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節

  說罷,我讓慕婉的父親做到慕老爺子面前,轉頭和楊蓮香對視了一眼,彼此點點頭,一同看嚮慕婉的父親。
  耳邊傳來一聲歎息,我眼角的餘光便見到胡澗明閃到慕婉父親的背後,緩緩地落了進去,而慕婉的父親則渾身開抖,『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
  「仙家,是『抽』煙還是喝口水?」
  楊蓮香走上前去說了一聲,「慕婉父親」便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堂兄弟和慕老爺子,使勁吸了一下鼻子,眼睛也紅了起來,轉頭對楊蓮香說道:「『抽』煙……」
  
  第186章 仙家,用事實說話
  
  慕婉家的茶室內,「慕廣昱」渾身發抖的那一幕,屋裡人無一例外的見到了,可還沒等反應過來,楊蓮香便上前和「慕廣昱」打起了『交』道。
  慕廣昱本身有『抽』煙的習慣,第一次見面時他就端著個煙斗,給人儒雅淡然的感覺。
  不過這會兒,楊蓮香則主動掏出了一包黃『色』旱煙草,用白紙捲著旱煙葉子,碾成細細一桿遞給「慕廣昱」。
  「慕廣昱」接過煙卷,由著楊蓮香幫忙點燃了,深深吸了一口又呼出去,滿屋子都是熏人的劣質煙味,慕老爺子他們頓時皺起眉來,慕婉的媽媽更是一臉驚訝,在我身邊輕輕說道:「他什麼時候『抽』這種煙了,張先生,這、這真是胡仙上了我老公的身?」
  她這麼一說,慕家人便均是眉頭緊縮,冷冷的向我看來。
  「阿姨,不用緊張,仙家借我叔說點事,一會就走,你不用擔心。」
  隨口說了一聲,我轉頭看嚮慕婉父親,就見他瞇著眼睛,深深吸了口煙,一句話也不說,一口接一口的『抽』,眼圈也越來越紅,時不時吸一吸『潮』濕的鼻子,很快就把煙卷吸到了末端。
  唉,仙家也是有苦難言,即便這會兒有我們這樣的中間人幫襯著,可情緒還是沒法穩定下來。
  「再來一根兒吧,跟著老慕家幾十年都沒『抽』過煙了。」
  慕廣昱抬手擦了擦濕潤的眼睛,對著楊蓮香說了一聲,楊大娘也是歎了口氣,點點頭,重新捲了一根旱煙,這回煙桿粗了不少,點上火,慕廣昱使勁吸了好幾口,滿屋子都是繚繞的煙霧,『弄』得慕家人都是死擰著眉頭。
  煙『抽』了一半,慕廣昱看嚮慕老爺子,歎道:「狗娃啊,咱咋就是妖『精』了呢,你忘了小時候在河裡游泳,被水帶了老遠,差點回不了家的事兒了?」
  話音一落,慕老爺子猛地睜大了眼睛,也張大了嘴,嘴『唇』一抖一抖的硬是說不出來話。
  慕廣昱搖了搖頭,抬手擦了擦鼻子,「你想想,你是咋回來的,河面那麼老寬,你瘦的跟泥鰍似的,一個『浪』就能給你拍底下去。
  還有,你們哥仨數你最淘,你爸打你,你跟猴兒似的往樹上爬,邊上有個圍牆,牆上是玻璃碴子,那會兒樹枝兒折了,你掉下來,臉就對著那些綠玻璃碴子,你說,咋就直接掉地上的?」
  慕廣昱又『抽』了口煙,吸著鼻子說道:「你上學的那些事兒咱就不說了,你閨『女』結婚沒孩子,在婆婆家挨說,你上班忙,都沒時間理那丫頭,你閨『女』去你單位找你,差點被車刮了,你跑過去問她咋回事,丫頭啥都不記得,那車能是她躲的啊?
  後來,醫院都說丫頭要不了孩子,可她兩口子咋有的娃娃?狗娃啊,你說咱給你做了那麼多,你回頭說咱是妖『精』,寒不寒心啊……」
  說著,慕廣昱捂著臉,煙也不『抽』了,一個大男人使勁的哭,哭的跟孩子似的,而那位慕老爺子則面『色』慘白,抖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有廣梁那孩子,以前跟人打架,三十多個人追他一個,腦瓜子都被酒瓶削破了,咋捂著腦袋去的醫院啊,老遠的路,誰也沒幫你一把,縫了二十多針,你都沒掛在路上。」慕廣昱一抬頭,看向另一個堂兄弟,「廣志媳『婦』那是啥破身體,不是這病就是那病,可你媳『婦』讓你『操』心過嗎,她那樣的體格就能承受一身的『毛』病啦?
  你在外面跟這個喝酒,跟那個談買賣,媳『婦』誰幫你照顧的,孩子誰給你看的?你後來悟了,對你媳『婦』這好那好,我要過啥?」
  慕廣昱越說越急,再抬起來臉,眼淚鼻涕一塊兒下來,左抹一下右抹一下的,哭著說道:「咋啦?就讓你們給我立個堂子,我這瘸『腿』的老東西還不讓我歇歇腳啊,你們老慕家兄弟姐妹十幾個,真讓我跑斷氣你們才心甘咋的?
  你們愛信佛就信佛,反正佛爺才不管你們的事兒!咱沒幫過你們掙錢,你們都自己打拼,可後院我沒讓你們著過大火吧?咱給你們打的災還少了咋的,有你們這麼說我的嗎,堂子我不立了,你們愛咋咋地吧!」
  說著,胡澗明便從慕廣昱身體裡閃了出來,人就蹲在茶室的牆角可勁哭,哭的要多傷心有多傷心,這會兒脾氣也上來了,微胖的臉咧著嘴,叨咕叨咕的還說了好些慕家的事兒,自言自語的在那兒埋怨,也著實夠委屈的了。
  不過我也看出來了,胡澗明說的好些都是氣話,他也不是真不想立堂子,可能是這幾十年一直都沒跟慕家人有過溝通,這會兒話匣子一打開,就有些收不住情緒。
  而另一頭,我和楊蓮香彼此看了看,也是相視一笑,說實在的,有的時候鬼類上人身,跟出馬弟子訴苦時比胡澗明哭的還厲害,這事兒是常態,基本上級別越高的正統仙家,心裡的苦水就越多。
  漫長修煉中的艱辛不提,光是那份無法與人溝通的孤獨感才最考驗仙家,再加上身上有著條條框框約束著,這不能做那不能做,要是再沒個同伴,真正能熬出頭的,肚子裡的苦水都夠裝滿小湖泊了。
  轉頭再看慕家人,慕老爺子,還有慕廣昱的兩個堂兄弟都傻了眼,張著嘴直愣愣的看著慕廣昱,而慕廣昱也是一腦子『迷』糊,抬手抹了抹眼淚,又『抽』出紙巾擦鼻涕,一時半會兒都沒明白他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張、張先生。」
  「張先生!」
  慕婉的父母忙不迭看向我,餘下的慕家人也一臉震驚的望了過來。
  「不用擔心,仙家他保了你們慕家三代人,訴訴苦是正常的,幾位也冷靜一下,商量商量這保家堂口還立不立,我這邊也要給仙家一個明確的『交』代。」
  我正笑著說這些話,那位慕老爺子騰地站起身,一張略顯蒼老的面容上冒出了不少汗,可張了半天嘴愣是沒說出話來。
  「大、大伯……」一道吞唾沫的聲音傳來,位於我的斜對面,慕廣昱的堂弟慕廣志低下頭,「惠英她那幾年老得病,我、我……我確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我對不起我媳『婦』,她一個『婦』道人家真的很難『挺』過來,你說真是仙家……」
  「肯定是了!」堂哥慕廣梁攥起了雙手,直直的望著地面說道:「我以前在跟人打架,不衙,那些個狐朋狗友哪個不是早就蹲大牢了?」
  慕老爺子目光連晃,眼睛一濕,抖著聲音說道:「這、這世界上真的有仙家?咱們老慕家過的這麼好,難道真的都是因為仙家?」
  這般說著,慕老爺子的眼圈也徹底紅了起來,「小時候差點淹死的事兒我記得,就是市裡的護城河,那時候河面寬,我被河水帶了好幾里地,游都游不動了,我記得有人拉著我游。
  樹上摔下來那回我也記得,那圍牆上全是玻璃碎片,臉著在上面,眼睛都能被扎瞎了,還有我『女』兒……」
  他緩緩抬起頭,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掙扎不斷,忙向我走來,「先生!先生!這世上真的有仙家嗎?」
  我長出了一口氣,點點頭,「老爺子,您家的保家仙是跟您父親結下的因果,當年您父親救過一隻狐狸,就是那位仙家。」
  慕老爺子渾身一震,眨著眼睛,臉『色』更白了幾分,「我聽說過,聽說過,我爸年輕時給屠宰場送貨,救過一個夾斷『腿』的大白狐狸!我爸說那狐狸可能是成『精』了,從村裡的屠宰場跑出來,在土道上把他車攔了下來,還對我爸掉了眼淚,這才救了的。
  這、這事兒我們小的時候都沒信,還以為老爺子他逗我們的,哪想仙家真的護著我們這麼久啊!」
  我站起身笑了笑,「沒關係,仙家不會計較這些的,老爺子,我多句話,人心都是『肉』長的,仙家為了報恩,在慕家一呆就是幾十年,這份心意和心情,不似親人也勝似親人了吧?
  其實立保家堂子也沒什麼,就是讓你們給上上香,平時家裡吃什麼,先給仙家供一份,就當一家人處著,沒什麼輪七八糟的事情。在我們東北,這種與仙家的緣分叫做仙緣,有些仙緣都是代代傳下來的,祖上要是有保家仙的,老一輩兒一去,小輩兒的兄弟姐妹都搶著供。
  況且,仙緣難得,真情更難得,老爺子,你們說呢?」
《陰陽薩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