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這麼說,那小丫鬟鐵定是同謀了?」
「當然。」
「那鎖門的一定是她!」
「笨!若是她我還會多此一舉考你嗎?」趙昊啟說著用扇子輕敲了一下元寶。
「公子,能不能不要再敲我了,我就是被您敲太多敲笨了。」元寶抱頭發出強烈抗議。
「事發後,那丫鬟一直躲在廂房裡,在竇威找她之前沒有踏出過正對歌舞台的廂房一步。之後,她一直被唐三娘盯著,哪來的機會鎖門?」
「不是她又是誰?」
趙昊啟再次露出別有含義的神秘笑容。
「你別急,我先告訴你琴音姑娘是怎麼躲過所有人的視線,運用李代桃僵的手法換上屍體的。」輕啜一口微涼的茶潤潤喉嚨,趙昊啟繼續道,「前方的人是看不到歌舞台後方的情況的,連站在主賓台上的唐三娘和龜奴也只能看到肩膀以上的部位,守在樓梯兩側的龜奴也同樣看不到肩膀以下的部位。因此,只要彎著腰或蹲著,在歌舞台後方做什麼事情都無人發現。兩人把椅子放倒,椅背靠地,將屍體放上椅子擺成端坐之姿,用披帛將屍身捆直在椅背上,推到歌舞台邊,抬上去,把椅子立起來,屍體就端坐在椅子上了。但是屍體無頭——至於為什麼是無頭的,那跟用屍體代替活人的目的一樣,要出人意料。屍體無頭的話,一時間會被人以為是琴音本人,眾人的注意力自然會放在屍體身上,待發現不是她之時,她已經在眾人面前藏起來,或是離開了。但是無頭的屍體佈置起來有些麻煩,雖然有白紗遮擋視線,但在主賓台上站著的人輕易就能看到沒被琴案遮住的頭部和胸肩部。這就是為什麼得在換上紅衣以後才能把屍體換到歌舞台上,第一點,就是琴音不能停下彈琴來幫小丫鬟。第二點,就是因為屍體無頭,得用前面滿是垂飾、新娘裝扮時才戴上的鳳冠來掩飾。而當時放在屍體頸部之上,用以填充鳳冠及代替頭部的東西就是那個繡球。繡球是布做的,只要拿兩根長針跟衣領一起別住,假頭和鳳冠就能穩穩當當地固定在頸子上方。佈置停當,小丫鬟下樓,眾人在樓下出價,準備拋繡球。趁著那時人們的注意力集中在誰得標之際,琴音鬆開披帛,抽出衣領上的針,一腳踹倒椅子,待繡球滾下,小丫鬟回到了樓上發出叫聲,喚來眾人登樓,一幕好戲就此開場。」
「等等!如您所言,屍體應該是琴音姑娘推倒的,小丫鬟沒有時間去做。但是,小丫鬟一喊,不是有好幾個好事之徒衝上了樓梯嗎?那麼當時琴音姑娘必定不能夠待在歌舞台上,否則肯定會被人發現她。這麼一來,她就只能躲在歌舞台對著的廂房裡頭。這就有個問題,後來她是怎麼躲過眾人耳目走過長長的走廊,到達走廊盡頭的廂房裡的?畢竟竇大人很快就登上樓,而且三娘和那幾個龜奴也隨後上去了。在那麼短的時間,她還必須貼著走廊靠裡的牆壁爬過去,才能不被人看到。在時間上,她不是完全來不及嗎?」
「你好像搞錯了一點。」
「搞錯?」
「琴音並沒有躲進廂房,而是就在那裡。」
「怎麼可能?難道竇大人和那幾個龜奴是瞎子,看不到她?」
「他們是看不到她。」
「公子,您是在糊弄我嗎?難道琴音姑娘穿了隱身衣,讓別人都看不到她?」
「她並沒穿隱身衣,只是穿了丫鬟的衣服,代替小丫鬟留在歌舞台旁邊的走廊上。」
「那麼小丫鬟呢?您別忘了小丫鬟還在樓上呢,按照您所說的,不是就有兩個丫鬟?」元寶忽然大聲嚷了起來,「我知道了!琴音沒藏在廂房,是真正的小丫鬟躲在了廂房!對不對?」
「你總算答對了。琴音脫下紅衣,換上丫鬟的衣服,把頭髮披散,縮在走廊的牆腳,假裝受了驚嚇。小丫鬟上樓後,扔下銅盆,推倒瓷瓶,躲入廂房。那小丫鬟說話結巴,琴音只要模仿她結巴著說話,儘管聲線有巨大差別,但人們會以為小丫鬟是受了驚聲音嘶啞了,畢竟說話結巴是小丫鬟最大的特徵。」
「琴音姑娘好狡猾哦。」
「是聰明。」趙昊啟不滿地糾正元寶,「然後在眾人將注意力集中在從天而降的屍體上之時,琴音就慢慢地往後挪動,神不知鬼不覺地躲進走廊最盡頭的廂房。她是蹲在地上後,丫鬟才把瓶子砸碎的,因而衣裙上帶了不少濺到的碎瓷片,那些碎瓷片在走廊上零碎地散落就是證據。而那廂房的門原本是開著的,然後在琴音進去後,在某個時候被毫不相干的人給幫忙關上了。」
「咦,是毫不相干的人?」
不理會元寶發出驚訝至極的怪叫,趙昊啟繼續道:「人們的視線早被屍體吸引,根本就不曾留意一個丫鬟從視線角落退去。等竇威想到要找小丫鬟詢問,小丫鬟再從廂房裡出來,而琴音早就躲起並關上了門。」
元寶心急地嚷了起來,「公子您還沒說是誰鎖上的門。」
「別急,那個只是我的猜想,還沒證實呢!其實,要是計劃緊湊,不鎖門時間也是完全夠的,大概是沒想到官差那麼快就來到了,或許又發生了些什麼意外,導致接人的船來晚了,琴音才不得不臨時找人鎖上門以拖延被發現的時間。
「當假蒲商人的船到了窗下,他將粗麻繩一頭捆住竹籮上方,另一頭拋給在窗邊等候的琴音。琴音把繩子拋過窗邊最近的一條橫樑,再將繩子頭丟回給他。他拉動繩子,竹籮升至窗口,琴音爬過窗子蹲入竹籮,他就慢慢放鬆繩子,琴音這就被接到小船上。然後,拿著繫在竹籮上的繩子頭,他將繩子收回。」
「原來如此。」元寶擊掌感歎道,「這法子真簡單!」
忽然想起了什麼,元寶追問道:「公子,您還沒說是誰關的門呢!既然不是小丫鬟,難道還有別的丫鬟去幫忙?對了,三娘不是說除了琴音的廂房,其他的都關上了嗎?難道是她一早就偷了鑰匙?不對,那門是我借三娘的鑰匙開的,琴音只能偷那間廂房主人的鑰匙。」
「錯。」
「錯了?」
「那間廂房的主人根本沒把鎖給鎖上,鑰匙也是她交給琴音拿著的。」
「那麼她也是同謀?」
「多半是。」
「公子,我們來了。」隨著清朗的童音響起,元壽和元鶴跟在翠晴身後走進書房。
趙昊啟招手讓兩名小童過來,又啜了口茶才柔聲詢問元壽,「壽兒,昨天那些點心好吃嗎?」
「好吃!」元壽回道,接著垂下頭,支吾著繼續道,「不過……我本想留些給公子嘗嘗的,結果……吃著吃著就吃光了。」元壽說著聲音低了下去,兩手不住地搓著衣角,不好意思地用眼角偷偷瞄向趙昊啟。
「沒事,我不嘗也沒關係。」
「真的?」元壽歪著頭,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趙昊啟。
「嗯。」趙昊啟點點頭,接著他又問道,「壽兒,那點心是不是一個漂亮的大姐姐給你的?」
「是的!」元壽聲音響亮地回答,馬上又摀住自己的嘴拚命搖頭,「不是的。」
趙昊啟勾起唇角笑了,「是不是那個姐姐讓你發誓不說出來?」
元壽猶豫著不語,一雙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動著。
「是不能用嘴說,也不可以用筆寫,對吧?」
元壽咬著唇,半晌才說道:「延壽是男子漢,不能言而無信。」
「對,壽兒沒錯。那麼只點頭或搖頭應該沒有違反誓言吧?」
「嗯。」元壽點頭。
「那個姐姐穿著丫鬟的衣服,樣子跟先前在樓上的好看的姐姐很像,是嗎?」
元壽很用力地點頭。
「你偷偷地跟在我們後頭上二樓玩,那個姐姐在門縫裡揚手讓你過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