力量支撐著孫達盛衝了出去,亮光就在眼前了,洞口投射下來的光亮美麗的讓人新生希望。但是當靠近的時候孫達盛就發現了,這是一個足有兩米的高台,以他的彈跳能力,根本上不去。
  身後腳步聲緊隨,明明已經到了出口,最後一步竟然邁不出去了。不但如此,身後一聲機械開動的聲音,某種機關被啟動了。眼看著上面的石板,竟然開始合攏。電光火石之間,孫達盛猛地躍起,孫婷婷只覺得好像是凌空一般,下一刻自己竟然被孫達盛硬生生的掄動起來,自己就這樣被硬生生的扔了出去。也就在這一刻,接著光亮孫婷婷才看到下面的孫達盛全身是血,如同剛剛從血海中衝出。
  「哥——」孫婷婷想要回身拉住孫達盛,可是石板已經轟然關閉。孫婷婷像是瘋了一樣敲擊著石板,可是像是被徹底鎖上了一樣,石板完全沒法搬動。孫婷婷第一次產生了這種近乎絕望的無力感。她就那麼瘋了似的狠狠地砸著石板,一直到半個小時後,孫家的大人趕到才被拉開。
  趕來的人經過簡單的勘察,發現堵住這裡的竟然是一個斷龍石。這是墓道用來封住路口的手段,短時間裡面根本沒有辦法挪動。而且趕來的人瞭解了情況之後,也沒有著急打開下面的意思。以他們的經驗,這裡很有可能就是趕屍派的一處秘密據點。現在要做的是守住這裡,並且以此為線索開始尋找趕屍派的蛛絲馬跡。至於下面的那個孫達盛,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一個連三陽決都不會的孩子留在那種地方半個小時只有死路一條。既然這樣,根本沒有必要著急去救。
  實際上開啟的時間遠比孫婷婷想像的時間要長。40多個小時後,斷龍石被打開——被孫達盛從裡面打開的——孫達盛找到了機關,留守現場的人當時嚇了一跳。就看到下面一個全身是血的孩子抬頭仰望著洞口。明明樣子已經奄奄一息,可是那雙眸子竟然閃動著如同太陽一樣的火光。
  留守的人想要下去救人,可是剛剛靠近,就被一股沖騰而起的陽氣震懾住。黑暗中那瘦小的身影身上好像點燃了數個火爐,那是純正三陽決的力量。但是沒有任何一種三陽決有如此威力和壓迫感。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自己體內的三陽決運轉不暢,好像受到某種威嚴的壓制一般。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五味真火
  五味真火,傳說中的陽火最高境界。此時如果能夠內視的話,就會發現孫達盛的身體燃燒著五團火焰。正常人只有三味真火,但是現在孫達盛除了眉心和雙肩有一團火焰之外,兩個腎臟的位置同樣燃燒起了炙熱的火焰。整個人就像一個正在煉丹的八卦爐,散發著灼人的熱浪。
  那一次孫達盛受的傷極重,在醫院躺了小半年才恢復過來——當然,不排除家族對他的珍惜程度。孫家是墓道太保的嫡系直傳,三陽決的真正創立者就是孫家的始祖。他們對三陽決有著外人難以想像的認知。在孫家的史料中就有記載,墓道太保在東漢時期出現,至今發展的歷史上曾經出現過三位驚采絕艷之輩。他們三個人皆是身懷五味真火。是當之無愧的S級天賦,他們所在的時代,盜墓的世界都被墓道太保所壟斷。可以說整個時代都是他們的時代。
  可是這些人並沒有帶領墓道太保走向巔峰,因為他們往往都是如流星一樣劃過天空。在某個瞬間照亮了時代之後就消失了。三位前輩去世時的年齡分別為19歲、27歲、21歲。人體講究的是自然陰陽平衡。陽氣固然能讓人身強體壯,但是不代表陽氣越多越好。那三位前輩就是例子,過剩的陽氣也消耗了他們的生命。而且身懷五味真火的人,陽氣旺盛,性慾極強。古代三妻四妾倒也很常見,過分的縱慾也算是加速死亡的原因——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理解為他們都是精盡人亡的。
  不過因為他們在有生之年辛勤耕種,在之後的幾代墓道太保也確實出了不少好苗子。當然,這也是一種對後人的警告。孫家在得知孫達盛是五味真火體質的時候激動莫名。可是卻也擔心這樣一個天才夭折。當時李天玨已經離開了公會,孫家有人意識到這是上天賜給孫家的禮物。在釣龍天官缺失的時代,墓道太保中出現了五味真火的奇才。也就是因為這一點孫家才真正下決心奪取釣龍天官的位置。可是很明顯,他們也不希望孫達盛夭折。
  為此公會特意遠赴南海歸墟之地,從千年老蚌體內採集了南海龍珠。這種寶物集天地之精華,吞歸墟海氣凝練,乃是至陰之物。公會的高人把這個龍珠磨製成了一個牙齒鑲在了孫達盛嘴裡。平時這種陰氣便能在一定程度上壓制孫達盛體內旺盛的陽氣。也正是如此,孫達盛才得以一隻活到現在也沒有夭折。
  聽完了孫婷婷的講述,我不由得由衷的感歎,原來孫達盛也不容易啊。但是更讓我吃驚的是孫達盛竟然是身負五味真火的人。這種力量根本已經超脫了三陽決的境界,就像是天星風水一樣是常規風水之上的另一個境界。猛然間我發現,一直以來我自以為是優勢的地方,實際上早就被孫達盛比下去了。
  感歎的同時,我也從心底發出一種危機感。或許我真的不是孫達盛的對手吧。至少現在的我跟他有著境界上的差距。這根本就是天上地下的鴻溝。不過猛然間,我又燃起了一股鬥志。虐菜的遊戲太沒意思了。如果孫達盛只是我原來想的那麼垃圾的話,我也就沒有把他當成對手的必要了。現在得知了他的真正實力之後,我莫名的有種渴望,渴望馬上修習天星風水!渴望站到和孫達盛同樣的一個境界中,來一場勢均力敵的爭鬥。
《現代陰陽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