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趙旭東接著說道:「哎,怎麼說我也曾叫過你亮哥,你發什麼脾氣呀,這樣吧,我會安排人和你見一面。就在咖啡館吧,下午三點半,不見不散。」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問大家怎麼看。三光言道:「先找人去看護國寶,免得是調虎離山之計。」張印和大佐帶了幾個人先去了。我裝好手機,吸了最後一口煙,然後把煙蒂直接扔在了地上,踩滅後說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他們耍什麼鬼把戲!」下午三點半的時候,咖啡館進來了一個人。此時北戴河旅遊區正值淡季,所以平時不會有什麼客人。聽到門響,再看看表,知道趙旭東的人來了。我們來到門口,一見到這個人,我差點兒叫出聲來,這個人身材高大——居然是我兩次遭遇的對手老宋!
原來他竟然是趙旭東的人!老宋見我們都出來了,倒是「彬彬有禮」,帽子一摘,微微欠身說道:「勞駕各位出迎,幸會幸會。」說完,他看著我說道,「喲,張佳亮先生,聽說你已經恢復記憶了,怎麼樣,是不是得感謝我啊?」之前隊伍裡出了一個李海東,誰都沒有想到趙旭東也會是內奸,貌似我和「東」犯沖。尤其是眼前的這個老宋。我還不止一次揣度他背後的主使者是誰,萬萬沒有想到居然就是趙旭東。細想一下,真是悔不該當初。我和趙旭東、徐明高、童萱萱一起回秦皇島,因遇襲我恢復了記憶,然後莫名其妙地發洩無名之火和童萱萱吵了一架,接著將國寶托運的事情囑托給了趙徐二人。現在想來,我的一舉一動似乎對方都瞭如指掌,去趟洗手間都能遭遇老宋,那自然是趙旭東在背後指揮了!
見到老宋的時候,我咬牙切齒,如果不是眾人攔著,我差點兒衝上去和他打一架!當然,老宋人高馬大,單挑的話我會毫無懸念地落於下風。
老宋衝我笑道:「哎,咱們過去是敵人,現在是朋友,我只是按照我上頭的意思來這裡跟你們談事情的,打架我是不會奉陪的。再說了,你得感謝我才是,要不是我讓你失憶,你能抱得美人歸嗎?」說著,他的眼神瞟向了童萱萱。童萱萱則一臉的羞憤。老宋頓了頓又說道,「就連你恢復了記憶,不也是靠我嗎?」崔力升拉住我:「冷靜冷靜,好了好了,咱們談事情,談事情啊!」韓笑也說道:「四哥,大局為重!」我使勁一甩胳膊,指著老宋放出了狠話:「我告訴你,別以為這事就這麼完了!」說完,我走到一張桌子前拉開一張椅子坐下了。這是薛總最鍾愛的一張桌子,是拿破侖時期的談判桌,談判雙方坐在會議桌的兩邊,中間人坐在中間,見證過程。
大家都坐下後,老宋蹺起了二郎腿,敲著桌子:「哎,也不給我上杯茶?」我拍案而起,吼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老宋伸出一根小拇指挖著耳朵,然後說道:「好吧,咱們就節約點兒時間。昨天下午,我們在秦皇島港租了一艘船,本打算搭乘這艘船將國寶運到南方。像薛總這種經常玩古董的人應該知道,南方的買家更多一些,出手更大方。」薛總一隻手夾著煙,一隻手撓著額頭,看都沒看他一眼,低沉著聲音說:「接著說。」「昨天一大早我們就將國寶運往了港口,正在集中裝箱。這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群碼頭工人突然衝了過來,手裡拿著鎬、鐵鍬、錘子、鐵釬……見我們就打。我們都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能玩兒命地跑,最後總算是死裡逃生。」我冷笑道:「哼,看你小子也毫髮無傷,倒是命大得很啊!」停了一下,「發生這麼大的流血鬥毆事件,沒有驚動警方?」「怎麼沒有?隨後警方就開始嚴查這件事情了,只不過他們一早就有預謀似的,打跑了我們這些人,一招手就上來了幾輛車,將國寶全部帶走了。」
一開始我是本著絕不「合作」的態度來和趙旭東一方談判的。因為敦煌佛經從始至終都是我們這邊在出錢出力地尋找,假使將來我們能夠追回八百多部經書,那麼依趙旭東的性格,肯定不會坐視國寶旁落,一定會打坐收漁翁之利的算盤,但是目前只有這一條線索可尋。老宋的話不可能是虛構出來的,趙旭東如果拿到了國寶,早就遠走高飛了,沒理由會派他來送死。我手中轉動著打火機,腦海裡思緒紛飛,問道:「有什麼線索嗎?」這下輪到老宋冷笑了:「呵呵,有線索我們還會來找你嗎?」大家都詢問了老宋一些細節後,老宋就離開了。
眾人全都低頭不語,薛總一個人來回來慢慢走動,手裡夾著一支燃燒的香煙,卻不曾抽上一口,煙灰都已經燒出很長的一段了。
韓光有節奏地敲著桌子,似乎也在尋思下一步該怎麼辦。半晌過後,他問道:「說說你們的看法吧。」三光說道:「看起來不像是武當派的所為,他們身上都有功夫的。剛才聽老宋講,這些人似乎是靠人數取勝的,我想不會是武當派的吧?」大力也說:「我覺得也不是褚帥,你們想一想,褚帥哪會這麼明目張膽啊,哪一次他不是玩兒陰的?」不是褚帥,也不是常德昌他們,那只有朱逸章、Jannick和麻克了。金鎖向來玩世不恭,每次發表意見都很少有人贊同。見我們大家陷入了死胡同,他先是謹慎地看看大家,然後緩慢地舉起手來,就像一個小學生一樣。在徵得大家同意後,他說道:「我覺得是Jannick。」「說說你的看法。」我們都對金鎖的意見產生了興趣。「你們想啊,他是德國人,從秦皇島港截得國寶後,就可以直接起程返回德國了!」我們全都洩了氣,金鎖的話顯然沒有經過慎重的思考。第一,從秦皇島港返回歐洲等於繞了遠路;第二,要想帶這麼多的東西出境必須要報關,Jannick的德國國籍的身份會給他帶來不小的麻煩。八百多部古書,報關無異於將國寶雙手奉獻出來。
大家又都迷茫了。此時,一個人的聲音響起:「可能是麻克!」抬頭一看,是童萱萱。我靜默了,她怎麼會突然來這麼一句?「說說看。」洪詩詩詢問她的意見。「這種見面就血拼的作風就是一身的江湖習氣,除了他還有誰幹得出來?Jannick因為外國人的身份,他會有很多的顧慮。朱逸章是典型的官二代,不可能把事情鬧這麼大,這勢必會給他老爸的仕途造成影響。麻克可不一樣,是個亡命徒,冒險幹這麼一票,幾十億就到手了,下半輩子吃喝不愁。只有他才會這麼幹!」我也暗自點了點頭,童萱萱的分析能力越來越強了,她所說的倒是我們誰都沒有想到的。事後我們又讓大佐幫忙分析了一下,他所說的和童萱萱如出一轍。就這樣,大家將麻克圈定為了一個目標。
第二天,秦皇島市北戴河區政府派人來接收國寶了。當天非常熱鬧,智行公司內賓朋滿座,各界的媒體朋友也都來了。整個智行公司上下忙得不亦樂乎。尤其是薛總,又得接待政府高官,又得和生意界的朋友寒暄。大家誰都不得空。我忙裡偷閒,來到了咖啡館一處最偏僻的小隔間,本想在這裡吸支煙放鬆一下的,沒想到往那邊走的過程中,聽到小隔間裡已經有人了,還有兩個人在談話。「我聽金鎖說過,他現在內心也很痛苦,他只是在掙扎,和自己作鬥爭,不知道該不該接受你。」是洪詩詩。「我知道,我應該體諒他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想起他我就特生氣。」是童萱萱的聲音。
我停住了腳步,不自覺地側耳傾聽兩人的談話。
洪詩詩接著說道:「畢竟佳亮以前訂過婚,沈晨雨死後,他比誰都傷心。你看他這回回來後,不還經常去北山公墓去掃墓嗎!」「這些我都知道,我沒有吃沈晨雨的醋。我知道,沈晨雨讓他念念不忘,一定是對他特別好。我只是想一心一意地對他好,我不會比沈晨雨做得差,可是他都不給我機會。」我聽了這些,不由地呼吸加速。「男人不都這樣嗎,佳亮也是好面子的人,誰都知道他對沈晨雨一往情深。如果貿然接受了你,別人背後的議論會讓他受不了的。」「有什麼受不了的,面子對於男人真就那麼重要嗎?我寧可他現在還失憶,最起碼那段時間我們很快樂。一想想我真是自找的,如果不是我阻止他冒險去青海,也許他就不會遇上老宋,也就不會恢復記憶了。
說不定……我們現在會很快樂……」見童萱萱意志消沉下去了,洪詩詩勸慰道:「哎,天涯何處無芳草,張佳亮有什麼?長得不帥,個頭不高,戴著眼鏡,手還有殘疾……就是嘴皮子利索點兒,乾脆你找別人得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洪詩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裡竟有那麼一絲絲的揪緊。不知什麼時候,薛總領著一批媒體朋友上來了,指著四周說道:「來,各位可以隨便參觀,不要客氣。」我本打算迴避,卻被薛總一眼看到了:「哎,你不能走,來來來。」薛總攬著我的肩膀跟大家介紹,「各位,下面我向大家隆重介紹一下,這就是此次敦煌佛經順利追回的功臣之一,張佳亮!」此語一出,媒體盡皆嘩然:「不對吧,你是當初破獲國寶盜案、國寶奇案的那個張佳亮?」我笑答:「如假包換!」
第十八章 一網打盡
我們通過媒體,變相發下了戰書。一身江湖習氣的麻克果然上當了,開始按照我們的節奏「跳舞」了。我們一擁而上,制服了麻克派來的人。動之以理,曉之以情,終於,一個小伙子向我們吐露了麻克真正的藏身地點。我們驅車來到了麻克經常出入的瀟瀟足療店,趙磊無功而返。我和三光出面,為了盡可能多地瞭解對方的情況,我們不得不將這齣戲演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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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記者紛紛交頭接耳起來,稍後一個戴眼鏡的記者想努力擠到前面來,卻怎麼也擠不過來,只好大聲喊了一句:「不對吧,我記得之前一些報道上根本不是你呀!」我咳了一下說道:「在這裡我可以認真負責地告訴大家,之前傳媒界的朋友都上當了。那個冒充我的小子叫孫源龍!大家可以去查,我問心無愧。」此話一出,閃光燈閃個不停。
一名記者又高聲問道:「請問一下,此次是否將遺失的敦煌佛經全部追回了呢?」我笑了一下,朗聲說道:「不錯,所有散落在中國境內的敦煌佛經已經全部在這裡了。今天各位看到的只不過是一小部分,剩餘的大部分我們會另擇時間上交國家!」「為什麼不一起交呢?」「因為那些也是我們昨天剛剛找到的,正在運往這裡的途中。」「我之前聽說你們不小心丟失了一部分經書,是真的嗎?外界懷疑你們自己私藏起來了,對此你又有什麼回應呢?」「首先,我承認由於我的疏忽,導致一部分國寶丟失,但是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們昨天已經將國寶全部追回。其次,我不知道這位朋友從哪裡聽說我們中飽私囊了,如果真是貪戀這些國寶,那我們乾脆一本都不上交,何必惹別人非議呢?」似乎這些人還有許多問題要問,但是我跟薛總耳語一番,然後就藉故離開了。剛一轉身,就看到童萱萱和洪詩詩從小隔間裡出來了。童萱萱紅腫著眼睛,看到我,她把頭低了下去,長髮遮住了她整張臉。洪詩詩衝我吐了一下舌頭。我想說點兒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任由她們從我身邊走過。
交接儀式正式開始了,政府派來的代表是一個叫靳丹的女孩,看模樣比我們大不了幾歲,穿著一件鵝黃色的羽絨服,配一條紅色的圍巾。當她象徵性地從薛總手裡接過一個銅牌時,在場所有媒體的閃光燈都閃個不停。我擠出人群,找了個安靜的角落點上一支煙。
三光走過來問道:「聽說你已經放出風去了。」「嗯。」「想引蛇出洞?」「我想了想,現在古玩市場紛繁複雜,就連專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還記得那件價值24億的假金縷玉衣嗎?那可是幾位專家在場都被打了眼啊!尤其是現在,你就算在街邊上花幾十塊錢買件齊白石的贗品,只要捨得給一些所謂的鑒定家勞務費,他們照樣會在這件贗品上開具相關的鑒定證明,說這件東西是真的。麻克本來就是門外漢,我們只要借助媒體的力量放出風去,說國寶已經全部追回。那麻克如果中了咱們的套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咱們真是想到一塊兒去了!」「下一步我想的是靠金鎖和茂叔在古玩界的關係,把這齣戲演好。」「嗯,讓他們知會各個同行。」後來我們把計劃和金鎖還有茂叔一說,兩人很爽快地答應了。金鎖通知北京和天津兩地的同行,茂叔則辛苦一些,河北、河南、山西、山東,乃至東三省,全部都是他老人家打了招呼,沒辦法,誰讓他人緣更廣,跑的地方多呢?好在這個時代通信發達,不必去實地,有的只需要一個電話即可。
原以為我們這招會很快奏效,可是一連三天,居然半點兒風聲都沒有。這讓我們很鬱悶,耗費這麼大的人力、物力、財力,到頭來卻不見有動靜。莫非是麻克察覺到了什麼?還是我們一開始就選錯了目標,劫走國寶的根本不是這個亡命徒?可是除了「請君入甕」,我們根本沒有其他的辦法,這個麻克神龍見首不見尾,說不定已經不在秦皇島了呢!我們找不到他,只有讓他來找我們了……之前我們已經做好了一切工作,包括做了一批贗品,為了讓人看上去更真,我們就按真品的保護力度,將這批贗品放置在了玻璃箱裡。
我手裡不停地轉動著一支筆,眼睛盯著筆尖。其餘的人都若有所思地低頭不語。良久,大力說出了心中的疑慮:「會不會是安保措施太嚴格了,麻克是個二把刀,不敢貿然出手?」這一點倒是提點了我。我馬上叫了兩三個人:「韓哥、笑、金鎖,你們三個跟我來。其餘的人不用動了。」我們四個人來到了貴德藝術館,這座藝術館緊鄰天然居咖啡館,同樣隸屬於智行公司。至於取名「貴德」,是取意河北省美協主席趙貴德老師的名諱,薛總尊師重道,以師禮待之。藝術館中收藏的除了一些明清古戰車之外,大部分都是趙貴德老師的畫作。其畫作天馬行空,盡展大家風範。
因為平日藝術館是免費對大家開放的,尤其北戴河一地類似的活動場所少之又少,所以前來參觀的人很多。我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先是小聲詢問了一下保安:「哥,這兩天有什麼人經常來這裡嗎?」保安回憶了一下,給我指著一個離我們稍遠的老先生說,「呶,這位老先生一連幾天都來這裡。」我順著保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這位老先生背微駝,背著雙手,正瞇著眼睛看一幅趙貴德老師的畫作。穿著洗得發白的藍白色舊式軍裝,戴著一頂趙本山式的帽子。這時,他伸手扶了一下老花鏡,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頓時明白了!
我給了大家一個眼神,然後故意高聲說道:「那裡的報警器壞了,要不然就跟薛總商量一下,把敦煌佛經都移到這裡來。一來可以讓前來參觀藝術館的人飽覽國寶風采,二來在上交國家之前也是給智行公司長長面子!」韓光趕緊說道:「哎哎哎,這可不行,這裡的報警器也是壞的。」金鎖說道:「沒事,怕什麼,咱們這麼多人在呢。再說了,現在是冬天,北戴河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我覺得佳亮的辦法可行!」韓笑也附和道:「就是,這也是給你們公司爭臉面呢!」韓光故意為難似的說:「這這這……你總得讓我跟薛總請示一下吧?」他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喂,薛總,對,佳亮他們想把國寶轉移到藝術館一樓,對,您覺得呢?呃,好吧,我和他們說。」掛了電話後,韓光極不情願地說,「薛總同意了。但是有個條件,咱們得找搬運工,八百多部書呢,不是一個小工程。」金鎖自告奮勇:「唉,不就是搬運工嗎,我去找!」這時我的餘光注意到,老先生等我們說完這些,似乎很滿足地背著雙手離去了。
當天下午,金鎖找來了一些搬運工,看這些人,一個個五大三粗的,有的戴著黃色的安全帽,有的穿著一件迷彩服,凍得瑟瑟發抖……韓光對這些人說道:「各位師傅辛苦。」帶這些人來到了存放國寶的地方,「就這些書,麻煩你們幫忙搬到藝術館的一樓。」那些人看到「國寶」的時候表情很奇怪,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但是這種表情絕不是驚訝。
工頭捲起袖子,對手底下的人說道:「動手吧!」「哎哎哎,等一下。」韓光趕緊攔住他們,「還沒談工錢呢!」「啊?哦,對對對,還沒談工錢呢。」工頭連連點頭。
韓光說道:「你們想要什麼價錢?」工頭愣了一下,看看手底下幾個人,大家都是一陣茫然。踟躕了半天,工頭說了一句:「那得看你了。」「這事怎麼能看我呢,你們平時都是什麼價啊?」工頭的兩隻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汗說:「呃,你看啊,這麼多的東西,要不就給個五百?」韓光一揮手:「開玩笑,五百,這麼貴?那還是算了,我找別人吧,太貴啦!」說著,他就開始推這些人。說來也奇怪,這些人就像是極不情願似的,常人的話,推他一下或者拉他一下,無論怎樣都會移動上兩步。可是這些人愣是不動。
工頭趕緊說:「別別別,兄弟們混口飯吃不容易,這樣,你開價,你開個價還不行嗎?」「二百!」韓光伸出了兩根手指頭。「行,二百就二百!」換做一般人,工頭怎麼都得做一番討價還價。可是眼前這位卻馬上說出了這麼乾脆的話,倒像是生怕韓光更改主意似的。
接著,工頭就帶人開始動工了。我們起先是站在一旁看這些人動手,然後指揮著他們往哪裡搬。韓光悄悄給了我一個眼神,我點頭會意。於是除了這些幹活的人,我們全都藉故出去了。
韓光低聲說道:「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下一步怎麼辦?」「想辦法逼他們說出國寶所在。」我說道。
金鎖有點兒怕了:「你不是開玩笑吧,這些人都是要錢不要命的,真動起手來咱們就這麼幾個人。」「沒事,笑,你去前面把三光他們全叫來,然後去保安室借電棍。」韓笑點了一下頭,轉身跑去咖啡館。我們這夥人算上咖啡館的工作人員加起來都快有二十多人了,還都有電棍。
隨後進屋後一擁而上,趁這些人不備,從身後用電棍放倒了他們。這些人在地上抽動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尤其是那個「工頭」,倔得很,幾次三番想掙扎著爬起來,我們無一不是用電棍伺候。直到他趴在了地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光剩下在那裡抽抽了。
眼見領頭的人都被撂倒了,這些假民工終於老實了。我們搜出了他們的手機,然後讓他們一個個雙手抱頭蹲在了牆角。韓光朗聲說道:「我們已經知道你們全是麻克派來的,說!那小子在哪裡,國寶在什麼地方?」這些人噤若寒蟬,一個個渾身如篩糠,一個敢說話的都沒有。此時他們已經是甕中之鱉了,電棍的滋味並不好受,可這些人還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可見麻克已經對他們構成了心理威懾。如果真是說出了麻克的藏身之處,那他們也許就活到頭兒了。
這時,那個一直趴在地上的工頭緩過了些許氣力,囁嚅著說:「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假的?」我走到他身邊,蹲下來,得意地說道:「第一,你們見到這些國寶書籍的時候,臉上一點兒都沒有驚訝的表情;第二,你們一上來就急於搬東西卻沒有談價錢;第三,我們殺了一個狠價,你居然也不討價還價,而且你可以出去打聽打聽,一般的搬這二百多部書需要多少錢。兄弟,做戲要做全套嘛,你太不上道了!」工頭低聲歎了一口氣,顯然是對自己的疏忽後悔至極。我站起身來,注意到蹲在最裡面角落的一個小伙子渾身抖個不停,臉都白了。看他的模樣不過是十七八歲的樣子。我走過去問道:「你先起來。」小伙子站起來,雙手還是放在了腦後,兩隻眼睛驚恐地看著我,結結巴巴地說:「大……大哥,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笑了一下,手裡擺弄著電棍通了一下電,「刺啦啦」一響,小伙子「啊」了一下。我並沒有碰到他,可是他卻表現出了一種很大的恐懼。我轉身對大家說道:「你們看好這些人。」我又轉而對小伙子說,「你跟我出來。」小伙子跟在我後面走到了室外,我見足夠遠了,扭頭要跟小伙子說話,卻見他還是雙手放在了腦後。我笑了笑說道:「手放下來吧。」小伙子這才慢慢將雙手放了下來。
我拿出一盒香煙問他:「吸煙嗎?」小伙子不敢說話。
我抽出一支煙給他,然後給他點著火。小伙子「吧嗒吧嗒」地抽著煙。
我問道:「多大了?」「十六。」「哦,你比我想像的還小。」頓了一下,我又問他,「年紀這麼小,為什麼要幹這個?」小伙子的眼神裡流露出的是無盡的悔恨:「沒辦法,家裡窮,我爹又常年有病,躺在床上起不來,家裡全靠我媽撐著。初中都沒上完我就不上學了。找工作都嫌我沒文化,就當了瓦匠,一天累死累活的也掙不著錢。好容易快到年底了,忙了一年,結果人家老闆還不給我們工錢。有一次,我認識了那個工頭,他給我說可以幫我討回工錢。我以為他是開玩笑的,因為之前我們去找老闆好多次了,都沒能要出工錢來。可是工頭卻說:『傻小子,你那是不夠狠,這年頭就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我問他:『就咱們倆?』他喝了一杯啤酒說:『嗯。』第二天,我就和他去了,在老闆經常出入的酒店門口,我們倆見老闆出來了,他就帶我迎了上去。老闆不認識他,愣了一下,但是看到我之後,老闆一下子就發火了:『我說你個窮鬼一天纏著我幹什麼?滾滾滾!』我嚇得不敢說話。
工頭卻說道:『李老闆是吧?說話別這麼沖,我兄弟好歹在你這裡辛辛苦苦了一整年,你怎麼也得意思意思吧?』老闆板著個臉說道:『你他媽是誰,有你什麼事?你們倆馬上給我滾!』我想拉著工頭趕緊走。工頭卻笑道:『那您到底有錢沒錢呢?』老闆從大衣的內兜裡翻出了一個皮夾子,打開抖動著,露出了裡面厚厚的一摞子錢:『看見沒啊?看見沒?老子有的是錢,就是不給你們這些窮鬼,趕緊趁早給我滾蛋!』說完,他使勁推開了我們倆,準備上車。」「可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工頭從哪裡掏出了一把刀子,有這麼長。」小伙子還比劃了一下,「他一手抓住老闆的衣領,一手拿著刀子往老闆的腰上捅去了。老闆『啊』地慘叫了一聲,那血一下子就湧出來了。工頭急忙翻出了老闆的皮夾子,轉身看我還站在原地,拉著我就跑,還說道:『你傻了,不趕緊跑還等什麼!』酒店保安也衝出來了,周圍都亂成了一團。我們趁亂一直跑,直到跑不動了才停下來。我們靠著一棵大樹坐了下來,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工頭翻了一下皮夾子,抽出幾張塞在了自己的兜裡,然後又拿出了裡面剩下的所有錢。隨隨便便伸手一扔,將皮夾子扔到了草地裡。他把錢都給了我說:『兄弟,這都是你的。』我拿著錢,徹底傻眼了,看到花花綠綠的票子的時候,我問了一句:『他……他……死了吧?』工頭笑了:『且死不了呢,我沒衝他要害的地方扎。』看我還是很害怕,說道:『放心,他不敢報警。拖欠農民工工資,查出來他也有麻煩。你想過沒,要錢就得這麼要,這年頭,你不玩兒點兒硬的,誰他媽尿你這一壺啊?』他拍了拍我肩膀:『兄弟,你這麼下去也不是事,要不這樣,你跟我干吧!』我記得當時我手心都出汗了,問他:『你到底是幹什麼的呀?』工頭伸出一根大拇指,向上一翹,指著自己:『哥哥我就是在刀口上過日子的,天下哪裡有不平事哪裡就有我!』」「他說得好聽,可是我哪裡敢信哪!我腦子裡想的全都是那個倒在鮮血裡的老闆。工頭接著說:『兄弟,你想一想,現在這個社會,有錢的欺負沒錢的,為什麼,不就是咱們沒錢嗎?
你想想看,要是今天我不捅他一刀,你的工錢能要回來嗎?聽哥哥的,只要你跟著我混,不出三年,我保證你開上轎車,住上洋房,還能娶一個漂亮媳婦!你呢,光宗耀祖,也讓你家裡的爹娘過上好日子!』一聽說娶媳婦兒,我說道:『我還小呢,結婚早著呢!』『你多大了?』『我剛15。』工頭兒一拍大腿:『那就更好了,你還沒成年呢,就算是殺人也不算犯法!』一想到不犯法,有了錢也可以治我爹的病,我就同意了。」聽完了他的講述,我連連搖頭,這個工頭兒明顯就是偷換概念,以未成年人不犯法來誘騙這個小伙子。而後,我耐心給他說道:「你上當了,未成年人犯了法,一樣要承擔法律責任,勞教所你知道嗎?那跟監獄沒什麼區別,再說了,咱們中國也有未成年人監獄。」小伙子流下了悔恨的淚水:「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看得出來,小伙子是真心悔過了。
我說道:「他們是幹什麼的你比我清楚,我們既然和他們對著幹,你也應該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這樣,只要你能告訴我麻克在什麼地方,你爹的病我們會幫助你。」小伙子丟掉煙頭,擦了擦眼淚狐疑地問:「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嗯。」小伙子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麻克本人我沒見過,可是聽工頭說起過,說他經常在市裡的一家叫瀟瀟足療店的地方。」我拍了拍他肩膀說:「好。這樣,你跟我去見一個人,他會給你幫助的。還有,你就不要回去了,直接回家吧。
你得回去照顧你爹呀!」小伙子激動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一個勁兒地鞠躬:「謝謝大哥,謝謝大哥!」我直接帶小伙子去見薛總。得知了小伙子家裡的困難,薛總二話沒說,直接讓會計提了五萬元錢給小伙子,然後還指明讓剛子送小伙子回老家。臨行前還一再叮囑剛子:「必要時你可以聯繫醫學界的一些專家,不要在乎錢,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事。」小伙子千恩萬謝地離去了。
為了保護小伙子的安全,我隨後又去了那間屋子。這些人蹲在地上時間太久了,有的都已經癱倒在地上了。工頭也緩過來了,他也像大家一樣,雙手抱頭蹲在了那裡。
我說道:「各位,想清楚沒有呀,說還是不說?」見大家沒動靜,我說,「那好,報警吧,讓警察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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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過來帶走了這些人。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警方並沒有對外公佈此事。事不宜遲,我們決定立即前往瀟瀟足療店。這麼多人都被捕了,麻克是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得知是誰出賣他的,這樣可以更好地保護那個小伙子。
可是問題來了,我們這十幾個人都是和麻克打過照面的,他認識我們。只能找一個他沒有見過面的,先去探一探底。和薛總簡單商量了一下,決定派趙磊去。趙磊任職智行公司的雕塑設計師,當年轟動一時的奧林匹克浮雕牆就是由他主持設計的。只是由於這次臨時負責天津一個通訊旅的項目才沒能和我們同行。再者,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一個不滿一歲的孩子,出生入死未免太過危險了。趙磊在單位像是個老大哥似的,對大家很照顧,所以每個人都叫他磊哥。年紀三十多歲,老是穿著一件綠褐色的羽絨服,戴一頂鴨舌帽。得知決定派他去後,他先是考慮了一下,然後說道:「行,沒問題。反正這小子也不認識我。」「嗯,磊哥,你一定要注意。這是我們從網上下載的麻克的照片,最明顯的就是這個十字形傷疤。我們會負責在外面接應你,一有情況,你就從樓上往下扔個茶杯……」我耐心地將所有細節一一講給磊哥聽。
磊哥點點頭。一切準備就緒後,我們就出發了。這一次有兩輛車,共計有八個人前往。為了防止麻克聲東擊西,特意留了幾個人負責看護大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