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想到劉雨生的手段,曦然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不死心的說:「吳窮,你聽我說,劉雨生想把然然和九姐抓回來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九姐身份非同小可,就算不是劉雨生的對手。也不會束手就擒。我們一定還有機會,神廟的幻境是劉雨生說的,他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依我看一分也信不得!我們從這裡逃出去,就直奔天邊那座神廟。就算死。我們也得死到路上去,不能讓劉雨生得逞。」
吳窮被曦然說的有些心動,他掙扎的爬到安塵身邊。拍了拍安塵的臉喊道:「安塵,醒醒。快醒醒!」
安塵呼呼大睡,如同一頭死豬。無論吳窮如何搖晃他,始終都沒有半點反應,他實在太疲倦了。曦然搖了搖頭,看著自己的食指,狠狠心一口咬了下去。暗紅的血液歡快的流了出來,曦然忍著疼用手指蘸著血在額頭上畫了一個奇怪的圖案,看上去畫的像是一個眼睛的形狀,但又沒有瞳仁。他彎腰抱起安塵,閉上眼對吳窮說:「你拉住我的衣服,我帶你出去!」
吳窮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顫巍巍的抓住曦然的衣角。曦然深吸一口氣,嘴裡念道:「借我血眼,識破虛妄,我以我眼為誓,今後我所見即你所見,我所有即你所有。給我開!」
曦然額頭上的圖案就像活了過來一樣,詭異的動了一下,如同一隻眼睛眨了眨。那紅色的血漸漸消失,在他的額頭上多出一個青色的眼睛圖案,活靈活現與人眼一般無二。可是他自己的雙眼,閉緊的眼皮下流出了黑色的膿血,看上去可怖之極。
青色的怪眼放出一道光,照亮了曦然身前的空地,吳窮在後面看的分明,本來空空如也的地上,竟然有一個用香灰灑成的大圓圈。他們三個人全都處在圓圈的範圍之內,曦然的腳印在大圓圈中間踩出了無數的小圓圈,他一直都在繞來繞去,難怪走不掉。
曦然低聲道:「跟緊我!」
他一馬當先的抱著安塵走了出去,吳窮慢慢的跟上,這次很順利的走出香灰圈,沒有遇到任何奇怪的事。走出來之後吳窮頓時眼前一亮,原來在圈裡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出來之後灰濛濛的天空不見了,亂七八糟的窪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金黃色的天空,金黃色的大地,一切都是金黃色的,遠方的天際,一座恢弘的神廟矗立在空中,散發出無盡的光芒。
吳窮神思恍惚,一瞬間彷彿自己置身佛堂之中,周圍有無數的和尚在唸經。他正要仔細聽聽和尚們念的是什麼,耳邊傳來一個惱怒的聲音:「吳窮!快跟上!你在發什麼呆?」
吳窮被驚醒了,他搖了搖腦袋,看了一眼天際的神廟,心中充滿了疑惑。曦然依舊閉著眼睛,他的兩隻肉眼徹底廢了,眼眶漆黑一片,中間鼓起了膿包。他對此毫不在意,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卻對路況瞭如指掌,他一邊往前走,一邊招呼吳窮:「快跟我走,我們去神廟!」
吳窮猶豫了一下,強提精神跟了上去。三人沒走幾步,忽然一把漆黑的油紙傘從半空中飄落,從傘裡冒出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來。這個女人長的像個洋娃娃,很漂亮,皮膚很白,個子也很高挑。可惜,她的頭被雙手抱在胸前,無頭的身子總在不停的飄蕩。如此熟悉的出場,可不正是神秘的血鬼慕婉兒?
曦然跟吳窮見到慕婉兒,立刻擺出了戒備的架勢。慕婉兒的頭搖搖晃晃的飄到曦然跟前,嘴巴一張一合的說:「咿?竟然是血眼術?你能狠下心來把自己兩眼都廢掉,是個人才啊。」
曦然額頭的青眼慢慢閉合,再睜開的時候變成了血紅色,他有些緊張的說:「你就是那個血鬼?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沒想怎麼樣,我只想找回我的屍骨,」慕婉兒的頭做了個鬼臉說,「可是要想找回屍骨,我就得幫劉雨生的忙。他想讓你們留在這裡,直到他回來,那麼你們就得老老實實的呆著,哪兒也不許去。」
曦然聲音轉冷道:「他想讓我們留下做祭品,你這麼說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慕婉兒眼睛瞪的老大,長髮飄飄的腦袋「嗖」的一下躥回到她自己的手裡,擰巴擰巴安到了脖子上。她搓了搓手說:「好重的殺氣,如果我說沒得商量,你是不是打算動手?」
「通靈師我們對付不了,但未必對付不了你!」曦然冷冰冰的說,「你看我的血眼術!實話告訴你,我學過血煞靈術,對你有極大克制。反正不是你自己的事兒,何必那麼盡心盡力?今日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勸你不要把我逼急了。」
慕婉兒身子飄起來,慢慢變成了一個半透明的人,她浮在空中若隱若現,不屑的說:「那倒真要見識見識你的神通。」
曦然伸出食指,指尖一滴鮮血慢慢冒了出來,這滴血不似人血,看上去晶瑩剔透十分漂亮。他的手擺了個如同蓮花一般的姿勢,正要發動血煞靈術,這時吳窮突然開口說話了。
「我看你跟劉雨生根本不是一條心,何不放過我們?如果你一定要把我們留下,說不定我會把你背著劉雨生做的那些事都告訴他。別忘了你附到我身上的時候,我雖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我的靈魂還有知覺,你所見即我所見。」吳窮有氣無力的說。
第三十章信任
慕婉兒明顯愣了一下,她身子飄落到地上冷冷的問道:「你說什麼?你看到什麼了?」
吳窮正要說話,慕婉兒突然臉色一變,厲聲道:「都給我去死!」
她雙手一抖,身影化作一道黑煙,猛的躥過來把曦然等人牢牢的捆了起來。曦然本以為吳窮真的拿住了慕婉兒的把柄,心想著要是能談攏最好,要是能策反這個凶狠的血鬼,那就更好了。沒想到慕婉兒說翻臉就翻臉,他的血煞靈術根本來不及施展,就被慕婉兒給拿下了。
慕婉兒變化的黑煙看似虛幻,但捆起人來如有實質,曦然和吳窮勉強掙扎了一下,黑煙紋絲不動,還越綁越緊。兩人放棄了徒勞的抵抗,任由慕婉兒把他們扔回了那個鬼打牆的陣法當中。曦然跌落到地上,不滿的問吳窮:「你知道她的什麼秘密?看她的樣子根本蠻不在乎。」
吳窮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道:「靜觀其變,這個慕婉兒跟劉雨生絕對不是一心的。她曾經去過那個神廟的幻境邊緣,拿了一個……」
吳窮剩下的話沒能說完,他保持著張嘴說話的模樣呆住了,手指著幽冥路的方向。曦然正聽到緊要關頭,見吳窮忽然停下不說,不禁十分不爽的問:「拿了個什麼?你倒是說啊!」
吳窮仍舊傻乎乎的不說話,曦然皺了皺眉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也呆住了。只見遠處的幽冥路上濃霧翻滾,一個人影由遠及近慢慢走了過來。這個人看上去十分的清純靚麗,麻利的登山服把她的身材襯托的凹凸有致。真個是魔鬼身材天使面孔。
曦然瞬間失魂落魄的喃喃道:「然然?怎麼會這樣?」
從翻滾的濃霧中走出來的人正是曲然然,她神情呆滯兩眼無神。走路的時候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彷彿失去了靈魂。她的衣衫凌亂,身上多處走光,胸前露出大片雪白,讓人見到就不由自主的心生邪念。曦然大聲的喊道:「然然!然然!你怎麼了?劉雨生那個畜生是不是欺負你了?」
曲然然對曦然的大喊大叫不理不睬,她直愣愣的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鬼打牆旁邊不動了。濃霧仍舊翻滾個不休,片刻之後又一個人影在其中若隱若現,等這個人從濃霧裡走出來。曦然和吳窮異口同聲的喊道:「九姐?」
在曲然然之後出來的人,正是一直顯得非常神秘的幽珀,她和曲然然一樣神情呆滯,兩眼直愣愣的盯著前方。雖然精神狀況有些不大對頭,不過她仍舊保持了那副乾淨整潔的樣子,身上的衣服整整齊齊,纖塵不染。
幽珀走到曲然然身邊,也站住不動了。曦然頹然的坐倒在地,灰心的說:「完了。徹底完了。我以為九姐能從劉雨生手裡逃出去,最起碼也能拖延一點時間,想不到她這麼不濟事。我們六個人除了肖寶爾,其餘一個也沒能逃走。劉雨生太狠毒了,這是要把我們一網打盡啊!」
吳窮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麼,可是一張嘴就咳出一口黑血。頓時把他要說的話給噎了回去。他吐出的黑血中有一些硬塊,看上去像是腐爛的肉。好巧不巧的正落在安塵的臉上。安塵呼嚕呼嚕睡的正香,被吳窮這一下給鬧醒了。他噌的一下蹦起來擺了個戒備的姿勢。
「曦然?吳窮?怎麼是你們?我怎麼在這兒?」醒過神來的安塵看清了眼前的人,頓時驚訝的問道。
曦然和吳窮相視苦笑,搖了搖頭都沒有跟安塵說話,而是一起把手指向了幽冥路的方向。幽冥路上的濃霧仍舊在翻滾個不停,許久之後,又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人。這個人手裡拿著一把砍刀,看上去很普通,個頭不高,身材有些消瘦,屬於那種扔到人堆裡就再也找不出來的平凡貨色。
可是見到這個人出現,眾人的反應都很激烈。曦然咬牙切齒,兩眼幾欲噴火,吳窮神色驚恐,似乎十分畏懼。安塵渾身顫抖,臉上的肌肉不停的抽動,他一字一頓的說:「劉、雨、生!」
最後從濃霧裡走出來的人,自然是久違的大通靈師劉雨生。他從幽冥路上走出來之後,回頭甩了甩胳膊,翻滾的濃霧立刻安靜了下來,片刻之後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他把砍刀收起來,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黑漆漆的油紙傘往空中一拋,口中喝道:「還不進去!」
油紙傘違背了物理規律,就那麼停滯在半空,慕婉兒的身影從油紙傘旁邊浮現出來,一臉不情願的說:「幹嗎這麼著急把我關起來?下面的事我說不定還能幫上忙。」
「你什麼忙都幫不了,」劉雨生淡淡的說,「我馬上就要打開神廟的大門,開啟血祭大陣。到時候血煞沖天,如果你還在外面,難保不會有意外。幽冥路上的厲鬼只是開胃小菜,真正的大傢伙都在神廟當中被寶塔鎮壓著,一旦取走佛骨舍利,我恐怕最多只能自保,顧不上你了,還是躲進去安全些。」
「你說的都是廢話,說到底還是不信任我!」慕婉兒憤憤的說,「我又不是泥捏紙糊的,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吃了我,我幹嗎非要你保護?你把我關起來,一個人又要開啟大陣,又要準備祭品,你能忙得過來嗎?到時候寶塔崩壞,妖魔四散,要是不能恰巧趕在幽冥路關閉之前逃走,你就得一輩子陷在這裡了!」
劉雨生猶豫了一下,仍然搖頭道:「我自己能應付,大不了重開一道五鬼搬運之門逃出去。」
「你瘋了?幽冥路關閉在即,你取走佛骨舍利,縱然寶塔毀掉,那些妖魔也只能和幽冥路一起落入森羅地獄。可是如果你開一道搬運之門,萬一有妖魔跟著你闖入人間,到時候你何止罪孽深重?只怕天譴也為時不遠了吧?」慕婉兒震驚的說。
劉雨生沉默了,他知道慕婉兒說的不錯,寶塔下鎮壓的妖魔隨便跑出去一隻,都是一場天大的浩劫!要知道今時不同往日,經過末法時代,現在的通靈界人才凋零,夠資格稱得上通靈師的人少之又少,大多都是打著通靈師名頭的騙子。寶塔下鎮壓的妖魔,放在幾百年前,跑出去就是個死,無數積累外功的通靈師會蜂擁而至把它撕成碎片。可是現在,恐怕通靈界死上一大半都未必能填平這個大窟窿。
慕婉兒見劉雨生有些心動,於是緊跟著又說:「你擔心我身上的血煞和血祭大陣互相應和,這個不是問題,把你的隱煞符拿來貼一張在我身上好了。劉雨生,我真的只是想幫忙,你忘了之前跟你說的話了麼?你這個人就是太多疑,難怪沒有朋友。你得嘗試著去相信別人,不如就從我開始怎麼樣?你想想,就算我想對你不利,在這裡我能做些什麼?難道我能吃了你不成?身為一個大通靈師,你拿出點自信來行不行?像個男人那樣威武霸氣!」
劉雨生被慕婉兒說的一愣一愣的,好像他如果不留著慕婉兒幫忙,就不是個男人。他低頭想了一會兒,抬起頭冷冷的說:「好!慕婉兒,來到這鬼山之後我就一直選擇相信你,如果你辜負了我的信任,我一定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切,我早就死了!」慕婉兒不屑的說,「你少廢話,時間不多,趕緊開始吧。我能幫你做點什麼?」
「你先把這個帶上!」劉雨生掏出一張符紙說,「沒有這張隱煞符,你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越幫越忙。」
第三十一章浮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