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為什麼呢?這一切究竟是誰的錯?曦然此前不知問過自己多少次。
父親貪污受賄,應該是一個壞人吧?曦然從小受到的教育,不就是要有理想有道德嗎?站在道德的標桿上,揭發父親的罪行,他這是大義滅親,不應該受到人們的尊敬嗎?不應該受到人們的表揚嗎?那個口口聲聲為了父親好,為了曦然好的檢察官,在從他手裡得到證據之後,為什麼就銷聲匿跡了呢?為什麼不像以前那樣一天到晚偷偷圍在曦然身邊,給他講正義的故事,給他灌輸道德的理念,為什麼對曦然拒而不見?
人們看向曦然的眼光充滿了懷疑和鄙視,一個連自己父親都出賣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要求得到別人的信任呢?就算他站在道義的立場上,依舊難掩吃裡扒外的事實。他的父親待他如同掌上明珠,他是父親的心頭肉,從來要月亮不給星星,他的一切要求父親都會滿足。
他就是這樣回報疼愛他的父親的?偷到父親貪污的證據,交給一個虛偽的、滿嘴正義實際上只為了自己陞官的偽君子。他的父親,死於自殺,但歸根結底,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如果他不是那麼傻,不去信守那所謂的正義和道德,不去偷父親貪污的證據,不把它交給那個人,事情會怎樣發展下去?父親雖然有些權勢,但離位高權重還差得遠,就算貪污受賄,不過是為了讓家人生活的更好一些。社會這個大染缸,清清白白的人能活得下去嗎?如果沒有那個卑鄙的偽君子,曦然的父親不會有任何事,因為他做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做,只不過他恰恰成了犧牲品,成為了別人陞官路上墊腳石。
如果再給曦然一次機會,曦然相信自己絕對不會再那麼傻了。他會第一時間把那個人的行為告訴父親,讓父親從容的收拾那個卑鄙的小人。他會努力的維繫父親的權威,他會努力的維持這個幸福的家。他要讓媽媽可以一直享受那樣每天美容、健身、購物的快樂生活,他會尊重父親的每一個決定,而不是整天為了可笑的正義和父親吵嘴。
至於那些所謂的在父親貪污受賄事件上的「受害人」,管他們去死!別人的死活,與我何干?為了一幫不相干的外人,去和自己的至親吵嘴生氣,為了所謂的道德就大義滅親,導致自己落得個眾叛親離窮困潦倒的下場,這事兒想想就覺得愚蠢!
可是人生不能倒帶,曦然沒有機會重來一次了。他的父親從二十層高的樓上跳了下去,摔的面目全非,鮮血染紅了大片的地板,他的父親,至死都不能瞑目。收殮屍體的時候,曦然總覺得父親一直在看著他,那眼神充滿了疑惑。
是啊,他應該感到疑惑。為什麼自己的兒子,要幫著外人來害自己?死了固然是一種解脫,但那令人痛苦的疑惑,要帶到靈魂當中去。
第二十八章相聚
曦然把頭深埋在土裡,眼眶裡的淚珠滾落下來,混合了泥土粘在臉上,那是悔恨的淚水。
他檢舉父親之後,再也忍受不了人們的質疑和嘲笑,更忍受不了母親冰冷而失望的眼神,他獨自一人偷偷離開家,去了一個陌生的城市。他可以逃避別人異樣的眼神,卻逃不過自己心中的內疚,他日復一日被悔恨折磨。那後悔有多深,對那個偽君子的恨就有多痛,他曾經無數次的想過要去殺了那個人,殺了那個瞞哄他檢舉父親的無恥之徒!可是天生的懦弱和內心的良知,讓他始終沒能下定決心。
與其這樣痛苦的活下去,還不如一了百了。曦然想到了死,死亡,或許是唯一能讓他得到解脫的辦法吧?可是就在他爬到樓頂上準備跳下去的時候,他遇到了聖仙。
強大而神秘的聖仙告訴曦然,死亡並不是唯一的終點,人就算死去,靈魂依然活著。鬼,並不是傳說,而是真實存在的。當曦然質疑的時候,聖仙召喚了他父親的靈魂,他看著面目全非的父親,痛哭失聲。父親眼神呆滯,歎息了一聲就離開了,他伸出手去想抓住父親的手,可是卻抓了個空。
死人真的可以復活嗎?難道做錯的事真的可以有機會去彌補?雖然理智上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曦然寧願被欺騙。他要讓父親活過來,他要親口對父親說一句對不起!他接受聖仙的訓練,開始為聖仙做事,當他手上一次又一次沾染上無辜的鮮血,他的良知漸漸泯滅,瘋狂的恨意佔據了他的理智。
在一個下著暴雨的夜晚,曦然找到了當初哄他檢舉父親的那個人。他當著那個人的面姦殺了他的老婆和女兒,把那個人剛滿四歲的兒子活活摔死,還把那個人的老母親扔到了鍋裡給煮成了人油。看著那個人充滿怨毒和仇恨的眼神,曦然忽然覺得一陣茫然。
什麼是邪惡?什麼是正義?立場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結果也就截然不同。曦然沒有一點兒報仇雪恨的快感。反而感到一陣陣的噁心,他噁心自己。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變的這麼瘋狂,殘殺無辜的人也能下得去手,而且手段還那麼毒辣。
可是想到父親的死,想到母親迅速蒼老的容顏,憔悴的神情和斑白的鬢角,想到人們的質疑和嘲笑。想到那些年吃過的苦,曦然神情木然的擰斷了那個偽君子的腦袋。
仇人授首之後,曦然感到了巨大的空虛,唯有復活父親是他活下去的希望,是他唯一的動力。這時他得到了聖仙的授意,要他組織一些人前往鬼山探索神廟。當到了鬼山之後。一切都在聖仙的預料之中,莫名出現的通靈大叔,詭異的幽冥路,輝煌的神廟……
可是聖仙從沒提過,這個危險的通靈大叔,要用他們做祭品來舉行血祭大陣。曦然覺得這一定是聖仙疏忽了,人無完人,他不可能事無鉅細的都算到。事到如今。曦然唯有努力的逃走。他就算死在幽冥路上,也不會留在這裡做血祭大陣的祭品。絕不!
曦然擦乾了眼淚,不顧滿臉的泥土,跪在地上用手使勁挖了起來。劉雨生既然是大通靈師,驅使幾個鬼打牆算得了什麼?但他一定想不到,曦然對鬼打牆有很深的瞭解,他知道最少七種破解的辦法。一種不行就再換一種,總之他是不會放棄的。
埋著頭挖了半天,曦然忽然停住了。他眼前出現了一雙腳,穿著破破爛爛的登山鞋的腳,他呆了一下,恐懼的渾身顫抖起來。是劉雨生出現了麼?如果他不在這裡,還有逃走的希望,如果他回來了,成為祭品的命運豈不是再也無法逆轉?
「嘿嘿,懂的不少嘛,還知道挖坑破解鬼打牆。」一個聽上去十分彆扭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曦然驚訝的一咕嚕爬起來,大惑不解的問:「吳窮?怎麼是你?你沒有死?那是安塵嗎?他怎麼了?」
站在曦然面前的,正是神秘失蹤的吳窮,他肋下夾著一個人,可不正是安塵。曦然驟然見到吳窮和安塵,沒顧上考慮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激動的說:「不管你怎麼活下來的,快幫我逃出去!你從外面伸一根棍子來給我抓住,拉我出去,快!這裡非常危險,那個劉雨生扮豬吃虎包藏禍心,如果我們不快點離開,都得成為他的祭品!」
吳窮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似笑非笑,聽了曦然的話之後根本沒有任何動作,就那麼乾站著。曦然著急的說:「我的話你聽到沒有?還不快幫忙?這是一個高級鬼打牆,但防內不防外,只要你幫忙,我馬上就能出來!」
「出來做什麼呢?」吳窮怪聲怪氣的問道。
曦然沒有注意吳窮的語氣,情急之下他根本沒發現吳窮的怪異,他焦躁的歎了口氣說:「唉,你這是怎麼了?情況緊急啊,出來做什麼?出來自然是逃命!難道你還想留下來跟那個劉雨生鬥一鬥?別做夢了,他是個大通靈師,根本就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再說我們還發了血誓,跟他對上縛手縛腳,只有死路一條!」
吳窮仰天打了個哈哈,身子佝僂起來,夾著安塵慢慢走到了曦然身邊,對著他詭異的笑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忽然軟倒在地。曦然目瞪口呆,蹲下去瘋狂的搖晃吳窮的身體,嘴裡大喊大叫:「你他嗎的瘋啦?不想活你倒是把我救出去之後再來送死啊?我操你祖宗的,你還把安塵帶進來,到底安的什麼心?」
曦然平時總是一副穩重的樣子,如今破口大罵,確實是被逼的急了。吳窮被他搖晃了半天,慢悠悠的睜開眼,虛弱的說:「別搖了,再搖我就要死了。」
「你他嗎死了活該!」曦然痛恨的說,「我讓你救我出去,你不救我也就算了,還自己走進來。這可是一個高級鬼打牆!你以為出去很容易嗎?是你自己要死,還怕別人搖?」
吳窮苦笑一聲,有氣無力的說:「你還沒看出來嗎?剛才根本不是我。」
曦然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道:「你是說,剛才你被附身了?」
「這麼明顯的事,不用我再多說了吧?」吳窮喘著粗氣說。
「完蛋了,」曦然慘然道,「我們都陷在這裡,劉雨生也不見人影,一定是去對付然然和九姐了。早知如此,當時就該和寶兒聯手對付這個劉雨生!現在寶兒逃走了,我們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你是怎麼被抓到這兒來的?」吳窮低聲問道。
曦然垂頭喪氣的說:「不知道,我本來和安塵在一起,幽冥路上突然出現許多怪物,我和他就走散了。後來我被一隻怪物抓到,那隻怪物……」
說到這裡,曦然眼裡閃過一絲驚恐,他顫抖著說:「那隻怪物凶厲非常,我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它折磨我許久,後來我暈了過去,再後來就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被鬼打牆困了起來。」
「什麼樣的怪物?怎麼折磨你的?」吳窮疑惑的問道。
曦然不自覺的屁股緊了緊,乾咳了兩聲應付道:「是一隻很可怕的怪物,反正就是折磨我,你就別問這麼多了。安塵是怎麼回事?他身手最好,我以為他能逃出去,沒想到……」
吳窮見曦然不想多說怪物的事情,也就沒有再問,他嚴肅的說,「附到我身上的是一隻血鬼,是劉雨生的幫兇。雖然我的靈魂被壓制住,但我的知覺還在,我能感應到她的一舉一動。她似乎對我們的行蹤瞭如指掌,很輕鬆的就找到了安塵。不過幸好安塵被她帶了回來,不然一定被吃掉了。」
第二十九章血眼
曦然苦笑著說:「我倒寧願出去被吃掉,你以為被帶回來是什麼好事?苟延殘喘那麼一點點時間,接來下卻要被當成血祭大陣的祭品!」
「什麼是血祭大陣?」吳窮冷不丁的問道。
曦然被問的一愣,這才想起吳窮並不瞭解血祭大陣的可怕,吳窮在聖仙一系只能算個外圍的嘍囉,很多事情都沒有接觸到。他猶豫了一下說:「本來這種事情不應該告訴你,不過我們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就說給你聽也無妨。血祭大陣,是選取活人當做祭品才能開啟的一個陣法,一旦大陣開啟,就能從修羅地獄借來無邊血煞,威力可以毀天滅地!」
「當然這只是傳說而已,」曦然頓了一下接著說,「能毀天滅地的大陣早就失傳了,我估計劉雨生的血祭大陣,就是要用我們當做祭品,借來血煞把神廟守護者幹掉,他好取走佛骨舍利。」
吳窮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他臉上青黑之氣瀰漫,看上去就是一個垂死之人。他冷冷的說:「血祭大陣必須要活人才能開啟?要多少人?」
「這個我不知道,大陣的威力越大,需要的祭品就越多。但主持大陣的人越厲害,對祭品的需求也可能降低。至於究竟需要幾個人,我想最少也要三個人吧。」曦然不確定的說。
吳窮慘笑一聲,嘴角流出一絲黑血,他無力的說:「我被附身太久,生機全被陰氣腐蝕,就算不被血祭。也活不了多久。與其如此,倒不如自己了斷。死的痛快些,倒少受些罪。」
曦然聽了吳窮的話心有慼慼然。他深知血祭大陣的可怕,作為祭品的活人要承受的痛苦,簡直讓人難以想像!他咬了咬牙說:「我們不能放棄,你想辦法把安塵弄醒,我再找找出路。再厲害的鬼打牆也有破綻,我就不信我們出不去!」
《極度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