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我檢查著槍裡的子彈問道:「對方有多少人?」隊長神色凝重地說道:「情報錯誤,對方有四個人,三男一女,男的就是李海東和褚帥,另外還有一個不認識的老外。」說到這裡,他啐了一口唾沫罵道,「他媽的,那老外槍法還挺準,我們這邊已經被徹底壓制了。」我週身一僵,槍法很準的老外,難道是……我躺在地壟裡,腦袋緊貼著地面,喊了一聲:「Jannick!」對面喊了一聲:「張佳亮,我們又見面了!哈哈哈哈……」錯不了了,就是Jannick!聽聞Jannick也在這裡,大家都很詫異:「Jannick怎麼會在這裡?」想當初,塔克拉瑪干沙漠中心一戰,Jannick一度和褚帥勢成水火,甚至直接從他手裡搶奪來了國寶,兩股敵對勢力怎麼會合兵一處呢?為了證實一下,我又高聲叫出了李海東和褚帥的名字,也都得到了兩人的回應。
  褚帥還叫道:「張佳亮,你如今把老子逼到了這份兒上,老子勢要殺你全家!」「褚帥,不要作無謂的掙扎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馬上放下武器投降吧!」對方有Jannick這個槍法如神的高手在,警方這邊頂著很大的壓力。沒辦法近身,就意味著一定會僵持下去。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我對隊長說道:「隊長,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這樣,我們在這邊和他們對峙,你想辦法帶人從兩翼包抄。」隊長看了看表說:「也只好如此了,你們一定要小心。」他下達命令,帶著人馬從兩翼悄悄散開,然後呈包抄隊形在外圍的兩側藉著高大樹木的掩護小心翼翼地前進。為了防止打草驚蛇,這一行動進展得極為緩慢。
  為了配合他們的行動,我們時不時就瞅準機會沖對方開上幾槍。可是褚帥等人的心理素質超強,竟然不開一槍。也許是他們彈藥有限,想等到有利時機吧。直到半個小時後,兩翼的警察才從路邊衝上來,叫道:「不許動!」我們鬆了一口氣,我站起來掏出一支煙叼在嘴裡,說了一句:「大功告成!」說著,摸出打火機打著火往煙上湊去。三光忽然按住我的胳膊:「不好,有情況!」我順著三光的目光望去,只見那邊的警察一直向我們揮手,示意我們過去。
  我們幾人全部到了那裡,結果發現,除了幾件衣服帽子,地壟裡已經沒人了。這四個人已經逃走了!一個痕跡學方面的刑偵專家看了一下,指著地壟說:「看到沒,這條痕跡,他們就是從這裡匍匐前進逃出包圍圈的。」我把煙搓爛狠命地摔在了地上:「去他媽的,眼看就要成功了!」大力低頭沉思道:「這一打草驚蛇,怕是很難再抓到他們了。」這次行動,警方犧牲了三人,受傷四人,可是嫌疑人卻沒有落網。一時間,媒體口誅筆伐,警方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在三位烈士出殯的那一天,數萬市民自發地站在街道兩旁拉起橫幅緬懷三位英雄。我站在人群裡面,望著漸漸駛遠的靈車,心中默念:褚帥、Jannick、李海東,咱們的較量還沒有完呢!
第二十二章 順籐摸瓜
  敦煌佛經價值連城,匪徒的目的不過是要出手。我們決定順籐摸瓜,找出收購的下家,竟意外發現,下家就是正高物流的張海濤。我們驅車來到張海濤的公司,本打算一探究竟,卻親眼目睹了他被人綁架的全過程。海韻別墅外,我們從一個馬仔的口中知道了李海東是如何背叛褚帥,並將其置於死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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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刑警光榮殉職,讓警方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新聞發佈會上,市局局長當眾放出狠話:「此案不破,我立即辭職!」坐在電視機前看著,我苦苦思索:褚帥怎麼會和Janncik搞在一起呢?兩個人雖然有同一個目的,都是為了敦煌佛經。可是當初畢竟是發生過衝突的。他們在一起後,無疑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十分巨大的阻礙。尤其是褚帥有頭腦,Jannick有身手,這兩個人聯手,只怕日後少不了麻煩。
  萱萱剝了一個橘子給我,問道:「還在煩心?」「沒辦法不煩心哪,一個褚帥,一個Jannick,這兩個人強強聯手,真不能小瞧了他們呀……」沒想到我的話剛說完,三光急匆匆從樓上下來了:「佳亮,剛接到楊洋的電話,發現了褚帥的屍體!」好似一記晴天霹靂,我當場怔住了。褚帥的屍體?怎麼會這樣?我來不及多想,從沙發上跳起來,連萱萱遞過來的桔子都沒接,拿起外套就飛奔出去。來到事故現場,這裡位於秦皇島的東山浴場,冬季很少有人會來這裡,警方已經將四周控制,幾個法醫正在現場採集證據。我們隔著老遠看到了沙灘上的一具屍體,從來來往往忙碌的警察的身影中,依稀辨認出了這就是我們苦尋多日的褚帥。
  楊洋對我們說道:「初步勘察的結果,我們認為是死後被人移屍,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死者被發現的時候,半個身子都泡在了海水裡,現場大部分證據都被破壞了。我們只從死者的身上找到了這些東西。」說著,她拿出了一個塑封袋給我們看,那裡是褚帥的身份證、鑰匙和錢包。
  三光看了一下這些東西說:「按照一般罪犯心理來說,兇手不應該把這些東西留在現場的呀。要知道,晚一點破案對兇手是非常重要的。很明顯,兇手知道自己殺的是誰,也知道及時帶走了這些東西警方還是會查出死者的身份。」「我們也是這麼想的,覺得可能是黑吃黑,褚帥被Jannick幹掉的可能性非常大!」楊洋一字一句地說。「死因是什麼?」「割喉,一刀斃命。」我左手的食指攏著下巴,思考片刻說道:「如果是Jannick的話為什麼不用槍呢,他的槍法很準,應該比用刀的成功率更高。」「你的意思是,不是Jannick干的?」楊洋問道。我雙手插進衣兜裡,搖搖頭:「不好說,只能說是我的一種直覺。而且我們之前就分析過,Jannick是德國人,他在中國犯這麼大的事,很容易被鎖定目標。所以他行事更應該謹慎,就像這次,他和褚帥走到了一起,這完全超出我們的預料。這麼張揚,而且堂而皇之地將褚帥的屍體扔在這裡,不像是他的做法。」楊洋撇撇嘴:「誰知道呢,現在他是驚弓之鳥,已經成為了警方的目標,狗急跳牆也說不定。」回到家中,我對此事甚為費解。雖然楊洋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我還是覺得Jannick不像是為這起命案買單的人。雖然警方已經介入了,可是我卻覺得越來越迷惑了。就像是被一團霧籠罩著,怎麼也走不出去。這麼長時間了,我們似乎一直被這些人牽著走。先是麻克,然後是朱逸章,接著是褚帥,接著是Jannick……我摘下眼鏡,掐著太陽穴。
  我先是將這個消息報告給了薛總,薛總在電話那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佳亮,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您說,薛總。」「敦煌佛經重新面世引來這麼多人的爭奪,究竟是為什麼?」「錢唄,除了錢這個原因也沒其他的理由了。」「這就對了,我覺得咱們現在應該派人去銷贓的市場上看一看,查一查有哪些買家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一語驚醒夢中人,既然是拿下了國寶,當然是急於出手獲利才對。我冷靜下來仔細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勢:警方已經設卡佈防,不管是真正的兇手還是Jannick,或許兩者就是同一個人,都插翅難逃,只能是滯留在秦皇島。而這批國寶在嚴密的盤查下也不可能運出城。若是聯繫買家的話,外地的買家也很難將國寶運出去。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聯繫本地的買家!
  想到這一點,我馬上聯繫金鎖,讓他將所有的秦皇島古玩市場的潛在買家都查了一遍。金鎖是天津人,對秦皇島的古玩市場倒也不陌生。原本這項工作應該由茂叔來做最為合適,可惜……他不在了……
  金鎖馬上聯繫了河北省內尤其是秦皇島的同行打探消息,三天後,終於有了結果。北部工業園區有一個公司老闆要收購這批敦煌佛經。我聽了金鎖的消息,敲著桌子:「北部工業園區,北部工業園區……那裡雖然大的公司工廠不少,可是……收這麼一批國寶也得是天價了……」金鎖說道:「那個老闆開出了12億的價格!」12億已經是一個天價了,可金鎖的表情語氣卻絲毫沒有驚奇,這只能說明,對於敦煌佛經而言,12億算是一個低價了。以這樣的價格就賣出了國寶,看來他們那邊也是急於出手呀。
  我說道:「12億,真不高……看來這些人也是狗急跳牆了……」金鎖神神秘秘地說:「嘿嘿,還有更讓你吃驚的呢,你知道收購國寶的是誰嗎?」「是誰?」「張海濤!」金鎖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差點兒從椅子上摔到地上,「張海濤,他不是破產了嗎?」張海濤原是秦皇島地區數一數二的物流商人,這小子本來因為物流賺得盆滿缽滿,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後來竟然在國寶盜案中幹起了國際文物倒賣的勾當。在國際刑警的打擊下,又被日本文物販子小林健二陷害,導致自己賠盡人力物力,最後公司破產。幸虧最後抓到小林健二洗脫了他的嫌疑,才保住一條性命。沒想到這小子好了傷疤忘了疼,又操上了老本行。「我也納悶呀,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這小子靠他親戚的關係又東山再起了!現在在北部工業園區開了一家物流公司,生意那不是一般的火!」我點了點頭說:「我們之前和張海濤打過照面,這次不好再拋頭露面了,想辦法換個人去。」在一旁的萱萱忽然說道:「我去!」我們一愣,隨後我一揮手:「不行!開玩笑,怎麼能讓你去?太冒險了,容我再想想。」萱萱顯得很急切:「沒有別的辦法了,我以談生意的借口去和他談談,盡量套出一些口風來,你們就在這裡等我的好消息吧。」見我還是低頭不語,大家也開始勸我。三光說道:「佳亮,你想清楚,眼下弟妹是最合適的人選了。」「四哥,你就讓嫂子去吧,咱們在外面守著,絕對沒問題。」我想了好久,然後才下定決心:「好吧,萱萱,你一定要小心。你在和他交談的時候一定要想辦法用手機錄下談話內容。」「嗯。」萱萱點了點頭。
  我們驅車來到了北部工業園區,這裡是秦皇島重要工業產業的集散地,地處偏僻,遠離鬧市區。我們按照金鎖的引領來到了一家物流公司。抬頭一看,樓頂上用鎏金大字標出了公司的名字——正高物流。
  打開車門,萱萱款款地走進公司,和門衛簡單攀談幾句後就進了辦公樓。我們在車上鬆了一口氣。大家全都屏氣凝神,靜靜觀察著正高物流辦公樓內的動靜。我雙手握在一起,感覺手心都出汗了,擦擦手掌,拍了一下駕駛座上的三光:「給我支煙。」三光拿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連著打火機給我:「別緊張,沒事的。」之前我們不只一次跟張海濤打過招呼,要說對萱萱不利,他是不敢做出來的。可我最害怕Jannick也在裡面,那樣的話無異於送羊入虎口。我們這是一次賭局,賭注就是萱萱的命!
  一連吸了三五支煙,舌頭都沒知覺了。萱萱才從裡面出來。一上車,我們就駛離正高物流,路上問她裡面的情況怎麼樣。萱萱說道:「一進去我就看到了他辦公室內的一些古玩,漸漸地將談生意的話題轉到這個上面來了。」我問道:「有沒有錄音?」萱萱拿出了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只聽萱萱說道:「想不到張總對古玩還有研究。」張海濤說道:「哈哈哈哈,說笑了,研究談不上,只是喜歡。」「是嗎,那可巧了,我本人也很癡迷這些。」「哦,像童小姐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喜歡古玩,這倒是我沒有想到的。請坐。」「張總,咱們快人快語,具體情況就是這樣,不知道張總能接受的價位是多少?」「錢這個東西誰會嫌多呢?當然是越多越好了。不過我和他們不一樣,我要的是和童小姐合作的一個機會,而且我也不缺錢。這樣,一口價,三萬,我幫你把貨物平平安安運到南京。」萱萱語氣略顯不快:「三萬,要價也太高了吧?」「呵呵,老實講,一點都不高,你可以四處去打聽打聽,這個價位已經算是很便宜了。」「張總口口聲聲不缺錢,可是一開口就開出這麼高的價錢,真讓我難以接受呢!倒顯得正高物流店大欺客了。以前我聽聞貴公司曾經因為財政赤字倒閉了……」這次輪到張海濤不悅了:「那都是老黃歷了,可以這麼講,我現在是財大氣粗,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我的流動資金就在十幾億上下。你像我前不久就談成了一筆古董生意,準備花12億把它買過來呢!」「哦?」張海濤是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喜歡講排場,果然沒幾句話就說到了正題。他怕萱萱不相信,又往下說:「可以說,12億現在對我不過九牛一毛。我開出三萬的價格不過是想交童小姐你這樣的朋友。」
  萱萱說道:「張總說笑了,不過我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古董值得張總花這麼高的價錢。」張海濤說道:「不高不高,一般的古董收來總要等一段時間才有升值空間,可這一樣東西不同,我以12億收上來,後面加個零就可以直接賣給下家,這就叫投資!」「據我所知,好像國內的賣家沒這麼傻吧?」萱萱明顯是引著他接著往下說。「的確,中國的老東西自然是中國人玩兒得轉,一般能做這種虧本生意的大多是老外。可是這次不一樣,還真就是中國人!他最近遇到了麻煩,需要資金周轉。」接著,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然後萱萱起身告辭。
  從這段不算長的錄音中,我們獲悉了兩個關鍵點。第一,張海濤以12億天價收購古董不是空穴來風,而這件東西很可能就是八百餘部敦煌佛經;第二,負責與張海濤接頭的是一個中國人。我嘀咕了一句:「中國人?不是Jannick?」三光說道:「佳亮,會不會是Jannick覺得自己不方便出面,而派一個手下過來了呢?」我頻頻點頭:「倒是有這個可能,看來咱們得二十四小時監視張海濤了。」大力和崔力升自告奮勇承擔起了這項任務。價錢既然已經談妥,剩下的當然是如何交易了。張海濤是我們目前掌握的唯一線索,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抓住這根線,把背後的交易人揪出來。
  當天晚上,天空忽然降下了小雪。在路燈的映射下,紛紛揚揚地閃著金光。不一會兒,氣溫驟降,雪漸漸地大了。我們擔心還守在北部工業園區的大力和崔力升,因此由我和三光去給他們送一些在車上過夜的羽絨衣物。路上的雪越來越大,我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開著車,我說道:「下這麼大的雪,今天晚上不會有什麼動靜吧?」三光控制著方向盤說:「咱們這麼想,只怕Jannick也這麼想啊,依我看,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啊。說不定他們玩一招『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呢。」來到了北部工業園區,在正高物流公司附近的一個約定地點我們見到了大力和崔力升。兩個人在車上開著空調,關了車燈。見我們來了,他們趕緊拉開車門迎了下來。我和三光把御寒的衣物塞給他們說:「辛苦了。」「心不苦,命苦!」崔力升吸著鼻涕說,看樣子他是感冒了。
  正說話間,大力指著我們身後緊張地說:「有情況!」我們順著他指的方向回頭一看,一輛麵包車打著車燈停在了正高物流的門口。三光眉頭微蹙:「這麼惡劣的天氣,這麵包車怎麼會停在這裡?一定有蹊蹺!」為了隱蔽自己,我們都上了車。兩輛車相距不足百米,可是由於大雪的原因,我們又沒有打亮車燈,他們沒有發現我們。過了一會兒,大力說:「瞧見沒,張海濤辦公室裡的燈滅了,估計他快下來了。」崔力升說道:「照這麼看,麵包車是來接應他的。」正說話間,張海濤已經下來了,走到門口後向門衛交代了幾句就開車出來了。可是麵包車並沒有迎頭追上,而是悄悄尾隨在了張海濤的車後面。我們急忙跟上去。
  不對呀,如果是來接應張海濤的,理應是麵包車走在前面帶路,為什麼此時張海濤的車會走在前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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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駛離了北部工業園區,距離市區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兩邊都是空曠的麥田,此時又正值深夜,除了幾條野狗,沒有任何生命活動的跡象。說時遲那時快,麵包突然提速,狠狠地撞上了張海濤的座駕。兩輛車都停了下來。張海濤拉開車門,從駕駛座上下來,吼道:「他媽的,你們眼瞎啦?連我你們都敢撞,下來下來,看看我的車,你們這幫窮鬼賠得起嗎?」麵包車車門也打開了,從車上下來了一群人,少說也有七八個。一見這陣勢,張海濤覺察到了不妙,轉身就要跑。這些人一擁而上,將張海濤按在車門上。藉著麵包車的燈光,我們赫然看到這群人為首的正是那個武當義哥!
  崔力升說道:「好傢伙,武當派的終於來了。」「看來他們認為國寶落在了張海濤手中。」大力也說道。「媽的,這群人不是給咱們搗亂嗎!佳亮,你有什麼主意?」崔力問我,「張海濤咱們是救還是不救?」我心裡也正在糾結這個問題。救他,我們就要面對一眾武當高手;不救,那線索就這麼斷了……思索良久,我說道:「救他容易,那我們就都得報銷了,雖說常德昌不在這裡,可是單是那個義哥,我們就拿他沒辦法。」「那我們就不救?」「不救我們就全都白忙活了。」我對三光說,「一會兒咱們悄悄跟上去,先查清楚他們的大本營,然後……再說吧。」我腦子亂極了,眼前錯綜複雜的形勢讓我都沒有一絲喘息的時機。
  不要說張海濤只有一個人,就是有十個八個也未必是武當派這群人的對手。他只有哀求的份兒了:「各位老大,各位老大,輕點兒輕點兒……有話好好說……你們要錢,我給你們錢……」義哥走上來狠狠地拍了兩下張海濤的後腦勺:「有錢了不起嗎,了不起嗎?告訴你,想要命就乖乖聽我們的,帶走!」一撥人押著張海濤上了麵包車往郊外駛去。另兩個人開著張海濤的車跟上去。我們則保持著一定距離跟在最後。
  這一帶我們從來沒有來過,一條泥濘的小路僅容一輛車通過,兩邊都是一人多高的蒿草,大雪已經覆蓋了道路,三光小心翼翼地開著車。
  我說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從沒來過?」崔力升開了導航:「像是撫寧一帶。」車子搖搖晃晃,漸漸駛進了莽莽群山之中。群山山體錯立,犬牙參差,在白雪皚皚中彷彿一頭頭面目猙獰的怪獸,讓人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心生敬畏。又往前行駛了一段路程,雪漸漸小了下來。凝目遠觀,天際的山體上有一段破敗的野長城。三輛車依次穿過野長城的古門樓。穿過門樓是一個村子,我們在村口先停了下來,看到古門樓上赫然鐫刻著三個大字「界嶺口」。
  三光說道:「咱們不好再跟下去了,這樣的村子裡,生人比較扎眼,只怕咱們一進村子,狗先叫了,那樣就暴露目標了。」我贊同他的看法:「你說得對,咱們目前只能是守在村口靜觀其變。」村口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我們去那裡買了一些吃食,順便和老闆攀談起來。老闆是個六旬開外的老漢。我們向他詢問:「大爺,咱們這附近有什麼旅店嗎?」老漢瞇起眼睛:「旅店,你們要住宿啊?有有有,呶,你們看到對面那家了吧,那就是我兒子開的。咱們這界嶺口也是個旅遊村,所以旅店還是有的。不過現在是冬天,又下著雪,沒什麼客人。」為了不讓老漢起疑心,我們問他:「這段長城有什麼講究嗎?」「當然有了,這段長城是明朝修建的,想當年,戚繼光將軍就曾經駐守在這裡,那是相當厲害的。」「咱們這裡最近沒客人嗎?」「沒有,你看看現在的天氣,多冷啊,還下了雪,爬山就更不合適了。但是也偶爾會有幾個客人來咱們這裡吃烤全羊,哎,說起烤全羊,全秦皇島除了董家口,那就得是咱們這裡了!」老漢滿臉欣愉地說。
  我們也沒問出什麼,也是,一個看超市老漢哪裡會注意到生人進村了呢?沒想到我們正要離開超市,老漢追出來了,直衝我們招手:「哎哎哎哎,小伙子,我想起來了。」我們又都圍了上去。「前兩天是有一撥人來了,說話口音像是南方那邊的,有點兒像四川話和湖北話。」「他們長什麼模樣,我們趕緊追問。」「說不大清楚,帶隊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人,領著十幾個小伙子。見天兒地遊山玩水,哦,每天早上,他們就在村口的空地上打太極拳,好多人都看。」當晚,我們住在了老漢兒子的旅店裡。這是最方便的,只要一推開窗戶,就能看到村口的空地。第二天,我們特意起了一個大早。結果發現,武當派一行人並沒有像老漢所說來到這片空地打太極拳。
  崔力升撓撓頭說:「今天他們沒有來?」「一定是綁架了張海濤,忙著處理國寶的事情呢。」「佳亮,你覺得他們會用什麼方法去搶奪國寶?」三光問我。
  我說道:「Jannick沒有和武當派的人見過,常德昌他們完全可以從張海濤那裡拿到12億,然後冒充正高物流的人進行交易,這樣一來神不知鬼不覺。」「他們要想去進行交易的話,肯定會經過這裡,接下來我們留心觀察就是了。」三光說道。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幾乎是二十四小時守在窗口,留心觀察著武當派的動靜。說來也奇怪,自從上次看他們進村後,就一直沒見他們再出來。同時,我們聯繫了智行公司眾人,希望能從他們那裡及時得到有關國寶的消息。金鎖也在馬不停蹄地聯絡古玩界的朋友,打聽國寶的下落。
  這一天,風和日麗。崔力升拿著一個麵包,一邊吃一邊盯著窗外。我拿起外套,跟三光抱怨道:「看看,這件衣服都快餿了,再沒有消息,咱們都快成要飯的了。」三光剛吃完早點,倒了一杯熱水說道:「我估計呀,這幾天張海濤肯定是咬緊牙關硬撐著呢。常德昌他們得不到想要的消息,一直沒敢輕舉妄動。依我看……」三光的話還沒說完,崔力升就叫道:「來啦!」我們四人馬上聚集在窗戶邊上,看到那晚義哥他們那輛麵包車從界嶺口的門樓裡駛了出來,前不久撞的痕跡還在。我說道:「錯不了了,就是它!」我們火速奔下樓,開車緊緊跟在麵包車的後面。
  現在敵我雙方情勢不明,對方有多少人,有沒有武器,我們一概不知。唯一要做的,也只有跟著他們,看看他們究竟想去哪裡。
  很快,車上了高速,看方向是奔北戴河去的。我們絲毫不敢怠慢,雖然不敢跟得太緊,可是也不敢鬆懈。大家屏氣凝神,多日的辛勞,也許今天就是收穫的時刻了。
  大力問道:「咱們要請示警方嗎?」三光全神貫注地跟著車,沒有說話。我想了一下說:「暫時先不用吧,咱們搞不清楚他們是去哪裡,萬一不是去交易,那不是報假警自找麻煩嗎?而且這樣做也容易打草驚蛇。」正說話間,麵包車靠著緊急停車帶停了下來。三光立刻緊張了:「不好,他們停下來了,我們怎麼辦?」對方停下來,如果我們也停下來的話必然引起他們的懷疑,可要是不停,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這麼溜走了。眼看我們就要開到麵包車旁邊了……我叫道:「三光,加速衝過去!」「啊?」崔力升表示不理解。「衝過去!」我重申了一遍。
  三光猛踩油門,車子的速度瞬間從80提到了120。我們注視著車窗外,車子與那輛麵包車擦肩而過。我恨恨地說道:「可惜了,這群人太狡猾了,選在這種地方交易。你們看到剛才的地形了嗎?四周空曠,我們要是突然出現也只能是對方的活靶子了。」三光說道:「不盡然吧?」「三光,你是不是有辦法?」三光說道:「你們看著附近,位於北戴河與撫寧的交界處,有很多的別墅區,都是供有錢人度假的。你想一想為什麼選在這個地方交易。當然,佳亮,你剛才也沒有說錯,那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點就是暴露出Jannick一夥可能就藏匿在這個地方。為什麼選在這個地方交易,是因為雙方距離這個地方都不算很遠!」崔力升聽完這話,趕緊打開導航:「明白了,明白了,Jannick就在這附近。」他看著導航說:「這裡的別墅區總共有三個,一個距離這裡有18公里,一個距離20公里,還有一個是最近的,只有7公里!」三光點點頭:「好,我們去看看。」兜了一個大圈,我們來到了一個名叫「海韻別墅」的小區。這裡的建築風格全都呈現出了巴洛克式的韻味,佈局大氣,裝修豪華,一看就是為王孫富賈準備的。像這樣的高檔社區我們自然是不能輕易涉足的。
  大家下車圍著小區的柵欄觀瞧著。大力說道:「是這裡嗎?看著不像。」崔力升說道:「這已經是最近的一處了,現在當然什麼都看不到了,那孫子早就出去交易了。」這時候,一個人從遠處走來,看年紀不大,像是個非主流似的,一身怪裡怪氣的打扮。手裡拎著一個大塑料袋子,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嘴裡還哼著小曲。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趕緊掏出手機接起:「喂,喲,東哥,明白,你就放心吧。家裡有我呢,沒問題的。哎,您就放心,老外就算要分一半那也有6個億呢,對對對,那些人都是吃乾飯的,他們不會想到的,對對對……」這小子也太明目張膽了,這麼見不得光的事情還敢拿到光天化日下來說。
  東哥無疑就是李海東了,老外就是Jannick了。本來我們也說不準,這小子又說「就算要分一半那也有6個億」,12億,一個東哥,一個老外,除了他們還能有誰呢。我給大家使了一個眼色。四個人悄悄地靠上去。
  冬季的別墅區除了門衛基本上就看不到幾個人,這也有利於我們動手。那個「非主流」掛斷了電話,還美滋滋地往前走,我們迎上去一左一右突然摁倒了他。「非主流」趴在地上嘴裡喊著:「喂喂喂,你們是誰呀,認錯人了吧?他媽的,你們知道我後台是誰嗎,你們知道我老大是誰嗎?」我們怕他繼續喊下去引來門衛的注意,急忙把他連拖帶拽弄到了後面的一條胡同裡。「非主流」這回有點兒怕了:「各位大哥,有話好好說,真的,我老大是褚帥,你們應該知道吧?就當給他面子吧,好不好?」他一說這話,我們徹底坐實了之前的猜測。我看他的樣子實在是好笑,於是就裝狠了一點兒:「少他媽廢話,褚帥已經掛掉了,你哪裡來的老大?」崔力升扭著他的胳膊笑道:「你這小子,攀龍附鳳也不瞅準對象!」說著,手上一使勁,疼得「非主流」哇哇大叫:「哎呦呦,您輕點兒……我說,我說。我現在的老大是李海東。」說完,他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們,希望我們能放了他。
  三光用冷峻的目光盯著他:「繼續說下去!」「好好,我以前是跟著褚帥混的。今年十月份的時候,褚帥帶著好多兄弟出了趟遠門,回來的時候帶來一個叫李海東的人。這個李海東為人仗義,平時對弟兄們又都不錯,褚帥很器重他。兩個人老是談事情談到深夜。半個月前吧,又來了一個老外,聽說是德國人,來和褚帥談生意。我們都是小人物,談的什麼也不知道。我記得也就是兩個星期前吧,褚帥他們在山海關差點兒栽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被警察包圍了。要不是有那個槍法如神的Jannick在,他們一個也跑不了。結果那次死了三個警察,這麼轟動的新聞,你們應該知道的,是吧?」「別廢話,接著說。」「哎,本來這事別人誰都不知道,也就是我知道。你們既然找到我了,我就不敢不說,褚帥就是李海東殺的!」我們吃了一驚,大家疑惑地相互看了一眼,褚帥一向器重李海東,李海東怎麼會「反水」呢?
  看著我們疑惑的樣子,像是生怕我們不信似的。「非主流」趕緊說道:「是真的,有一次,我半夜起來撒尿,路過李海東的房間,聽到裡面有動靜。當時李海東有個女朋友,長得那叫一個漂亮,每天晚上這倆人都在房間……嘿嘿。我血氣方剛的,就想偷偷聽一會兒。可沒想到,聽到的不是魚水之歡,而是李海東和那個老外密謀的一件大事。只聽老外說道:『這麼做,你不怕?』李海東笑了:『怕什麼,這樣你分錢,我要的是他的位子。中國有句老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老外又說:『褚帥可是你的老大,你想清楚。』李海東說:『爹親娘親也不如錢親,誰他媽敢擋我財路,我就讓誰死!』我一聽這話,汗都下來了。那個老外想了一會兒說:『現在買家我也幫你聯繫上了,這次出手我只要一半。』李海東說:『沒問題,可是我有一個條件。』老外說:『你說。』李海東這才說:『你想辦法幫我把褚帥引出來,就咱們三個人在場。你想想看,我這也是為你好。由他坐莊,你只能分三成,我坐莊可就不一樣了,你能分到五成!』老外沉默了一會兒說:『好吧!』三天後,我們跟著褚帥去了一艘遊艇上,說是和那個老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談,其實我知道,這是去送死了。」「你為什麼沒有對褚帥說過這些?」我問道。「我哪裡敢啊?褚帥特別相信李海東,我就是個小角色,你覺得我說的話他會信嗎?」「有什麼就說什麼,廢什麼話?」大力厲喝一聲。「是是是。」他接著說,「到了遊艇上,我們都被擋在了外面,說實話,那時候我是真怕呀!過了二十來分鐘吧,李海東和老外出來了。李海東手裡還拿著手絹擦著手上的血跡,眼皮都沒抬一下對我們說:『褚帥死了,從今以後你們聽我的,有人有意見嗎?』我嚇得手腳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旁邊的一個小子不識相,理直氣壯地要往裡闖,還喊著:『褚哥怎麼可能死呢?』他剛走到門口,就被李海東揪住了,一把將他推倒在地,然後掏出了一把槍指著那個小子:『敢懷疑我,那就是不跟我一條心了!』說著,就開槍殺死了這小子。然後讓人綁上大石頭沉到了海底。大家這下都怕了。李海東又讓人把褚帥的屍體扔到了海裡……」這回全清楚了,為什麼褚帥的屍體會在東山浴場的海邊出現了。
第二十三章 撲朔迷離的案情
  潛入別墅中,竊聽到常德昌一夥與李海東、Jannick的對話,李海東提出條件,欲除我們而後快!別墅內,我們的身份被識破,雙方動起手來。眼見我們即將落敗,關鍵時刻警察趕到,將義哥一夥人繩之於法。狡兔三窟,警方數次撲空,始終難以查找到常德昌與李海東等人的藏身地,但在撫寧境內的野長城上發現了張海濤的屍體。本來二人的甜蜜世界被一個怪異的包裹打擾,更重要的是裡面是一顆要命的炸彈!萱萱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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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吸一口涼氣,看來之前我的猜測是對的。殺死褚帥的真兇不是Jannick,但我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李海東。那個一開始就藏得非常深的人,心機如此之重,就連一向精明的褚帥都栽在了他的手裡,這個對手遠比朱逸章、褚帥之流強勁得多。「非主流」沒有注意到我們疑慮的神情,接著說道:「褚帥的屍體被警方發現後,李海東就帶著我們到了這裡,因為風聲太緊了,這些古書放在身邊就像守著一個定時炸彈。好不容易昨天聯繫上了買家,這不,李海東和老外帶著人去交易了。」「在哪裡?」本來想借這個問題證實一下我們的猜測,結果一想,這麼大的事,李海東這種城府很深的人是不可能讓一個小嘍囉知道的。
  果然,「非主流」哭喪著臉:「這我哪裡知道啊?」「一共有多少人?」我們必須知道對方的人數。「不多,他們開著一輛別克商務車去的,加上李海東和老外也只有五個人。」大力和崔力升看著「非主流」,三光和我倆避開他來到轉角處商議。我問三光怎麼看。三光說:「一輛別克商務車不可能裝得下那八百多部經書,很可能是他們帶過去一部分讓常德昌他們看看樣本,然後再去藏寶的地點。」我抬頭看看四周說道:「藏寶地點應該就在附近,說不定就在這個別墅區裡。」「嗯,咱們的想法一樣,與其冒險出擊,不如守株待兔!」打定了主意,我們先是搜了一下「非主流」的身,搜出來了一張轎車的通行卡、身份證、錢包等。接著將他五花大綁,又封住了他的嘴,將他塞進了後備箱裡。然後利用通行證把車堂而皇之地開進了別墅區,避免讓對方察覺,我們特意將車停在了一個既隱蔽又能觀察到入口的地方。所有的人大氣都不敢出,靜靜觀察著別墅區的正門。
《藏寶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