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蕭雲天的心情十分沉重，他把審訊的任務交給了楚劍雄等人，告訴他們務必要把十多年前的罪行和現在的罪行一筆一筆地問清楚。還有邵光仁的那些同案犯，也一定要審查他們到底知道邵光仁多少事情。
蕭雲天的心裡還是有一些疑慮和不安的。畢竟1·31大案卷宗中根本沒有多少指向邵光仁的證據，現在唯一有利的證據就是邵光仁自己的供述了。
如果沒有其他證據印證他的證言的話，也一樣難以定案。
只是要重新還原現場是不可能了。原來的現場隨著房地產的開發，早就面目全非了，根本沒有可能再重新勘查現場，只能依靠當時卷宗記錄的那些證據來判斷了。
就憑邵光仁知道睡眼標記這樣一個細節，就足以定案了。
像這種隱蔽的物證或者細節，如果不是身臨其境，是不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的。
就像殺人兇手作案後將凶器扔到一個水坑或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根據兇手的供述，最後在相應地點找到了凶器一樣，這樣的供述是具有很高證明力的。
總之，海東市的腥風血雨終於宣告結束了。在杜三金團伙和沉睡神團伙這兩個特大犯罪組織相繼覆滅後，海東市的地下黑道元氣大傷，短時間內也不會有妖孽異人接掌局面。
蕭雲天坐在椅子上，腦海中不斷回憶著這些年來的經歷。突然，林玄鶴的電話打了進來：「隊長，有個人要跟你講話。」
「隊長，是我。」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話音。
「如雪？你醒過來了，真是太好了！」蕭雲天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柳如雪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終於從鬼門關回來了。這個消息著實讓蕭雲天高興，比抓獲了邵光仁這個惡魔都高興。即使破獲了再多的案件，他也不希望手下的人為此而獻出寶貴的生命。
「如雪，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去看你。」蕭雲天說道。
「隊長，不急，你還是先把這個大案子搞定吧，辦案上離不開你，我這裡有醫生和護士照顧呢。」遲疑了一下，柳如雪羞怯地說道，「隊長，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話。你忙吧！」
蕭雲天來不及回話，那頭已經掛了電話。
那些都是真心話？蕭雲天想到了柳如雪中槍後說的那些話，臉上不禁浮現了幸福的笑容。柳如雪那邊一定羞紅了臉吧！
蕭雲天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望著窗外海東市的街道，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他知道，一切都還沒有結束，新的任務正在等待著他，更多的真相需要他去揭開……
番外：蕭雲天在海東警察學院的講座
海東緝毒大案的破獲，轟動了海東警界。特大案件的偵破，使海東警方上上下下都得到了上級和同級組織的表彰，尤其是參與偵破的重案偵查隊隊員更是受到了特別嘉獎。
就像文人總希望寫出傳頌千古的文章，畫家總想留下名揚百世的畫作，棋手總想留下驚世駭俗的佈局，匠人總想留下巧奪天工的作品一樣，作為一名警察，尤其是一名刑警，最能夠得到心理滿足感的就是能夠破獲一些大案、重案、要案、奇案、懸案、疑案、難案。
連環大案驚險的偵破過程一披露，使人們不由得對這個團隊表示欽佩。
大功一件，自然要論功行賞。海東市公安局局長何永安也被上級記功。重案隊隊長蕭雲天也得記大功評英模，其他隊員也一一有份，此處不表。
因為此案的成功偵破，蕭雲天今天被母校所邀，回到海東警察學院做講座。他本來不想去，但是後來禁不住恩師的一再要求，蕭雲天只好硬著頭皮準備了一些素材，來到母校和師生們做一些交流。
這不，一來到學校，還沒有進入禮堂，他就被熱情的學弟學妹們圍住了。作為海東警察學院畢業的精英學生，蕭雲天已然成了在校學生們的偶像，儘管海東緝毒大案媒體已經做了很多報道，但學生們還是想親耳聽聽學長的介紹。另外，作為明日的警察，這些警校生對蕭雲天還提出了很多問題，希望他在講座中予以一一解答。
「今天，我們榮幸邀請到海東市公安局重案偵緝隊隊長，也就是我們的傑出校友蕭雲天同學前來給我們作報告，或者說是講座。蕭雲天自從本校畢業後，投身警界，屢立奇功，近期更是破獲了海東緝毒大案。作為從海東警察學院走出去的傑出代表，我們為他感到驕傲！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蕭雲天為我們做講座！」主持人簡要地介紹了一下蕭雲天，然後將話筒交給蕭雲天。
掌聲雷動之後，蕭雲天開始了他的講座。
「感謝母校的老師和同學們給了我這麼一個機會，能夠讓我重返校園，與老師和同學們共同來交流一下。要說是講座，實不敢當，因為本人水平有限，要論學術水平，我怎麼也超越不了我敬愛的老師們。
「來之前，我也反覆考慮過，到底講一些什麼內容。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警察學院的學生和老師，不同於一般的大學學生和普通民眾，專業性比較高，可以講一些稍微專業的問題。我在重案隊這麼多年，接觸的命案也比較多，我就和大家談一些命案方面的案例吧。
「作為一名刑警，遇上命案的時候，心情肯定是緊張的。命案現場給人帶來的衝擊，遠比其他刑事案件給人帶來的心理衝擊要大得多。你們想想，死者一旦被發現，從報案到出警，現場外圍估計早就已經是人山人海了。在中心現場，幾乎全是警察，他們拉起了警戒線。咱們的技術人員、痕檢人員開始勘察現場，拍照，繪圖。刑偵人員也會觀察現場，走訪群眾。
「對於非正常死亡的案件，如果初步判定是他殺，那麼案件就會升級。除了由重案隊接手案件外，各級領導都會十分重視，市區兩級的刑警都會集體出動，領導也會親臨現場指揮應對。
「這麼多人關注，這種場面是不是會感到很緊張？尤其是作為刑警來說，在這麼多領導和同事都在關注，還有那麼多群眾也在注視著的情況下，那種破案的壓力就可想而知了。如果不能快速破案，面臨的壓力是方方面面的。社會上就可能會有流言產生，社會輿論的壓力也不可小視，警局也會受到各級領導的責備。在這種壓力下，人難免會犯錯誤。再加上破案期限的限制所造成的壓力，急躁、偏差、謬誤都有可能發生，甚至一些偏見、想法、細節都有可能產生誤導。
「因此，我今天來和大家談的問題，不光是怎麼偵破案件的問題，還想先談一下過去的那些年，我們或者其他地方偵破失誤造成的冤錯案件。這些冤錯案件，對於咱們警察來說，那絕對是恥辱！要想更好地偵破案件，首先要學會怎麼避免發生冤錯案件，不能從中吸取教訓，就不是一個好警察！
「給大家列舉一個近年來發生的冤錯案件吧。我暫且稱之為『李某某故意殺人錯案』。事發當日，李某某下午四點下班回到家後，發現年僅二十一歲、結婚僅七個月、懷孕已六個多月的妻子躺在血泊之中，已經死亡。警方通過勘查、屍檢，確定了本案的一些情況。被害人頭、面、頸、腹被砍數刀，屍溫十二度，地上的血尚未凝固，推斷被害時間為下午三時許；屍檢顯示未被強姦，排除強姦殺人的可能性；從現場遺留的作案工具提取同一人指紋三枚，並在床單上提取足跡一枚。
「這個案件發生的時間已經很久遠了，大家知道，那個時候的科技沒有現在這麼發達。沒有遍佈大街小巷的監控探頭，沒有DNA技術，手機都沒有出現更不要提什麼手機定位技術了。沒有這些東西，那怎麼破案呢？只能靠人海戰術。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能夠拿起刀殺人的，必然會有一定的原因，作案者一定會有動機。破案的第一步肯定是先要排查被害人的社會關係，看看被害人有沒有和其他人有什麼矛盾。看看到底是仇殺、財殺還是情殺。
「經過警方拉網式的排查，有幾人偷偷地反映了，說李某某和妻子感情不合，曾經聽到過二人吵架。但反映的人只說了這些情況，不讓做筆錄。因為不止一個人說了這個情況，李某某的嫌疑一下子就上升了。確定李某某有重大作案嫌疑之後，警方就圍繞這一點開始去尋找證據。
「經過警方的調查，得出以下結論：第一，李某某案發當天具有作案時間，第一個發現現場的就是李某某，也就是說在李某某到達現場之前，沒有其他人去過現場。李某某完全有可能在作案後將現場處理完畢，再偽裝成報案者。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而且還不少。所以說第一個發現現場的人的證言很重要，無論他是不是真正的作案人。
「第二個理由是在李某某衣服上發現了一滴噴濺狀的血跡，血型和被害人一致。那個時候不能做DNA鑒定，只能作血型鑒定，因此當時認為很有可能是被害人的血，當時的專案組認為這血跡的形態非常符合兇案現場所留。大家都知道，血是一種流體，很容易形成各種各樣的形態，由於作用力的不同，就會形成各種各樣的形態，如噴濺型、滴落型等。專案組認為這種形狀的血跡只有在案發現場的人才可能會濺上。
「第三個理由是經過突擊審訊，李某某自己也供認了因為懷疑妻子婚前行為不軌，遂嫉恨在心，當天因為瑣事爭吵怒之下將妻子殺害的事實。
「案件偵破到這裡，我想問問大家，假如你是當時的偵查人員，你會做出怎樣的判斷？會不會認為李某某就是兇手？肯定有的人會認為李某某就是殺害其妻子的兇手。
「命案有那麼多，發生在家庭成員之間的也有很多，何況此案中李某某在作案動機、作案時間等方面都很吻合。但我遺憾地告訴大家，此案既有肯定性的證據，還有否定性的證據。案發現場提取的指紋和足跡經過鑒定，認為並非李某某所留，而是他人所留。但因為足跡鑒定存在一定誤差，達不到認定的程度。現場的指紋和李某某雖然對不上，卻並不能排除其他人在此之前到過李家的可能。
「因此，警方就將李某某當作殺人兇手起訴至檢察機關，檢察機關隨之起訴到法院。因為存在的這些疑點，檢、法兩家多次分別開會研究，最終才在有關部門的協調下集體定論。李某某被判處死緩，在服刑期間，他一直申訴無果。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十年後，當地警方抓獲了一名搶劫殺人犯江某。令人意外的是，江某供述出當年殺害李某某之妻的真正兇手就是他！當天他喝了點酒，去了李某某家，想對李妻圖謀不軌，遭到李妻的反抗，這才殺害了李妻。幸好當年提取的案發現場指紋有幸保存，經過檢驗，與江某的指紋一致，而且江某供述的其他細節都與現場一致，這才印證了江某就是殺害李某某之妻的真正兇手。江某被判處死刑，李某某無罪釋放。
「李某某這樣的案子並不是個案，大家從媒體上估計也知道一些。我在這裡再簡單地列舉一下。
「在『滕某某故意殺人錯案』中，因為河中發現六塊被肢解的女性屍塊，經排查，附近一旅社的服務員石某某失蹤，刑偵人員就想當然地認為被害人為石某某。根據肢解屍體的手法，辦案人員又將疑凶的調查範圍集中在醫生和屠夫兩類人身上。這個案子和我們辦的『人骨拼圖案』類似，可惜那一次警方猜錯了。遂抓捕了屠夫滕某某，後滕某某被判處死刑，執行槍決。但兩年後，所謂的被害人石某某又回來了。
「『吳某某故意殺人錯案』中，市民吳某某在妻子去世後認識了余某，後與余某分手。一天，余某來找吳某某幫忙辦廠，吳某某沒答應，結果當晚余某被人沉屍在動物園的一個湖中。刑偵人員在案發現場收集了六枚煙蒂，其中兩枚驗出含有吳某某的唾液。吳某某後被判處無期徒刑，結果六年後抓獲真兇，吳某某被無罪釋放。
「『佘某某故意殺人錯案』中，因為一具女屍與一名失蹤女子張某相似，張某之夫佘某某被抓，後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結果十年後，張某活著歸來，佘某某被無罪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