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嗯,坐吧!」老頭指了指右側的沙發,哥們矜持的坐下,這才有時間打量一下屋子裡的環境,放眼一看,頓時就知道這是家什麼公司了,但見右側的格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骨灰盒,冥幣,壽衣,花圈,香燭,紙錢,紙人,各種紙活……
這就是一家殯葬公司啊,而且從這不到一百平米的規模看,是個不正規的野路子,哥們頓時更加沮喪了,雖然咱學歷不高,尋思著哪怕是掃馬路都干了,但從沒想過要干死人的活啊,我還年輕,才二十三歲,以後還找不找女朋友了?
「小子,我是這家公司的老闆,我叫王順,你以後叫我王叔就行了,把你簡歷拿來給我看看!」
老王頭明顯是看到我手裡的文件夾了,哥們也沒多想,下意識從文件夾裡抽出份簡歷遞了過去,尋思著人家還真不見得用我,畢竟剛出校門,什麼經驗都沒有,對於殯葬行業咱也不熟悉,何況就算他用我了,我也可以明天不來不是。
沒想到王老頭當真是個痛快人,看了看我簡歷上的出生年月,問道:「你媽媽有沒有跟你說過幾點生的你啊?生你的時候有沒有颳風啊,下雨啊,打雷啊……」
整的我一愣一愣的,話說哥們面試的單位也不算少了,還真沒見過這麼另類的面試,應付著道:「我出生那會是清明節,既沒颳風也沒下雨,更沒打雷,大太陽地,我媽說的。」
王老頭嗯嗯了兩聲,掐指一算,嘟囔道:「有點意思啊,你八字梟印旺,注定是要幹這一行的,命還挺硬!」隨即抬起頭,笑瞇瞇看著我道:「小子,就跟你王叔干吧,管吃管住,實習期一個月三千,第二個月五千。」
對於我的八字,張青山也跟說過類似的話,說我梟印旺,按照他的解釋八字中印星主接受能力,主司對於宇宙信息的接受;印星旺,自然是接受能力較強的表現,什麼信息都會接受,亂七糟八,也不加選擇。當然,靈異現象也不會例外。故此,對於印星過旺為忌的人,老是會神神秘秘,因為總會碰到許多無法解釋的靈異現象。
王老頭一出口,就把哥們給震了,不是說他看我的八字看的准,而是他說的工資數,我所在的城市雖然是個省會城市,卻是個二線城市,公務員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是三千多塊錢,像我這樣一個剛出校門的大專生,要是一個月能掙到三千塊錢,簡直就是撞到大運了,更不要說第二個月就有五千,還管吃管住,實在是……太讓人激動了有沒有?
殯葬行業又怎麼了?大不了以後有了別的機會可以跳槽,何況哥們見到過的鬼東西還少了?現在的情況是,哥們不干也得干,兜裡的三百塊錢堅持不了幾天,再沒工作,就得上街要飯去了,英雄不怕出身低,形勢差強人意,就只能是硬著頭皮上了,我站起來對王老頭道:「行,那我就跟你老干了。」
王老頭見我精神了起來,笑瞇瞇對我道:「膽子大不大啊?」
隨手拿了份合同工讓我簽,哥們接過來看了看,好幾頁,挺老長,都是一些官話,簽就業合同哥們還是第一次,加上王老頭不停的跟我說話,我一邊應付著道:「膽子不小,深更半夜看鬼片就沒害怕過……」
哥們的膽子要不大,也就沒有膽子大的人了,可畢竟是找工作,跟王老頭也說不著哥們那些輝煌過往,得謙虛謹慎,讓老頭覺得我愛吹牛就不好了,所以我決定低調。
「不錯,不錯,店裡雖然不大,也就你我兩個人,我經常不在,店裡你得多照應,東西都有價簽,來了客人,忽悠住一個是一個,不講價,死人的東西沒講價的……你在最後一頁簽上名字就行了,我還得帶你看看工作環境……對了,你得給我交五百塊錢押金。」
「現在應聘不是不讓亂收押金了嗎?」我有點警惕。
「不是亂收你押金,我給你留個字據,你看我這店裡的骨灰盒都是高檔貨,那個不是賣三五千的?萬一你不幹了,順手牽走一個我可就賠大發了,小偉啊,這就是個形式,我這麼大的公司,還能圖你那五百塊錢是咋地?」
「可我就二百了。」
「二百也行……」
好幾頁的合同,哥們看的有點暈,加上被王老頭催的急,也就沒多想,翻到最後一頁簽上了我的名字,掏出二百塊錢給了王老頭,哥們留了個心眼,留下一百塊錢,畢竟還得吃飯不是。
王老頭別看歲數不小,動作卻是賊快,在我簽上名字的一刻,伸手就把合同抽出來了,塞到唐裝裡,笑的跟個老狐狸看到了小雞崽子一樣,所有的皺紋都堆了起來,拽起我來道:「後面還有個院子,有三間的屋子,除了中間的正廳,左邊是庫房,我住那,右邊是你的屋子,走,走,跟我去看看……」
我懵懵懂懂的跟著王老頭朝後門走去,剛走到門口,王老頭突然停下腳步,像是想起了什麼特別重要的事,誇張的拍了下腦門對我道:「小偉啊,忘記跟你說了,要是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把我的兩個結拜兄弟給照顧好了,不能出半點差錯。」
說著話指了指魚缸裡的兩個王八,哥們真心是沒忍住,好奇的瞧著王老頭那張老臉問道:「王叔,這二位爺真是你老的結拜兄弟?」
王老頭咳嗽了一聲,特別認真,且一本正經對我道:「當然是真的,我跟二位大哥一個月前剛結拜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突然覺得前途堪憂。
第六十三章紙人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正所謂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秦瓊落魄的時候還賣馬呢,何況哥們還不是英雄,只能是任由王老頭擺佈了,我的意思是先回地下室小旅館把東西收拾了再來上崗,誰知道王老頭突然接了個電話,說是有點急事,匆匆忙忙的走了,把我一頭霧水的留在了萬世經典有限公司,還跟我說要是他要是晚上回不來,讓我自己晚上在外面吃點東西,去東屋睡,留下鑰匙就顛了。
老丫的倒是很放心,就不怕哥們順他點東西走?想起我那二百塊錢押金,覺得他這屋子裡壓根就沒有值二百的東西,茫然的站在屋裡,看著架子上的骨灰盒和冥幣,無奈苦笑,他這屋裡的東西還真沒人願意順,既然有了工作,我怎麼也得熟悉一下環境,屋子裡轉悠了一圈,倒也沒多陰森,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身上,在深秋這樣的季節,反而覺得很溫暖。
下午一個客人都沒來,整的我昏昏欲睡,閒話不多說,老王頭到了晚上也沒回來,我就只能鎖門出去買了個煎餅果子,回到店裡等到十一點,還是沒有回來,我知道王老頭回不來了,關好了店門準備睡覺,倒也好,反正以後常駐沙家濱了,早進去住晚進去住都是一樣。
折騰了一天,工作有了著落,有了暫時落腳的地方,哥們感覺整個身心都輕鬆了,那種找不到工作的焦慮一掃而空,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睡的正香甜,聽到砰砰砰……三聲門響,我激靈一下起來,響聲是從前面的店裡傳出來的,難不成是老王頭回來了?
我急忙下床,快步走到店裡開了門,小巷子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我開口問了句:「王叔,是你回來了嗎?」
忽地一陣陰風席捲而來,把門刮開了,接著一聲哎呀……拉著長音響了起來,那音拉的陰寒刺耳,整的我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扭頭一看,店裡面不知何時多了兩個紙人,紅男綠女,男左女右,正好是一男一女,就是那摸樣忒慘不忍睹了。
左邊的紙人,看樣子扎的有些日子了,身上的顏色都掉的差不多了,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偏偏畫上去的眼珠子能動,眨呀眨的看著我,右邊的紙人,明顯是個童女,一樣的慘不忍睹,都能看到身上竹子扎的骨架了,偏偏嘴唇紅的似血。
我哭笑不得的看著這兩個貨,真心不明白咋跳出來的,不過氣氛渲染的道倒是很足,尤其是在店裡,四周的骨灰盒彷彿都散發著幽幽光芒,要說害怕到不至於,問題是哥們第一天上班,晚上王老頭就不在,還整出兩個紙人來,我咋感覺那麼巧合呢?
嚇唬哥們有什麼用?我突然想到了兩百塊錢的押金,頓時恍然大悟,難不成王老頭是個釣魚的?專門找我這種沒工作的收取押金,然後在嚇跑……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真要是我想的那樣,沒準那個老頭子就在一邊看著呢。
我是該害怕呢,還是該害怕呢?我決定裝害怕,眼睛瞪大,驚訝的看著兩個紙人,雙手捂胸!咦,捂胸幹什麼?太娘氣了,哥們放下手,突然大喊了聲:「唉呀媽呀,鬧鬼啊!」
轉身就往院子裡跑,往回跑因為哥們不敢往巷子裡跑,怕老王頭偷摸把門給關上,哥們身上可就穿著秋衣秋褲,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手機啥的也就都丟了,那就不只是慘,而是淒慘了。
往回跑好處多,反正就在你店裡折騰,跑的同時默念誦咒語,捏了個劍指的手決,琢磨著真要有威脅,哥們就給老丫挺的來個狠的,哥們的二百塊錢就那麼好騙?幾步跑回院子,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頭一看,就見那個男紙人站在我身後,對我開口道:「這是我的冥折,後天我投胎,你幫我算算,幫我算算……」
所謂冥折就是要轉世投胎的文書,我突然明白兩個紙人是怎麼回事了,紙人裡面有鬼,即將轉世投胎的鬼,拿著冥折找人算命來了,算什麼?當然是胎算,民間術數當中有個法門叫做胎算法,口訣是,七七四十九,問母何月有;除去母生年,再加一十九;單男雙是女,胎變不長久。譬如:有人三十三歲,五月有的,以五月與四十九相併,共成五十四為實,除去母生年三十三歲,下有二十一,如外加上十九,共成四十,便是雙頭,即生一女,如養一男,必命短矣,以此推之,即得。
當然這只是簡單算男女的,其實胎算法最高深的是指點鬼投胎,要知道中國的命數跟八字關係非常大,什麼時間,什麼時候入胎,什麼時候生產,命數渾然不一樣,別說差上半天就算是差上一個小時,命數都不一樣。
就像我清明出生,陰氣重,小時候能見鬼,拜張青山為師學畫符,上大學搖師姐都能搖出鬼來,畢業找個工作,第一個用我的就是這家賣骨灰盒的,還是得跟死人打交道,人啊,有時候不信命真不行。
不過胎算這門秘術基本失傳了,我估計現在也沒鬼算這玩意了,今時不同往日,古代或許還能算的准,算出來你該什麼時辰,什麼方位去投胎,來生的命數比較好,當然不一定全都准,起碼有了個指導性的目標,可到了現在,技術飛速發展,啥時候生不取決於孩子了,而是取決於孩子他媽,剖腹產的誕生,胎算就可以退出江湖了,只要孩子的媽媽願意,想幾點生就能幾點生,反正就是挨一刀的事。
難道是老王頭引來兩個要投胎的孤魂野鬼找上我,告訴這兩野鬼我會胎算的?越琢磨越不對勁,仔細感受了下,沒感覺到老王頭就在附近,但我還是敏銳感覺到有人在暗中偷窺。
想看,哥們就演唄,讓你看個夠,趁你看的高興,哥們打你個措手不及,在男紙人拍到我肩膀的一刻,我裝作腿都軟了,驚恐朝紙人喊道:「大哥,你找錯人了吧?我不會算啊,你去找別人吧。」
紙人飄忽的一下挪到了我眼前,陰風陣陣中,吹動他身上的破紙,嘩啦啦直響,手中卻拿著一個黃紙包,遞給我道:「後天就投胎了,你給我算算,你給我算算……」
那存折似的東西塞到我手中,我忍不住大聲喊道:「啊!!」左手上一寒,低頭一看,黃紙疊成的信奉,裡面不知道裝著什麼東西,跟握了塊冰似的,冰寒刺骨。我抓著那冥折,並沒有甩到地上,趿拉著拖鞋就往屋子裡跑,一動,女紙人飄著把我住的東屋門口給堵了,呼呼啦啦的抖動個不停,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本來就會動。
她的手中同樣拿著個冥折,朝著我飄了過來,我大聲喊道:「我真不會算啊,我小學老師死的早,數學就學到九九乘法口訣……求求你們找別人去吧。」
兩個紙人一前一後把我包圍住了,女紙人飄忽一下到了我跟前,想要來個前後夾攻,我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淒聲喊叫:「別害我啊,我就是個打工的,我真不會算啊,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不想死啊……」
屋頂右側的煙筒突然傳來一聲輕笑,哥們頓時眼睛一亮,從懷中掏出張黃符,口中念誦咒語:「天有九星,地有九良,時有三煞,歲有金神。人有五行,生老病死苦。造作犯殃。聞吾咒者,萬鬼伏藏。土府禁忌,遠離他方。神符到處,土鬼滅亡。急急如律令。」
起土煞咒,哥們這道符咒,不是收降紙人裡面的陰魂的,而是給它加了點攻擊,黃符啪的貼在了男紙人身上,男紙人全身一抖,哥們本來是蹲在了地上,突然奮起,站起來抓住男紙人,站起來朝著煙筒那邊就扔了過去,黃符加持下,紙人不那麼輕飄飄的,應該有五六斤的重量。
我手上用了暗勁,加上練了一年的甩黃符,準頭還是有的,男紙人騰空而去,落到煙筒邊上,男紙人橫著趴在房頂上,伸手就抓煙筒後面抓去,黑暗中我聽到有人說了句:「臥槽!」
《我是個陰陽符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