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我問道,什麼地址?是師父的地址嗎?於是伸手接了過來,打開一看,上邊寫著漢口某某路某某號。他搖搖頭說,這就是給你出的題,你師父的本事,我老秦是知道的。如果你真的是你師父的徒弟的話,回來告訴我過程,我一聽便知。我有點著急地問道,那你好歹告訴我這是要我去幹什麼吧?
秦老前輩冷冷一笑,就轉身朝著裡屋走去。甘木卻如昨晚一般,盤著身子,然後把頭高高地立起來,看著我,似乎是要我趕緊離開別廢話的意思。就在秦老前輩踏進裡屋門口的時候,他又是一個響指,我背後的門,吱嘎一聲又打開了。
第五章 .某路某號
我心想沒辦法,恐怕我就算追問,他也不會多說一個字。甘木攔在我面前,那賊溜溜的蛇眼睛就這麼死死盯住我,嘴裡吐著那難看的信子。我心裡暗暗罵了幾句,尋思著你這畜生,早晚把你切了段兒,燉一鍋湯!
於是我轉身離開了秦老前輩的屋子,站在巷子裡一頭霧水。沒有辦法,他只給了我一天的時間,所以我還必須得抓緊每分每秒,由於我並不知道這個地址到底指的是什麼。可無論如何,我也必須前往一看才知道。
於是我抓緊時間,一邊尋路,一邊打聽,在一個好心的本地大爺的幫助下,我在穿過幾條小巷子之後,就來到了一個醫院的邊上。這個醫院坐落在路邊,側門處有一條小小的馬路,蜿蜒著朝著背後的小山坡而去。而我問了問醫院值班的工作人員,他告訴我,字條上的某某路,就是這上山的小路。
看了看時間。由於一直在找路,還當真讓我耽擱了一陣,眼下已經是下午兩點多,單單是尋路這一趟,就花了我兩個多小時。只不過如果熟悉附近地形的人來說的話,大概只需要花我三分之一的時間。就可以找到這裡。
於是我謝過值班的人,就順著那條小路上了山。字條上的某某號,卻再度讓我尋找了很久。上邊寫的22號,可我找到了20號和24號,21號和23號也都在道路的另一側找到了,卻唯獨沒有找到那個22號的門牌。按照一般的規則。道路兩側房屋,都是按照單雙號的順序來規範排列的,所以即便是幾棟房子相隔比較遠,但也不至於連號都漏了標。
而從附近的環境來看,雖然住著人家,但都是農村房屋的樣子。此刻我所在的地方,也已經是半山腰的位置,從醫院一路上坡步行而來,可能需要十來分鐘的時間,但是路邊有一條更窄的馬路,這條馬路卻是直通醫院的,大概是為了方便附近的居民看病,特別修了一條便捷的路。
我在20號和24號房屋之間來回尋找了很久,路邊始終沒有22號房的蹤影,於是我開始想到,會不會這個22號房屋並不在路邊,而是在稍微遠離路邊的地方?正在我這麼尋思的時候,有一個扛著鋤頭的農民模樣的瘦老頭走從我身邊路過。由於看這身行頭,就知道是個地道的本地人,於是我就向他打聽到,大爺,您知道這22號在什麼位置嗎?
大爺有點耳背,以至於我問了好幾次他才聽明白,總算聽懂後,朝著遠離馬路的方向一指,說就在那邊,沒有門牌,但是那邊就只有一個沒有門牌的房子。你看到了就進去就是了。接著他反而問了我一句,怎麼了,來接人啊?可惜了哦。這歲月哦…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我愣在原地。什麼叫我來接人?那地方是學校?托兒所?監獄?看著他走開了,我也沒再繼續追問,心想反正會找過去,等下就自然知道了。
老大爺指的地方,其實按照方位來算的話。恰好就是20號和24號之間那一段空缺的區域,不曉得為什麼,山腳的部分房屋還挺緊密的,但是到了半山腰上,竟然兩棟房子之間要隔很遠的距離。當下也沒有多想,於是我就順著老大爺說的方向尋了過去。
可是這一路,卻走了足足十分鐘,好在路是特意修好的,也比較平整,走起來倒是不算費勁。很快我就找到了那棟房子,孤零零的在一個小山坳邊上,有一個圍牆。門口有個崗亭,崗亭邊上坐著一個老大爺,歲數可能和剛才問路時候那個老大爺差不多歲數。圍牆上沒有標示,也沒有任何字跡,屋頂沒插上五星紅旗,所以我覺得這也不會是學校。更加不像是監獄,因為監獄絕不會派一個老人來值守。
然而奇怪的是,如果這個老大爺是在這裡看門的話,理應面朝著外面才對,也就是我走過來的方向,可他卻正襟危坐,面朝著院子裡面,那棟房子的方向。頭也一直對著那棟房子,似乎是在看著什麼。
也許是我走路的聲音比較大,老大爺在我距離門口大約二十米左右的時候,他就察覺到有人靠近。但他僅僅是轉頭看著我,卻沒有說話,我見有人在那兒。於是心裡暗暗高興了一把,起碼有些事我一問便知了。於是我湊上前去,把先前秦老前輩給我的紅色小紙片摸了出來,然後問老大爺說,請問這裡是不是某某路某某號。
大概是因為先前遇到一個耳背老大爺的緣故,我此刻說話的聲音有些大。於是看門的老大爺急忙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讓我不要吵鬧,接著又一臉警覺地望著那棟房子,並朝著我比出一個手掌下壓的姿勢,那意思是在說,你別說話,讓我聽聽。
我當下很是奇怪。這山上人都沒幾個,放個屁都能把聲音傳很遠,這老大爺到底在警覺些什麼?出於禮貌,我只能乖乖地不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秦老前輩的關係,感覺從昨晚開始,我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因此變得古怪了起來。
隔了一小會,老大爺才轉過頭來,看了看我手上的紙條說,我不識字,但是這裡就是你說的地方,你是來幹什麼的?他的語氣有些緊繃,帶著不安的情緒。只是他這一句話,卻問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對啊,我是來幹什麼的?於是我結結巴巴的說,我也是被人說了地方找來的,說到了這裡自然就明白了,所以我還真是沒辦法回答您,因為我的確不知道我來幹什麼。
老大爺情緒感覺不太好,有些焦躁,他對我說到,看你年紀輕輕的,無緣無故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這地方是你這種年輕人該來的地方嗎?趕緊原路回去吧,別在這兒添亂了。聽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把我當做來搗亂的人了。不過他的話讓我很是不解,這地方看上去沒什麼特別之處啊,為什麼就不是我這種年輕人該來的地方?我當然不會聽他的話原路回去,因為我得搞清楚我到底來幹什麼。於是我問大爺道,大爺啊,您聽我的口音,就知道我不是本地人,所以不知道這裡是幹什麼的,您能不能告訴我一下啊?
大爺狐疑地看著我,然後皺眉問道,你真的不知道?我點頭說真的不知道啊。大爺繼續追問道,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我站直了身子,兩手一攤無奈地說,大爺啊,我到底應該知道什麼呀?您當我成天沒事故意上山逗您玩兒呢是吧?老大爺這才相信,然後淡淡的說道,哦,看來真是不知道啊。這兒是停屍房。
當「停屍房」這三個字從老大爺那冷漠的語氣裡蹦出來的時候,我竟然莫名其妙的緊張了一把,但是我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緊張。我這種常年跟生死打交道的人,鬼都尚且敢與之對著幹,死人有什麼稀奇的。不過我很快根據先前老大爺那種緊張和異常的表情,還有不合常理的坐姿判斷。這裡估計是有些事發生。
按理說的話,停屍房裡都是死人,有個膽子大的人看守就行了,這種地方,也不會有人膽大到進來偷東西,起碼我是不敢這麼做的。那老大爺先前那警覺的樣子,是在擔心著什麼嗎?但是我沒有發問,因為畢竟在沒搞清楚大概的事情之前,我是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如果有必要的話,我甚至不會暴露。
於是我對老大爺說,哦,原來是這樣啊,有人給了我這個地址來,說是來找一個人,這裡我看除了您,還有別人嗎?老大爺哼了一聲說,這晦氣地方,除了我這種老頭子,誰還願意來,而且當初來的時候,也只是說看大門,哪知道還遇上這麼些亂七八糟的,我這是倒了那輩子的血霉。攤上這麼個差事!
聽他的口氣,似乎離我的猜測又更近了一點,這裡果然有些古怪。原來秦老前輩所謂的出題考我,還說我師父的做法應該和我一致,看樣子,就是想要我來調查和處理這件事了。只是他只給了我一天的時間。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行。而實際上我在來的路上也一直在猜測,秦老前輩應該並非真的懷疑我是不是師父的徒弟,畢竟以他的閱歷來說,區分這點,在翻開我的帆布包的時候,就應該有答案了。而他這次還故意考驗我。為的應該是試試我的深淺,或者純粹就是一個惡作劇。
可我不懂的是,秦老前輩既然知道這裡有古怪,這說明要麼這個古怪是他弄出來的,要麼就是有人委託到他的。假如是他弄出來的古怪的話,那時間應當就是從我留下字條在他家門上的時候開始。直到今天中午的午時三刻之間,那就意味著,他在這個時間段裡,應該是到這個地方來過。
於是我問那個老大爺,從昨晚到現在,是否有人來過這裡,那人歲數不小了,挺高,滿臉大鬍子?老大爺說,他沒有見過,自己早上才來,起碼從早上到現在,就只見過我一個人。我又問道,那會不會是在您早上來之前呢?也許是被你值夜班的同事看見了。
老大爺一愣:值夜班?這鬼地方還值個屁夜班啊?
第六章 .一堵圍牆
聽這個大爺的意思,似乎是這裡晚上是沒人值守的。於是我又一次看了看這裡的環境,大約兩米高的圍牆上,被水泥澆築了圍牆的頂部,上面嵌著許多酒瓶的碎渣,那應該就是防止有人會翻牆而入設立的。
而老大爺所在的崗亭邊上,就是一道網格狀的大鐵門,那網格縫隙很小,頂多只能伸進去一根手指,如果想要爬門的話。連個著力點都沒有。鐵門的頂部,也是一些尖尖的鐵棍,就算是爬了上去,只怕一個不小心,摔了下來,也會落下個開膛破肚的結局,估計到時候,就直接往停屍房扔了。
於是我問大爺說,那你們這裡晚上都不用留人,您白天還待在這裡幹嘛。裡頭都是死人,還怕人進來偷手偷腳麼?老大爺一臉不快地朝著我來時的路一指說,你還別說了,都是這混蛋醫院,好好的不在醫院裡修個停屍房。非得修在這裡。白天偶爾會有醫院的人來領屍體,或者又家屬來認屍體,陰氣沉沉的,壓抑得很啊!
我想我能夠體會老大爺的心情,換了我。成天在這悄無聲息的山上陪著一具具屍體的話,恐怕我也會焦躁吧。不過他的話倒是給了我一個訊息,這裡白天偶爾會有人來,來的人如果不是醫院的人,就是來認領屍體的人。如果換了從前,我大概會冒充其中的一類人混進去調查,但眼下老大爺已經記住了我的樣子,恐怕是行不通了。
於是我對老大爺說,那您能夠讓我進去看看嗎?我受人之托過來的,沒弄明白我不好交差啊。可老大爺說,看看看,有什麼好看的,等你那天死了,自己看自己看個夠吧!快給我離開!
這老大爺突然暴躁起來,雖然話說得不好聽,但我也知道畢竟不能勉強別人。可我注意到停屍房的那棟房子背後有一片小小樹林,所以如果我先原路返回,找個地方轉彎繞過去,應該是可以隔著院牆靠近這裡的。心想著與其繼續自討沒趣,還不如就按我想的辦吧,就算真的鬧了起來,這老大爺也不是我的對手啊。
於是我還是禮貌地跟老大爺說了再見,就原路折返。在距離24號房屋不遠處的地方,我算了算位置,那背後也有一片小樹林。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和停屍房背後那片連在一起的,與我就鑽進了並沒有路的雜草堆當中,一路披荊斬棘地殺了過去。
好在周圍沒什麼人煙,所以我動作這麼大也沒有暴露行蹤。鑽進小樹林之後。看到底下濕滑的落葉堆,不難看出,即便是平日裡,也很少會有人到小樹林裡來。這個季節,雨水很少,這裡的地面卻如此濕滑,首先是樹木自身水分的關係,其次也的確是在說,這裡較為容易聚集陰氣。對於我這樣的業內人來說,這些看似尋常的跡象。都是我們不該輕易放過的線索。於是我用鼻子深吸了幾口氣,想先從氣味裡判斷一下,卻出了尋常草木枯朽的味道之外,並無異樣。
眼下的時間已經是接近傍晚,再過不了多久,就會天黑。我原本可以等到晚上,這個看門的老大爺回家之後再過來,但由於我只有一天的時間這都過去小半天了,我卻還連門道都沒摸得著,於是我半分都耽擱不起。小樹林因為有樹葉遮蔽的關係,所以環境就顯得更加黑暗了一點,好在縫隙間還是有些光線進入,我還能夠看清路。這是一片野生的樹林,因為樹木的種類算是各式各樣,而且都雜亂無序。以至於我順著走的時候。路線也一直是歪歪斜斜的。在靠近停屍房附近的時候,我刻意地放緩了腳步,並且稍微遠離了樹林的邊緣,以免被那個老大爺察覺到。
慢慢地靠攏,此刻我已經能透過樹林的縫隙,看到停屍房的屋頂了。上邊長滿了綠色的青苔,而且地面也不知何故,碎裂不少。我蹲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看天就快要暗了下來,坐在門口的老大爺依舊滿臉焦慮地盯著院子裡的方向。他似乎開始有些坐不住,於是站起身來在鐵門邊上來回踱步,並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按照我的理解,一般來說,白班的人下班時間應該是在晚上六點。可是我在小樹林裡蹲到了晚上六點的時候,發現那老大爺卻好像沒有要下班的意思。難道說他下班的時間是七點?八點?甚至更晚?這樣等下去的話,我可是耗不起這個時間的。
於是我在地上撿起一塊泥,兩手互相搓揉了一下,讓泥塊變得稍微結實一點,可我的手卻因此而弄得很髒。我將泥塊握在手裡,專注地看著老大爺。趁著他低頭踩滅煙蒂的一瞬間,就將泥塊朝著停屍房的屋頂扔了過去。
我早已說過,我是練家子。所以這一下,落點極準。泥塊有別於石頭,石頭在屋頂會發出硬碰硬清脆的聲音,如果力道沒有掌握好的話,搞不好還會彈出去,落到院子裡。而泥塊卻不同,本身是軟的,所以碰到屋頂的時候。只會發出一聲悶響。
果然,在泥塊撞擊到屋頂的時候,發出「咚」的一聲短暫急促,卻聲音並不會很大的響動。而老大爺的反應卻讓我覺得有些可笑,因為他竟然身子顫抖了一下,驚弓之鳥一般的看著停屍房的方向,卻不敢走過來。
我忍住笑,這也算是我報了早前他凶我的仇了。他張望了一陣,神情緊張,可是當發現沒有別的聲音出現的時候,又繼續點上了一根煙,繼續踱步。而這一次,我則左右手一邊準備了一個泥塊,趁著他稍微不注意的時候,就接連著砸了出去。
「咚咚」兩聲悶響之後。老大爺再次被這不明來路的聲音給驚到。這次他的動作更誇張,變成了連連後退,然後伸手扶住了鐵門,滿臉害怕地盯著停屍房的方向。雖然我不太清楚他具體在害怕什麼,但是我從他先前的言語和此刻的反應不難猜出。這裡肯定是有些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老大爺似乎是嚇壞了,扶著門一動不敢動。於是悄悄地喚出兵馬,只派出最弱的一支,授意去拍打一下停屍房的門,發出有人敲門的聲音即可。很快,敲門聲響起,老大爺嚇得哇哇大叫,趕緊把鐵門給關了起來,然後掛鎖,接著頭也不回地順著我來時的方向跑掉了。
那身手,絲毫不像是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我想他知道真相後應該感謝我,畢竟是我讓他提前下班了。
算準了他不會再回來,我就站起身來,順著小樹林邊緣的緩坡溜了下來,靠近圍牆的邊緣。原本我嚇唬老大爺的時候,只是希望他跑掉即可,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有職業道德,跑歸跑,臨走前還特意鎖上了門。這下就搞得我有點作繭自縛了,無論從那個方向。我都沒有辦法輕易進入院牆以內的區域。
當下天已經黑了下來,因為我的位置是在半山腰,遠遠望去,還能看到整個城市的漸漸明亮起來的燈火。趁著還有那麼一絲光亮,我開始在離我最近的院牆邊上。試圖尋找一個可以翻越的可能性,我也不敢貿然打開手電筒,萬一被人看見了,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我也不敢走到比較開闊的區域,因為那距離停屍房的位置還有點遠。而我眼前這堵圍牆,只要我翻了進去,兩三步之外,就是那停屍房的外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