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艾莉芸板著臉,也不理雍博文,卻對四周的工作人員以及陪同雍博文視察的改造工程人員道:「大家先下去休息一下,我跟博文有些話要說。」
  老闆娘要跟老闆私聊,別管公事兒私事兒那都不適合旁聽的。
  有了艾莉芸這一句話,周圍的工作者們別管是人類法師還是地獄惡鬼土著全都忽啦一下散了個精光。
  雍博文感覺有點不對勁,小心翼翼地看著艾莉芸問:「小芸姐,有什麼事情不能回去說?」
  艾莉芸冷哼一聲,把手裡提著的筆記本往雍博文鼻子尖底下一送,啪地翻開。
  屏幕上並排打開兩個文件,一個聊天記錄,一個是還沒有全部翻譯完成的火樹王都地圖。
  雍博文背上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來了,暗叫魏榮這小子居然出賣我,回頭給他穿小鞋!
  「今天公司網絡升級出了點問題,大家電腦裡存在東西都竄到了別人的電腦裡不少,我剛好看到了這些……」艾莉芸目露殺氣,咬牙切齒,「你能解釋一下嗎?」
  「這個……這個是為了幫助火英復國做的準備……」雍博文搜腸刮肚的尋著理由,「那個,現在雖然我們實力強大,可是畢竟對王都那邊的叛亂份子不太瞭解,這個,所以我打算,那個,安排人,不,不是,別人不行,公司的情況你也知道,法術水平堪用的,也就我一個,所以我打算深入火樹王朝,到王都去探查一下情況,這個,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戰,你看看,小魏也是的,這聊天記錄留的也不全,你說說,我回頭把我的聊天記錄給你看,裡面更詳細……」
  艾莉芸啪地合上筆記本,二話不說,轉頭就走。
  第一七一章 開誠佈公(二)
  雍博文趕緊上前一把拉住艾莉芸,道:「小芸姐,你幹什麼去?」
  艾莉芸冷冷道:「我去問魏榮和火英,別讓我知道你說謊,不然的話,哼!哼!」
  雍博文陪笑道:「這還用問嗎?你還信不著我嗎?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謊話啊?」
  「你是不跟我說謊!」艾莉芸敲著筆記本,「可是有時候,你只會對我說一部分實話,是不是?」
  有個青梅竹馬女友的最大問題就是她太瞭解你了,想糊弄過去根本辦不到。而另一個最大問題就是你也太瞭解她了,知道咬牙硬扛到底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她有一萬個辦法可以證明你在蒙她,而當扛不過去的時候,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雍博文只好老實誠認,「是,是,我全都交待,你看我現在大小也是個老闆了,你要這麼去找魏榮問,不是掃我面子嗎?讓我這當老闆的還怎麼在下屬面前保持威信啊!」
  「那你自己說,我不求別的,你跟我說實話就行!」艾莉芸停下腳步,倒不是雍博文這麼說博了她的同情,而是她也是這麼考慮的,畢竟雍博文根基太淺太年輕,鋪了這麼大的攤子,一是自己努力,二是背後有魚承世撐腰,如今他好容易通過地獄作戰和一系列的融資整合,在這個公司裡樹立起了自己的威信,必須得精心保持,雖然這件事情非常嚴重,但艾莉芸也不希望鬧得沸沸揚揚,影響到雍博文的形象。
  「是,我是有一個直撲王都的斬首作戰計劃。」雍博文一臉嚴肅,表示自己確實很認真地在交待,「主要是我覺得夜柯摩的計劃太保守,所需要的時間太長了,對公司發展不利。而且匯總各方面的消息可以知道,現在的王都雖然已經被叛亂者牢牢控制,但他們真正能掌握的也只是王都那一片地區,手頭的武裝力量僅僅是王都的衛戍部隊,比起夜柯摩的東部集團也是遠遠不如,我就想直接過去拿下王都,到時候樹起火英的正統大旗,那邊原本觀望的地方勢力肯定也會像先前那樣望風景從,就算是他們也趁機舉旗鬧獨立,對我們也一樣有利,就不用擔心作戰時需要面對整個火樹王朝了,到時直線進軍,先占王都,再個個擊破,不比夜柯摩那個計劃容易一些?」
  說這番話的時候,雍博文在心底暗暗祈禱如何難這關在魏榮電腦裡的禿驢可千萬別也流竄到艾莉芸的電腦裡才好。
  艾莉芸神情稍緩,似乎相信了雍博文的說辭,只問:「那當時在作戰會議上你怎麼不提出這點來?再說了,就算是想保密這個作戰計劃,瞞著地獄那幫子妖魔也就是了,怎麼連自己公司的人都瞞著?」
  「這個計劃風險太大,打的就是出其不意,我倒不是信不過咱們公司的員工,只是人多口雜,不敢保證誰一不小心說漏了口風,真要傳出去讓那邊有了預備,不成了自己給自己挖坑跳嗎?現在整個計劃就我、魏榮和到時候必須帶上的火英三個知道,現在你也知道了,千萬別說出去啊!」雍博文煞有介事的叮囑,「這要傳出去,那我可就要倒霉了。」
  「還用你說?」艾莉芸不滿地哼了一聲,「為什麼非得你自己去?你現在大小也是老闆了,手底下這麼多人,根本沒有必要親自上陣了,要懂得用人才行,事事都自己做,那成什麼了,公司這麼多事情,累死你也幹不過來啊!」
  有門,看樣子是糊弄過去了。
  雍博文暗暗鬆了口氣,「公司人現在是不少,可法術水平高的基本沒有,難道我還能讓逄增祥他們這樣的董事去嗎?而且我打算使用黃巾力士部隊,這個部隊除了我也沒有人能指揮得動,放心,現在我手下這麼多黃巾力士傀儡,真正作戰的時候根本用不著我自己上場,我只需要遠遠地等待結果就行了!你也知道,我從來都不喜歡冒險的,不過有些事情卻是躲不過去,只能自己上……」
  「是啊,你其實最不喜歡冒風險的,可當你害怕憤怒的時候,你反而會拋開所有顧忌,不顧一切地往前衝往前闖。」艾莉芸喃喃地說著,突然抓住雍博文的手,緊盯著他的雙眼,「你在害怕什麼?」
  雍博文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他或許會因為好奇而去嘗試新鮮的事情,但一旦發現這些事情有點危險,就會放棄退縮。就好像當初他在自己那間小小的房間裡苦侯著有鬼可捉多年,一直憧憬著捉到鬼是什麼樣子,無論艾莉芸怎麼勸都不肯放棄這個想法,可一旦真與鬼接觸到了,發現鬼其實是相當危險的活,立刻就起了退縮的心思,如果不是後來費墨步步緊逼,他又誤會艾莉芸有危險的話,以至於一怒之下勇闖費家山莊,也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無論是在日本、在齊塞島、在南美還是在澳大利亞,他所有的行動其實都是被突發的事情推著走的,真要是說自己主動去挑事兒給自己打麻煩,那是一件也沒有。
  因為怕事兒而不惹事兒,但真有事兒惹到頭上卻能放開了不怕事兒,這就是雍博文真實性格的寫照。
  艾莉芸最是瞭解雍博文,所以她才會問出這句話。
  沒有絕對需要的原因,雍博文根本不可能搞這麼一個冒大風險的計劃,還非得他自己去執行,這根本就不符合雍博文的風格!
  「自打從燕窩島回來,我就覺得你好像是在害怕什麼事情!」艾莉芸緩緩整理著思路,把以往的懷疑與擔心一併說了出來,「當時在燕窩島上遇到那些和尚的襲擊,領頭的居然是王約翰,我就在奇怪,可是問你,你去含含糊糊的不肯告訴我。我想著,你也長大了,是大人了,又經了這麼多事情,有些自己的秘密很正常,那些和尚又是密宗,我猜大概是東密因為你在日本鬧了一通,又證實了你不是那個什麼青龍金胎,所以想來尋你的晦氣,你不跟我細說,是怕我擔心,我也就沒有再追問。可是,回到春城之後,我卻發現你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第一七二章 開誠佈公(三)
  「哪裡?我哪裡跟以前不一樣了?」雍博文有些心虛,摸了摸自己,「不一樣也很正常啊,我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有點變化也很正常。每個人都會成長,都會一點點變化,只不過平時總在一起,查覺不出來。我們這一分別就是半年多,猛一見面,感覺變化大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你心裡明白我說的是哪方面!」艾莉芸打斷了雍博文絞盡腦汁的辯解,注視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地道,「小文,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彼此是什麼樣的人,難道還不清楚嗎?」
  「呃,也不是十分清楚嘛,就好像你和艾叔艾嬸都是會法術,這不就一直瞞著我嗎?你看,我們半年沒見面,要說變化大,那你的變化可比我大多了。一眼沒瞧到,就變成了龍虎山的大師姐了。其實啊,我一直心裡也揣著句話沒好意思問,我這麼多年一直半個鬼也碰不上,你也說過那些鬼都被你和艾叔艾嬸給捉去了。艾嬸一直就反對我學法術捉鬼,艾叔雖然不說,但我能瞧出來,多半也是這個意思。可我就不明白了,你們三個都是法師,卻不肯讓我走這條路,這倒底是為什麼?要說是我爺爺的安排,說我二十五歲之前不能接觸摸鬼怪和女色,但這些跟學法術也沒有任何關係吧。我爺爺當初倒底怎麼說的?」雍博文一開始還是在那裡沒話找話轉移話題,但轉到了這上面,卻是把已經揣了許久的真心話問了出來,也反盯著艾莉芸的雙眼,認真地問:「你們倒底在擔心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即不讓我接觸摸術法界的事情,又不贊同我學習法術,別說以艾叔艾嬸的水平,就算是你要是能帶攜我一下的話,我現在的法術水平也不至於這樣啊,你想想看,要是我的法術水平能多提高那麼一點點,或許就不會被八葉枯木捉到日本去,或許在日本就不會搞得那麼狼狽,總之就會少很多事情了……」
  艾莉芸卻是不為他的質問所動,神情平靜地道:「其實,這些事情我一直想找機會對你說,燕窩島上你曾經問過我這個問題,可當時龍虎山上監視頗多,有些事情又不方便讓太多人知道,所以我沒有回答你。自從燕窩島回來,你的事情一直不斷,煩心的事情夠多,又一直沒再問,我也就沒說,今天既然你主動提出來了,那我們就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吧,你說說你的事情,我說說我的事情。」她看了看四周,「但不能在這裡說,我們回家說吧。」她說的家自然就是兩人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艾家了。當初艾震北攜家返回龍虎山,把房間搬遷一空,雍博文回來之後,卻依舊住在那裡,又購置了傢俱給佈置上了。等他闖上燕窩島拐了艾莉芸回來,卻因為心虛的緣故,一直沒有回去住過。如今既然要說到這麼重要的事情,也不知得說多久,自是不能就這麼站在平台上嘮下去。
  雍博文連連點頭道:「好啊,不過得你先把事情說清楚才行。」
  艾莉芸道:「既然是我們先瞞的你,那自然是我們先把事情說清楚,但我們說完了,你卻別想就這麼混過去,也得老老實實把瞞著的事情說出來才行。」兩人一起長大,打混了十多年,雖說彼此有事情隱瞞,但性情卻是知根知底。艾莉芸知道雍博文其實是在那裡轉移話題,想把自己的質疑岔過去,但他問的這些問題,也不是隨口扯出來的,而心底是藏了許久的,若是不解釋清楚,就算是不提,但終歸是個疙瘩,索性就藉著這個機會全都攤開了談,大家開誠佈公,把隱藏的秘密都交待出來,也省得以後瞎猜亂想。
  雍博文卻覺得自己有點吃虧。
  為什麼吃虧?
  原因很簡單,雖然艾莉芸表示要把以前的事情都告訴他,也算是解決了他心底的一個疑問,但問題是這些原本就是艾莉芸想告訴他的,就算沒有今天這檔子事兒,遲早他也知道,但艾莉芸要問的問題卻是他不想告訴的,這麼搞交換,他自是吃虧的。
  於是便吱吱唔唔地不肯答應,推說自己這邊還沒有完成視察,要不就等會兒他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安排,再找個時間來具體談這些,又表示自己現在怎麼說也是一秒鐘幾百萬上下的角色了,時間緊工作多,可要談這麼重要的事情,自是得事先安排出富餘時間來長談才對,要不然談到一半,這事兒那事兒的跑來打斷,也談得不盡興不是。
  艾莉芸卻是不吃他這一套,冷笑道這事兒今天就必須得說完,如果不想說也行,他這麼大人了,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逼著說,不過從現在起,她就一步不離地跟著他,別說吃晚睡覺,就是拉屎撒尿也會站在一旁,總歸別想有一點私人時間和空間,倒要看看他如何能背著她去辦那些事情,或者說他也不著急,就這麼慢慢耗著,反正她是有得是時間,既然跟著他從燕窩島出來了,那就再也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
  雍博文就有點急了,真這麼搞的話,他還怎麼偷偷跑去火樹王都。這一回可不比以前魚純冰在的時候,魚純冰也是這般看著他,不讓他亂跑,但兩人的關係畢竟不如他和艾莉芸般親密,不可能像這般發狠地如廁都跟著,總歸是有空餘時間偷跑的,可艾莉芸卻與魚純冰不同,兩人之間已經是最親密的地步了,就算是如廁跟著也不會拉不下臉來,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艾莉芸既然這樣說了發,那肯定就能幹得出來。當下便惱火地道小芸姐你別逼人太甚,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呢,你真要這麼搞,我可就發火了,再怎麼我說也是個大人了,就不能有點自己的秘密隱私?
  艾莉芸卻道我自是怕你發火的,從小到大我都怕你生氣發火,平時是你讓著我,但你真發火了卻總是我讓著你,但這一回卻不同以前,就算你再生氣再恨我,我也不可能由著你的性子亂來,我更怕不明不白的失去你,自打你從日本回來之後,我瞭解到的,我親眼看到了,你私下裡所行的事情,沒有一件不是冒大風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丟掉性命。我放棄一切,不顧父母大姑的震怒,跟著你從燕窩島出來,難道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跑到一個莫名的地方去給你收屍,卻連你因為什麼原因死的都不知道嗎?
  說到這裡,便算是僵住了,兩人大眼瞪小眼,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這時候卻是意志的比拚了。瞪了半晌,最終還是心虛的雍博文先洩了氣,他為什麼要冒著天大的風險獨自偷襲火樹王都,難道真是為了裝B擺酷閒著無聊嗎?當然不是!說穿了,還不是為了艾莉芸,因為青龍金胎的這檔子爛事兒,因為害怕失去她嗎?他一個人扛了這麼久,也覺得累,也覺惶恐,原來是因為不知道艾莉芸一家三口的底細,才藏著掖著打算自己扛,可現如今已經知道艾莉芸是龍虎山的大師姐,龍虎山那是什麼地方,實力什麼樣雍博文可是親眼看過的,這個靠山硬到不能再硬,真要把事情擺開了,有事龍虎山頂著,不比他自己頂著強一萬倍?就算是青龍金胎事關重大,說出去可能引起什麼不測之事,但跟當事人的艾莉芸先商量一下總歸比自己一個在這裡惶恐不安強吧。
  想及至此,雍博文便不再堅持,只道:「小芸姐,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也不瞞著藏著了,走,咱們回去細說吧。」
  艾莉芸拉著他的手道:「你這樣做就對了。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麼事情不能說出來一起扛的,就算是天塌地陷的事情,那又有什麼,不就是一個生死與共嗎?難道你還懷疑我做不到?」
  雍博文卻是苦笑:「這事兒真要攤開了說,你就知道我害怕的是什麼了。真要是一起去死,我倒不怕了。我害怕的卻是連生死與共也是不可企及!其實,我一直就在琢磨這事兒,或許你,或許艾叔艾嬸早就知道了一些,或許這跟你們不許我學法術,想盡辦法不讓我接觸術法界,有一定關係。我剛才問這些,卻也不是毫沒來由的瞎扯只為了搪塞你,而是自打燕窩島回來,就真心一直在想這些事情。艾叔艾嬸都是龍虎山高人,不可能毫沒來由的就反對我學習法術,也不可能毫沒來由的就跑到春城來一住十多年,像個普通人那樣生活。我思來想去,單只是因為太平道仇敵眾多這麼一個理由委實是說不過去,難道把我藏在龍虎山中,不比放在春城這種地方更隱秘?真要是怕透露出來惹上仇敵,想要外放,也不應該放到春城,離我老家這般近,應該是遠遠的才對吧!這一樁樁一件件歸結起來,想要能說得通,就非得有一個絕大的理由,大到連龍虎山這等大派都感到忌憚的理由,而這個理由應該絕不是你曾經說過的那種!」
  因為心裡有鬼,所以雍博文在與艾莉芸交涉的時候,有些別有含義的話就沒有留心。
《租鬼公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