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晚上睡覺的時候,師父似乎是很高興,也好像對孟冬雪特別滿意。他對我說,山兒,這姑娘我看挺好,如果你們雙方都願意,而對方家庭也肯接納你的話,師父就以父親的身份,給你做主了。我雖然心裡挺高興的,但師父這麼一說,我還是得裝模作樣的委婉一下,我說這還早呢,我和她雖然心裡互相知道,但是誰也沒把這關係給說破,算是在默認吧。接著我開始岔開話題,問師父這次回來打算呆多久,他說待不了幾天,就得回城裡去一趟,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完。
  我問他什麼事,他告訴我,自己在城裡醫院的一個大夫朋友有求於他,說是醫院裡不乾淨,過幾天就得去處理一下。我一下子坐起身來對師父說,那就帶我一起去吧,在這村子裡除了幹農活之外,我也沒別的去處。師父卻說,這件事醫院方面交代了一定要低調處理,因為最近不太平,醫院也常常接收那些派別分子,所以只能偷偷去做。我說那我小心一點就行了,我也不是新手了,肯定不會添亂的。師父猶豫了一會兒說,到時候再說吧,現在先睡覺。
  之後的幾天,我基本上沒看書,就陪著師父到處走走逛逛。師父問我,你還記得我當初送你來村子的時候,說過我們門派有一項手藝,之後有機會再教你嗎?我說我記得,當時問你,你也沒跟我說很仔細,只是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怎麼你覺得現在是時候了嗎?師父說,本來我覺得是時候了,但是現在卻有些不確定了。因為你和孟冬雪兩情相悅,將來如果真的結婚生子,那這門手藝就不適合你學了。
  聽到這裡我越來越好奇。於是問師父,到底是什麼手藝。師父說,這套手藝,也是師門代代相傳的,但是如果學習的話,必然要缺一門才可以。因為這套手法是傳自魯班書,這是一本奇書,學習之人要麼就像師父一樣是出家人,斬斷紅塵,要麼就克父克子,會絕後。我大吃一驚,問道,怎麼這麼陰毒?就是你說的「打符」之術嗎?
  師父點點頭,然後對我說,魯班你知道吧?我說是的,工匠之鼻祖。師父說,魯班書分上下兩冊,上冊就是講工匠之術,下冊講的,全都是玄學秘術了。不過真章已經絕跡,民間流傳的。大多都只是片段,而我們師門留下來的這段,也是如此。我問師父,難道說,魯班書裡的部分內容,就是我們師門的一套秘術?師父說是的,早在師門百年之前。曾經出過一個高人,機緣之下得到了一部分殘卷,他驚覺這部分殘卷如果學習的話,會大大地損害自身,於是選取了其中一些害處稍小的部分,加上本門的道法相融合,變成一個以魯班法為根源。道術做改良的手藝。之後他毀掉了魯班書的殘卷,只在本門內流傳改良後的這部分手藝。
  師父說,本門數百年來,能夠學習它的人少之又少,而通常學,也都是從最為無害的打符開始學起。然而這套秘術其實包含的內容非常多,大多以魯班發明的工具為施法工具。這麼多年來,我也只學會了打符這一套而已,即便我要傳你,也只能教你這個,剩下的內容,如果你有機緣和悟性,就自己學習。
  我猶豫了。不是因為對這套法術不感興趣,而是認為後果太過嚴重,假如我將來成家立室,自然會以家庭為重,學習這套法術會傷害到我的家庭,那我為什麼還要學他。師父看我不說話了,於是試圖緩和氣氛。他笑著說,這事也不著急,來日方長。說完從包裡遞給我一本對折的小冊子,是一本手工的線裝書。他對我說,這本事一共六十九頁面,前十頁的內容,就是入門打符的內容。打符需要用到的工具。是「尺」。
  我問道,就是平時用來測量長度的那種嗎?師父說不是,而是魯班尺。除了正常的測量長度外,還能測量吉凶禍福。不過本門用來打符魯班尺,其實只是尺頭部分,正面為乾,反面為坤。乾為陽,坤為陰,乾指男,坤指女。
  師父說得我糊里糊塗的,看我蒙圈了,師父就從懷裡掏出一個跟我的令牌差不多大小,厚度也差不多的棕色木塊來。遞給我。我看了看,的確做了一個尺子的形狀,但是有刻度,也有一些天干地支的卦位,只是這尺子的兩面,分別刻上了太極的陰極陽極。
  師父又從懷裡摸出了一張空白的符紙,幾次對折後放在手心,然後對我說,用魯班尺敲打符咒,根據符咒的內容,對象的男女生死,選擇尺子的某一面,即便你身在別處,只要掌握了對方的相關信息,一張符咒,就能定人生死。
第一百零一章 .二零九房
  我大呼神奇,只是心裡還有些疑問。於是我問師父,可是我看先前的那些書籍,提到魯班的時候,是歸於墨家呀,為什麼現在又說魯班法是道術呢?師父笑著說,這裡頭的關係,說起來就有點複雜了。春秋時的諸子百家,其實只是思想流派的不同,其根源卻大同小異。
  師父舉例說,造成我們中華後世的兩大流派,一個是道家,也就是老子,另一個是儒家,就是孔子。而儒家的思想其實被道家的思想影響非常深遠。而墨家則和儒家有立場的區別,但最終目的是一樣的,一個代表了老百姓,一個則代表了官僚。嚴格來說。墨家的思想是建立在儒家之上,深受影響的。而在墨子和孔子之間,還有個道家的關鍵人物,叫做莊子,於是墨家的思想流派,其實是結合了道家和儒家之後。再加上本身的立場,而形成的。
  我點點頭說,原來如此,所以墨家的那些法術,其實根子上也就是道法的一種。師父卻說也不全是這樣,法術分為很多種。甚至有些連名字都沒有的流派,也會有自己的厲害法術,只是魯班的影響力太大,後世人在研究下半冊的魯班書的時候,就自然而然把它和道法聯繫到了一起,而且正統的魯班法傳承幾乎沒有。因為那個是要絕後的。所以現在的魯班法,無論是哪個流派,都是經過了千百年的改良而來,這當中的改良,就千奇百怪了。咱們這一門的打符術,只不過是本門的道法改良的。也許同樣的一本殘捲到了其他流派的人手裡。又會改良出別的手藝來。
  我心裡感歎著玄學的博大精深,還有古人的奇思妙想。但隨即又陷入了深深的惆悵當中。這就好像我是一個極度飢餓的人,面前有一盤食物,但食物有毒,吃了不會死,但會折壽。對於我這樣學藝的人來說,師父今天的這番話,顯然誘惑是很大的。
  師父說,我今天把書和尺都交給你,但你拿了目前也沒用,這套法術的入門,必須師徒口傳。等你將來想好了,懂得了取捨,你再來問我吧。
  之後的兩三天裡,我心裡老是裝著這件事。就像一個吸食鴉片的人,只要腦子一閒下來,立馬就想到這件事。而我沒有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孟冬雪,我不能讓她知道,我在她和一本書之間,猶豫不決。
  到了師父臨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我再次提起要跟著一起去。好說歹說下,師父也答應了。鑒於前一次在收容站裡,師父的受挫讓他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去遊山玩水。我也很久沒跟師父一起做事了,每次自己獨立做事的時候,雖然信心十足,但總是希望在邊上能夠有一位給我出謀劃策的人,加上山村無聊,我也趁機去城裡走走。先前幫助過的那個軍區領導,也承諾會行個方便,所以我此刻回城,理應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次日一大早,我就跟師父一起出了門。臨別前我跟孟冬雪說,最多幾天,我就會回來。這次沒有小車接送,行程也就慢了許多。到了城裡已經是下午,師父在供銷社給醫院打了電話,約好晚上9點我們師徒就過去。
  於是吃晚飯的時候,我問師父,這次醫院裡鬧的是什麼事。師父說他也不清楚,只是好像這件事在整個醫院已經傳開了,到處都在說,據稱已經嚇到了不少人。其他的情況,師父也不怎麼清楚了。
  於是趁著等待的時間,我就把師父傳給我的那本書拿出來看,這書需要師父領進門才能夠學習,沒有這道程序,看再久也看不懂,自然也就對自身無害。我問師父,你說你只學習了這前面十頁,後邊的為什麼不繼續學下去了?
  師父說,咱們門派傳下來的這本,裡頭總共分了八個部分,每個部分都博大精深,源自於魯班的其中一種工具。之前說的打符,是源自於「尺」,除此之外,還有傘、斗、犁、鳶、鏟、鑿、鋸,總共八樣。然而魯班發明的工具,遠遠不止這些,只是這幾個在後代相傳的時候,發現更容易更術法結合改進,於是就形成現在的部分法派。
  師父說,例如川東地區,流傳著一種稱之為「匠人法」的法術,抓妖、驅邪、抓鬼,樣樣都行,他們的工具除了符咒令牌之外,更多就是用墨斗。也就是咱們這本書裡的「斗」字法。而匠人法的傳承,多數集中在民間,並不是在宮觀裡,所以它們被劃入民間法教一類,甚至好多懂匠人法的師父,都不知道師承是傳自魯班法。師父強調,而正因為魯班法的根源是和我們生活用到的工具息息相關,所以,它甚至還有繼續改良優化下去的可能。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一般都是得道高人,學了魯班法的得道高人,大多也都孤身一人,所以傳承的難度之大,就可想而知了。
  師父伸出手指在我翻開的書頁上敲了幾下說,假如有一天,有人學會了這本書裡的全部內容,那他身邊的人,肯定也死了個一乾二淨。
  師父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冷冷的。這也許是玄學這麼幾千年來,一直默默隱秘地發展的原因吧,任何東西就跟我們手中的陰陽一般,都有一個明確的對立面,只有達到平衡,才能夠發展,一旦失衡,後果也往往是無人能夠承擔的。
  到了晚上8點半左右,師父就帶著我朝著醫院走去。我從小到大,並沒有生過幾次病,生病也一般都瞧瞧郎中,雖然知道醫院是救人救命的地方,但我二十多年來,卻是第一次走進醫院的大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那潔白的外牆在夜晚裡,讓人非常壓抑,在這氣溫依舊比較冷的夜裡,更加讓人覺得冰涼。
  很快師父就帶著我找到了拜託他來的那位朋友。這是一位骨傷科的大夫。歲數和我師父差不多大,據說早年是在日本學的醫,戰爭期間,曾隨軍做過軍醫。解放後因為精湛的醫術,就成了這間醫院的專家。在那個年代,醫院是國家指派地方直屬的機構。也就是說,他們的薪水,是由國庫裡直接發的。算起來,是比咱老百姓高級了不少。這位大夫姓黃,除了是醫院的專家大夫之外,還是二把手的負責人。
  有這樣一個高層給咱們開綠燈。想來事情應當是能夠迎刃而解的。黃大夫把師父和我帶進辦公室裡後,就關上了門。他笑著告訴我們,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在醫院留到這麼晚,今天知道我們要來,特意讓值班醫生回家,自己留任。
  接下來的時間。黃大夫就跟我們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大概在一個多月之前,醫院裡新來了一批護士,這些護士大多是剛培訓出來的,歲數也都非常年輕,醫院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地方,這些護士來了之後。讓這裡的氣氛活躍了不少。可是年輕人湊在一塊,總是會出現一些奇怪的傳聞。這當中傳得最凶的,就是我們醫院的209病房鬧鬼。
  醫院鬧鬼,那可不是說著玩的,醫院這樣的地方,原本就屬於死亡發生率比較高的區域。可是大多數死在醫院裡的人,死因並非是因為醫院,它們如果不瘋不傻的話,其實是沒有理由留在醫院裡鬧,從而耽誤自己往生的時間。
  黃大夫說,咱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三樓。這棟樓總共四層樓。如果按照房號來算的話,我目前的辦公室,應該就是310室,開門正對面的那間病房就是309。換句話說,傳聞中鬧鬼的209號病房,此刻就在我們樓下的對面。黃大夫告訴我們。這棟樓的出入口總共有兩個,分為位於樓的兩側,310就是其中的一側,另一側的301,現在被用作護士站和藥品間。這就是說,如果要去到每層樓的病房。要麼是從護士站的方向去,要麼是從醫生辦公室的方向去,無論從那邊,2、3、4層的人,都必須從樓梯上下樓。
  我和師父都點點頭,因為剛才我們就是這麼走上三樓的。那是一個封閉式的樓梯,每層樓梯的轉角,都放了一個深綠色醫療用的垃圾桶,每上一層,需要折返兩次。樓道的頂上有燈,不過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但是燈光卻並沒有很亮,只是能夠讓你看到路不摔跤的程度。而從二樓開始,每層樓的入口,都有一道木門。木門的上半部分,是磨砂玻璃。也就是說,除非是推開門,否則是看不到門後的情況。
  黃大夫接著說,除了209號房鬧鬼之外,還有一些護士和病患宣稱,在靠近209這一側的樓梯上,也有人見到過鬼。師父問道,會不會是死在209號房裡的病人,然後因為某種原因沒走成,於是反覆出現在這幾個地方?我也點點頭,因為我想這也應該是最大的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就是個走迷失的鬼魂而已,很容易就解決了。
  可是我沒有想到,這次遇到的鬼魂,竟然是我前半生遇到過的,猛烈程度可以排在前三位的鬼魂。
第一百零二章 .醫院怪談
  聽到我們說得輕巧,黃大夫苦笑著,無奈地搖搖頭說,若真是這樣,我就不必專程請你師父過來了。他告訴我們,最早的時候他聽到這些傳聞,還以為是小姑娘們之間的那些無聊的傳言,並未在意。但是後來這件事幾乎成了醫院裡所有護士湊到一起必聊的話題。不光如此,甚至有些病人都在傳。
  黃大夫說,自己當時也好奇,就去問了其中一個護士,護士說。有一天,另外一個護士從一樓上樓的時候,走到二三樓之間的樓梯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穿著病號服,面朝著牆角,雙手抱膝蹲在那裡的病人。出於對病人的關心,她就去問對方是哪個病房的,需不需要幫助之類的,但是那個穿著病號服的人,突然一下子轉身,淚流滿面地看著護士。護士並不認識這個病人,但是看對方哭得可憐就伸手去扶。手剛剛觸碰到對方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從這個病人的身體上穿過去了。
  而與此同時,這個穿著病號服的人,伴隨著哭喊的動作,嘴巴張得大大的,嘴裡開始出現咕嚕咕嚕的聲音,並從口中噴出了許多血泡子,然後就閃爍了幾下,消失了。
  由於劇情毫無邏輯,也太過荒誕,即便是傳言出去的時候,大家也都只是在議論,並沒有真正相信這些。而當黃大夫問道,這是哪個護士跟你說的。這個護士說是誰誰誰,於是黃大夫又去問那個誰誰誰,卻發現她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
  醫院雖然在本地算得上是比較大的,但當初的規模,也不至於人多到不認識。所以黃大夫就這麼好奇地打聽了幾個人後。無一例外地,這些人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都沒有人親自見過。於是黃大夫就心中一笑,認為無非就是個無聊的惡作劇罷了,這件事也就沒有擺在心上。
  可是在一個禮拜之後,自己有一天晚上接到醫院的電話,需要趕來做一個急診的手術,本來當時都已經忘記了醫院裡流傳鬼故事這件事了,於是就專心給人做手術。那個病患其實只是外傷,需要截肢,這種傷殘收到的痛苦雖然嚴重,但不至於影響心智。在給病人麻醉後,病人實際上在手術過程中,是感覺不到痛楚的,會好像睡著了一樣,正當手術緊張進行的時候,這個傷者在毫無前兆的情況之下,突然上半身坐起來,開始出現一種極為怪異的哭相。那種哭喊的聲音,和這個病人完全不符。
  師父和我面面相覷,我們倆都沒有進過手術室,所以沒有辦法很準確地聯想當時的場景。不過一個人突然出現不屬於自己的聲音,這的確是有很大可能性,是被鬼魂附身。
  黃大夫接著說。這個傷者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性,需要截肢也是因為工傷事故引起的,這個年紀的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發出那樣的聲音。他形容道,就好像一個垂垂老矣的人,突然一聲長歎。但歎息的聲音卻被放大了很多倍。並延長了許久,傷者坐起身來張大嘴巴的表情,也和這個聲音符合不上。黃大夫說,一般嘴巴張大,發出的聲音應該是「啊」,或者「哈」這類口型,但傷者的聲音卻是「哎」,並且正常人歎息的時候,只是表情哀傷,情緒低落,斷然不會嚎啕大哭狀。總而言之,當時出現的聲音。和傷者的神態表情,似乎完全不一致。而且那聲音,竟然是一個老年女性的聲音。
  師父問道,那會不會是你聽錯了,有時候人在緊張的時候,會產生一些幻聽的現象。黃大夫搖搖頭說,那絕不可能,我從醫已經幾十年了,以前隨軍的時候,比這嚴重得多的傷情,幾乎每天見到,我早已能夠從容應對。不說別的,當時在場的其餘助理醫生,也都聽見了這個聲音,並且被這個傷者突然坐起大叫的動作,大家都被嚇了一跳。因為那太不合理了,麻藥的劑量雖說有準確的規範,別說是人了,就算是頭熊,只怕也起不來。
  我和師父不說話了,心裡尋思著,這件事被黃大夫一說,顯得就蹊蹺了。黃大夫接著說,而傷者那一聲大叫之後,大家都嚇得退開了幾步,遠遠望著他,隨後他又匡噹一聲倒下了,一切就跟沒發生過似的。黃大夫當時心裡也發怵,但自己是主刀醫生,必須在這個時候鎮定下來,於是他開始領導大家,繼續完成了這台手術,好在後來再沒發生過這樣的情況。當一切都結束之後,自己一邊洗手換衣服,一邊尋思著這件事,始終想不到答案。突然腦子裡閃現出先前護士們傳言的那個鬼故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原因,他漸漸開始把這個病患的反常現象,和傳聞中那個鬼的哭相聯繫了起來。
  雖然不解為什麼麻醉後的傷者還會坐起來,但黃大夫始終還是覺得更多是巧合。只不過從那件事之後,自己就暗暗留了個心。手術後的第三天下午,自己好好在辦公室裡看書,突然聽到外邊傳來一整驚呼聲。仔細一聽,那聲音正是從樓下傳來的,於是黃大夫立刻從樓梯走了下去,越靠近二樓,那些吵雜的聲音就越明顯。推開樓層門一看,發現在209號病房門口,圍了不少護士,大多表情驚慌,姑娘們紛紛用手摀住自己的嘴,以表達對眼前看到的事無法接受,而這群護士雖然站在走廊上,但是卻都看著209號病房內。於是黃大夫湊到門前一看,發現病房內,靠裡的那個病床上,一個老大爺正跪在床上,頭朝著床尾,手撐在床尾的鐵欄杆上。身子前傾,上半身大部分已經傾出了床沿的範圍,張大嘴巴,瞪大了雙眼,一邊吐著舌頭嘔吐出一些東西,一般聲音奇大地,發出和先前自己在手術室聽到的那個聲音幾乎一樣的叫喊。
  在那個老人面前的地上,除了有嘔吐物之外,還有一個坐在地上正在不斷後退、被嚇得哭了起來的護士。黃大夫說,當下自己雖然覺得不對勁,但是也沒有細想,一下子就衝到了病房內,一把抓起地上邊哭邊發抖的護士,然後就往病房外跑。就在剛剛快要跑到門邊的時候,門突然匡噹一聲,死死地關住了,黃大夫和那個護士就被鎖在了屋裡。這時候,黃大夫才注意到,原來在這個病房裡靠門的那張病床邊,還蹲著一個穿病號服的病人,雙手抱住頭,害怕地藏在床邊。黃大夫伸手把那個病人拉了過來,躲在自己身後,自己則面朝著裡床的那個老大爺,心裡戒備著。
  我插嘴問道,你當時在戒備什麼?還是你已經覺得前後知道的幾件事,此刻串聯到了一起嗎?黃大夫說,他也不知道,只是有種本能的危機感,而自己的確是想過。會不會是真的鬧鬼了之類的,因為認識我師父的關係,他雖然是個醫生,但是心裡卻對神明眾生是有敬畏的。如果說這個老大爺突然的嘔吐和鬼叫,是因為某種還未查明的病症的話,那麼那股關上門無形的力量。彷彿就是把這件事直接定性為一樁鬼事了。
  自打門關上之後,隔著門上的小窗,外頭的那些圍觀護士並未散去,大概她們認為是風把門吹上的,而黃大夫此刻再回頭去看那個裡床的老大爺的時候,發現老大爺已經面朝著自己的方向。但是表情沒有變化,依舊在作嘔,只不過可能先前已經把胃裡的東西都嘔乾淨了,現在只剩乾嘔罷了。而伴隨著乾嘔的動作,老大爺瞪得圓圓的雙眼開始流出眼淚來,正面看去,除了表情怪異猙獰之外,還真是很像是有人在哭一樣。
《司徒山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