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兩人回到艾家老樓,進了屋,關上門,各自在沙發上落座,雍博文發現艾莉芸不僅離得他好遠,而且正襟危坐,滿臉嚴肅,那表情那神態簡直就跟他前些日子裡談判時的德國佬如出一轍。雍博文心裡就犯嘀咕,雖說馬上要談的是相當重要的正事兒,但也沒有必要搞這麼嚴肅吧。這可是在家裡,兩口子——雖然沒領證,但已經有事實了,叫兩口子也不為過——之間談事情,搞得跟劃界談判一樣,著實是沒有這個必要啊!
本來要討論的內容就相當沉重,艾莉芸再這麼一出,雍博文便覺得氣氛著實是沉重得過了頭,這還沒談呢,就這麼壓抑嚴肅,一會兒可怎麼得了。雍博文想著要活躍一下氣氛,便嬉皮笑臉地想貼過去,談正事兒之前先親膩一番,如果可以的話,或許可以先場友誼賽什麼的溫存一下下。
可艾莉芸卻毫不留情地一把將他推開,板著臉道:「小文,坐好了!」
雍博文討了個沒趣,只得乖乖坐好,眼巴巴看著艾莉芸,不曉得她這是鬧哪出。
「小文,你來我家的時候,我也才比你大一歲,有很多事情,爸媽也沒有跟我細說,只交待我說你因為家生橫變,所以怕是性格有壓抑孤僻,讓我多照應著你點,又說你的命數有缺,二十五歲之前不能與鬼怪妖邪之類的陰物接觸,否則會有大不測,讓我時時緊跟著你,萬一有什麼不長眼的鬼怪之類的東西敢湊上來,就得提前消滅掉,千萬不能與你發生接觸。但我又不能在你面前顯露法術,原因是據說你因為家門慘門的緣故,對於法師之類的存在相當敵視,不想因為你心理上的陰影而引起逆反。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內容,這也是我這麼多年來從沒有在你面前顯露任何法術的原因。」
艾莉芸這麼一說,雍博文就有點急了。
這算什麼解釋啊,說了等於沒有說,哦,你這就說完了,然後該我說了,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了,我也得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可你這說了等於沒說啊!你這不是誆我嗎?而且是明目張膽肆無忌憚的誆,哪管你說兩句謊話誆我也行啊!
「小芸姐,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全部內容?」雍博文瞪著艾莉芸,她要是真敢點頭的話,那說什麼也得翻臉發火,好叫她知道唬弄人不是這麼弄的!
艾莉芸很認真地回答:「是啊,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我知道的全部內容。」
「小芸姐……」雍博文要發火了
艾莉芸接著說:「至於更具體的內容,我也等著某些人來告訴我呢。他們唬弄了我十幾年,今天可別想再這麼蒙下去了!是不是啊,你們兩個打算什麼時候出來啊!」
雍博文便有點犯蒙,還沒弄明白艾莉芸話裡什麼意思,就見裡屋一開,走出倆人來。
一見到這倆人,向來膽大包天的雍大天師給唬得三魂出竅六魄飛昇,當真就跳了起來。
第一七三章 且把緣由從頭說(一)
這世上有種神奇的存在,是一切男人的剋星,任你本領通天,任你膽大包天,在這種神奇存在的面前,卻是先天就要矮上一截,只要稍一朝面,就會不由自主的寒毛倒豎,心下先畏懼三分。
這種神奇的存在名喚丈母娘,如果加上老丈人,那殺傷力更添三分,若是在丈母娘三字前面加個准字,那簡直就是一切男人都會望之膽顫心寒的終極大BOSS,加上千萬小心,也不見得能成功推倒,一不小心就會落得團滅被虐的下場。
若是這個准丈母娘還是從小把你養大的,待你跟親兒子一般,你卻反手把人家姑娘給拐走了,還哄上了床,那麼當站在她面前的時候,你會覺得世上一切的語言都顯蒼白,一切辯解都毫無意義,唯一能做的只是乖乖等待著審判的降臨。
生,或者死,唯有那個被稱為準丈母娘的人才能決定,如果加上准老丈人的話,就更加凶多吉少了。
雍博文屁股底下就好像打了道風火符般,噌地跳將起來,畢恭畢敬地站好,規規矩矩地來個九十度大彎腰,「艾叔,艾嬸,你們回來了。」別管怎麼樣,先爭取個好態度再說。雍大天師一面行禮問好,一面埋怨艾莉芸,明明知道老兩口回來了,怎麼也不通知他一聲,好讓他心裡有個準備,一時間又有些墜墜,既然艾家兩口子回來了,那艾大姑是不是也跟著來了,那其它龍虎派的真人是不是也一併殺來了。滿足不了提親要求,就反手拐人,而且不光拐了一個人,稍帶手把龍虎山整個新生代都給拐走了,想必龍虎山的諸位真人一定都有殺了他的心思吧,而最想幹掉他,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的,必定是艾大姑了。
「哼,很意外吧,是不是巴不得我們永遠也別回來才好?」米小蘇板著面孔,沒好氣地道,「行啊你雍博文,我從小把你養到大,怎麼就沒看出來你這麼有本事,還會拐人私奔了。你要是拐人的話,你見掌門和眾位真人之前拐啊,我也不說什麼了。你倒好,見了掌門和眾位真人,什麼要求都滿口答應,可轉過頭來就把人一拐了之,讓我們兩口子都成了整個龍虎山的笑柄。這麼多年,我怎麼就沒看出你是頭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呢?」
「艾嬸,我也是沒有辦法,掌門真人提的那些條件……」雍博文試圖辯解一下,那老幾位真人提的都什麼要求啊,真要按他們的要求來,這輩子也別想娶到艾莉芸了,不拐人難道在那裡坐著等人家棒打鴛鴦不成?
「什麼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就是你拐著小芸私奔的理由了?有什麼事情不能跟我們兩個商量一下,難道我們兩個也能為難你不成?我算看穿了,你心裡頭壓根就沒有我們兩個老不死的,要不然就是信不過我們,可憐見的我把你養這麼大,自覺得也算盡心盡力了,在你心裡卻倒底什麼都不是啊!」米小蘇說著眼圈一紅,自顧自地坐到沙發上,居然抹起眼淚來了。
這罪名可太大了。
雍博文趕緊安慰道:「艾嬸,你說哪的話啊,在我心裡你就是我親媽一樣。我從小到大沒見過爸媽,你和艾叔就是我的親爸親媽,我心裡怎麼可能沒有你們。我也是怕你們為難,一頭是掌門,一頭是我們兩個,讓誰難過傷心都不是,我一琢磨還不如我自己都背了算了,跟小芸姐這麼一私奔,你們也省得夾在中間難受不是。」
「你個小沒良心的,還知道我們夾在中間難受啊!你們兩人一走了之,難道我們就不夾在中間難受了?你們兩個走的乾脆利落,還把那一幫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一起拐走了,整個龍虎山都炸廟了,掌門真人就差指著我們兩個鼻子臭罵了。你說你艾叔大小也是場面上的人,又隔了這麼多年才回到龍虎山,結果就因為你們兩個被掌門真人沒頭沒腦的數落,以後還怎麼在山上做人了?」
說最後這段話的時候,米小蘇卻是沒瞧雍博文,而是斜著眼睛瞅著艾震北。很顯然掌門真人是艾震北的親姐姐,她受了多大的氣也沒法子撒,更不可能當面頂撞,也只能對丈夫表示不滿。這時候已經不是在訓斥雍博文了,而是在向艾震北發牢騷。
「好了,都回來了,說這些幹什麼,坐下,都坐下,好好的說話。」艾震北乾笑一聲,開始轉移話題。
艾莉芸急老爹之所急想老爹之所想,也拉著米小蘇的手道:「媽,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和爸可是答應我了,今天就把以前的那些事情講清楚,我特意帶了小文回來,可不是要聽你這沒鼻子沒臉的訓的。」
米小蘇不高興了,「你個死丫頭,從小到大就會偏幫這臭小子,我就知道事情不妙,當初就應該注意點,結果還是讓你們搞出亂七八糟的事情來了……」
「什麼叫亂七八糟的事情啊。」艾莉芸可是私毫不懼老媽,「我們兩個這叫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天作之合……」
趁著母女兩個在那裡鬥嘴,雍博文悄悄問艾震北:「艾叔,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艾震北道:「就昨天剛到的家,你嬸先給小芸打了個電話約出來見了一面,不讓你事先知道也是我們的意思,省得你小子拐了小芸躲在地獄裡不肯出來。」常言道知子莫若父,艾震北從小把雍博文養大,對其脾性可以說是瞭如指掌,很輕易就猜到了雍博文預計的應對方案。
雍博文嘿嘿乾笑兩聲,又問:「那你們是自己回來的,還是跟其它真人一起來的。大姑也跟著一起來了嗎?」
「還天作之合呢,是私奔之合吧,幾天不見臉皮倒是越來越厚了。」米小蘇掐了掐艾莉芸的臉蛋,衝著悄聲低誤的兩個男人道,「怎麼著,都不想聽我說是吧。算了,我也不討人嫌了,老艾,這事兒是當初你聽的掌門真人交待,你說吧。」
艾震北趕緊端正態度,板起面孔,也不敢再跟雍博文私下嘀咕了,坐到沙發上,先招呼眾人坐下,這才道:「你們兩個都長大了,有些事情也應該讓你們知道才是。本來在龍虎山的時候,我就想著找機會對你們說一說,可是你們,嘿嘿,走得太急了,也沒來得急說。」
雍博文一聽,哦,敢情還是我的錯,也不敢說什麼,只能耷拉著腦袋保持認罪伏法狀,當個認真的聽眾。
「不過呢,這話說來就長了,得從哪說起呢?」艾震北似有猶豫,正沉吟著,米小蘇卻不耐煩地道:「這有什麼不好說的,就從頭說唄,從咱們兩口子帶著小芸,被你老姐從龍虎山趕出來開始說起。」
艾震北不高興了,「什麼叫趕出來,大姐也是沒有辦法嘛……」
米小蘇打斷他道:「誰管她有沒有辦法,總歸當初我們是被她趕出來的,這是事實!你說不說,不說,我說了!」
「行了,行了,我說,要是讓你說還指不定給扭歪成什麼樣子呢!」艾震北歎了口氣道,「真要從頭說的話,牽牽扯扯二十幾年,太多太雜,小文現在那麼忙,大概是沒那麼多時間細聽了……」
雍博文趕緊表態,「艾叔,我什麼事情都沒有,這次跟小芸回來,就是專門要講這些事情的,你慢慢說不要緊。」
艾震北笑了笑,終究還是沒有從頭說起。
「那是我們搬到春城第八個年頭的事情了。那天我突然接到掌門真人傳訊,讓我盡快趕回龍虎山,說是有要事交待。我們離開門派這麼多年,什麼事務都已經不再接觸,也只有掌門真人偶爾才會過來看看,突然接到這麼個口訊,我心裡實在是有些沒底,趕緊地到單位交待了一下,就搭當天的晚班客機趕了回去……」
艾震北匆匆趕到龍虎山,見了掌門大姐,甚至還沒來得及細說情況,就被火急火燎地帶著去見三師叔祖。
三師叔祖目前是整個龍虎山輩份最高的元老,自打百年大戰結束之後,就在後山長期閉關,除了她的幼徒舒香真外,平素不見任何人,便是艾家大姑這個現任掌門,也只不過是年節的能見上一回,至於艾震北更是多年都不曾見過這位三師叔祖了,如今回來就要去面見,想來是有什麼大事,一時間艾震北心中極是忐忑,百般猜測,只是想不透如今山中還有什麼大事能需要他來做的。
但更讓艾震北感到意外的是,當他跟著掌門大姐走進三師叔祖閉關的那間竹屋時,發現三師叔祖面前已經坐了一個人。
不是舒香真而是一個面孔陌生的中年男人。
說是中年男人,但實際上不過是第一眼看上去時那種精氣神給人的印象,真要細看就會發現細微處的老態,或許得有六七十歲了。
讓艾震北感到震驚的不是這個看上去像中年老男人突然出現在已經多年不見外人的三叔祖的房間裡,而是那個老男人的態度。
第一七十四章 且把緣由從頭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