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於是我們三人就這麼被兵馬護著一路走,但是速度依舊不敢太快,那些被我兵馬逼開的鬼魂,身體感覺都是輕飄飄的,好像羽毛一般。到了馬路上之後,情況稍微有一些好轉,但是那些我曾經熟悉的街道,此刻也都擠滿了各種服飾的鬼魂。這一路下來,我沒有細數過,如果真是要數的話,恐怕至少也有千把個鬼魂。
  我不敢想像這一千多個鬼魂如果對我們發起攻擊,會是怎樣的後果。
  馬路上比較寬闊,大白天走在路上,也感覺安安靜靜。眼看再轉過兩個街區,就到了秦不空家門口的那條巷子,我們忍不住腳步再次加快了一些。可是距離家越近,奇怪的現象就越來越明顯,最讓我不解的。就是我們在離家不遠的地方看到了一些住在這條巷子裡的人,他們看上去和活人無異,但是卻都好像鬼魂一樣,盯著我們完全不說話。這就跟秦不空最早的說法有點出入,倘若說早前的那些都是這近百年來死掉的人的話,那這些街坊鄰居都還活的好好的。為什麼會在此刻以鬼魂的形態出現呢。
  秦不空說他也不知道,恐怕在我們闖完這關之前,我們看到的景象會一直持續這樣。如果時間拖得過長,我們很有可能因此再也分不清真假。秦不空平日裡和那些街坊並沒有太多交流,反倒是我偶爾遇到還會跟他們打招呼,此刻看到一個個變成人模鬼樣。心裡還真是挺不舒服的。
  到了秦不空家門外的小巷子口,手裡的兵馬香還剩下不到半寸,原本這點距離是撐得過去的,但是當我站在巷子口一看,瞬間就下了一跳。整條巷子密密麻麻都塞滿了人,巷子兩邊那些住家戶們,家家戶戶都開著門,可屋裡都沒有開燈。那些平日裡都常常見到的街坊們,也都以鬼魂的樣子站在門口,還有一些不認識的,像是從別的地方走過來的一樣,齊刷刷盯著我們三人看,也絲毫沒有要讓路的意思。
  於是我愣住不走了,秦不空在我身後推了一把說,你停下來幹什麼,一鼓作氣衝過去啊。我說我有點害怕,你看這些人的表情。說完我朝著離我最近的幾個鬼魂努了努嘴。秦不空看到後,似乎有些焦急,很顯然,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因為這條小巷子裡的鬼魂,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些一樣,木訥地盯著我,而幾乎每個人都微微低著頭,但是低頭的同時,卻將眼睛看著我。所以這顯得有些像是在翻白眼,而且從我們的角度來看,那表情就比先前凶悍多了。
  秦不空低聲道,咱們的必經之路上都充滿了這些鬼魂,這說明早在我們觸動「魑」關的時候,這些人就早已經候在這裡了。這條巷子裡的傢伙門與眾不同,恐怕是要朝著咱們發難了。松子聲音顫抖著,這一路他已經嚇得夠慘了,他問秦不空說道,秦前輩,那現在怎麼辦?秦不空歎息一口說。還能怎麼辦?能走多遠走多遠,就算是遇到攻擊,都到了家門口了,爬也得爬回去!
  我知道進屋之後秦不空就有辦法保護好家裡的環境,我們只要不貿然出去,就不會受到傷害。於是我憋了一口氣。手裡依舊捧著即將燒完的兵馬香,就朝著「人」群當中走了過去。可正當我的腳步剛剛踏上巷子的一瞬間,那些原本站著望著我的鬼魂們,竟然在此刻,齊刷刷地朝著我們三人的方向奔跑了過來。
  我之所以說是「奔跑」,而不是衝過來或者撲過來,是因為它們的動作似乎並沒有那麼快速,就好像普通人一路小跑的速度,但是這麼多的數量一起發起這樣的動作,起碼陣仗的很嚇人的,以至於我再一次本能地站住了腳步,甚至做了一個微微往後退的動作。
  這時候秦不空卻走到了我的身後。用手撐住我的背心,用急促的語氣說道,別退縮,衝過去!當一個人在沒有主意的時候,突然有個人給了你一個明確的指示,其實是容不下我過多思考的,也分辨不出這個指示究竟是對還是錯,就會不由自主地照做了。於是當秦不空這麼說的時候,我一咬牙,硬著頭皮,將手朝著面前的方向伸出,手裡還抓著那短短的一截兵馬香。腳下發力就朝著那些正在奔向我們的鬼魂衝了過去。
  很快,我的手撞上了第一個鬼魂,和起初不同的是,這些鬼魂並沒有因為我兵馬護佑的關係而四下彈開,而更像是和我硬碰硬地對撞了起來。但是它們還是不是我兵馬的對手,只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一種撞到棉花的微弱的撞擊感之後,就被擠到了兩邊。然而在我的手背接觸到它們的時候,有一種明顯的灼熱感,那種感覺很像是用燙水將毛巾煮了很久後,再接觸肌膚的感覺。
  除此之外,因為碰撞而引起我手的顫動,那原本就剩下不多的兵馬香香灰掉落到了的手背上。燙得手背生疼。前面大約七八米,也許是對方也猝不及防的關係,我遇到的阻力並不大,但是很快這些鬼魂們似乎是識破了我們的打算,加上我們已經衝到了巷子當中,於是它們竟然不再被兵馬擠開,而是接著人多勢眾,打算跟我們蠻幹了。
  我眼見已經往前走不動了,現在距離秦不空的家門口還有差不多三四十米路,試著突破了幾次也依舊無果,有些著急,於是轉頭問秦不空現在該怎麼辦,秦不空沒有遲疑,只說了一個字:「打!」
  於是我和他背靠著背,將松子夾在我們倆之間。我丟掉手裡的兵馬香,左手紫微諱右手雷決,就開始對著那些朝我們衝過來的鬼魂打了過去。這樣的鬼魂被打跑對於當下我和秦不空的水平來說的話,其實是輕而易舉的。但是由於對方數量太多,這樣消耗下去,我們終究不是對手。於是我們一邊打著,一邊慢慢朝著秦不空的家門挪了過去。
  遠處巷子盡頭人頭攢動,似乎又有一些鬼魂加入其中,不光如此。兩邊住戶的房頂上,此刻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些各式各樣打扮的鬼魂,明知道不是我們的對手,卻飛蛾撲火地朝著我們奔來。
  秦不空不用親自動手打,而是用蠱鈴指揮著各種動物亡魂來打,相對而言,他比較輕鬆一些,而我卻不一樣,雖然有兵馬但是我點香唸咒起決是需要時間的,顯然眼下如果我再點香的話,恐怕是還沒打著火就已經被那些鬼魂給撲到了。於是我只能掄起巴掌呼扇,打中它們的每一下。都從雙手掌心傳來一陣觸痛感。打掉十多個才能夠前進短短一米多距離,照這樣下去,我們很快就會體力不支。
  那些鬼魂跑過來的時候,幾乎都是張大了嘴巴瞪圓了眼睛,個個相貌猙獰,而且手呈爪狀。只要有靠近我們的機會,就會用那尖利的爪子抓撓我們,為此我們三人,都不同程度受了一些皮外傷,我的臉甚至還被一個老奶奶模樣的鬼魂撓出一道長長的血印子,雖然漸漸感到身體脫力,但也因為之前奮殺了這麼久,漸漸殺紅了眼。那一刻我的腦子裡傳來嗡的一聲,接著聽到的任何聲響,鬼魂跑動的腳步聲,我的手掌擊打在它們身上的聲音,秦不空那苗疆特有的巫術吶喊,還有松子的連連尖叫,此刻在我的耳朵裡,竟然都好像是在水裡傳出的聲音一樣,悶沉沉的。
  我機械般地見一個打一個,在距離家門大約只有十米左右,我看到這條巷子上除了秦不空的家門是緊閉著的之外,其餘的家家戶戶都大大打開著門。突然間我一個失手,一巴掌呼了個空,因為手臂的慣性,在我還來不及縮回手掌的時候,從鬼魂堆裡,跳起來一個大約十歲的小孩。穿著白襯衫,黑色的長褲,腳上有一雙結拜的網球鞋,它猛地從地上跳起,凶神惡煞地就趁著我來不及縮手的間隙,一下子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脖子。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脖子是我身上非常敏感的一個地方,以至於當它掛在我脖子上的時候,雖然輕飄飄的沒有重量感,但那種灼熱的觸感卻實實在在從脖子的皮膚上傳來,頓時我週身上下都激起一陣雞皮疙瘩,人突然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心裡害怕。本能地用自己的手去掰扯掛住我脖子的小孩。這個孩子我曾經也見過,也是這條巷子裡的住戶,平日裡是個乖巧的小學生,總是穿著一身乾乾淨淨的衣服。想到這裡的時候,我突然察覺到,我們自打到了巷子口開始,見到的每一個街坊變成的鬼魂,竟然都是最近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人家的那一聲行頭打扮,其目的是迫使我們迅速地將這個鬼魂和活人對上號!
  於是我明白了,鬆開了掰扯小孩的手,在它正打算一口朝著我的脖子咬去的時候。我雙掌一合,就左右擊打在這個孩子的頭上。
  「砰」的一聲,這孩子像個氣球似的在我面前爆炸,沒有鮮血,也沒有肉,而是好像有人在面前拍打了一下黑板粉筆擦的感覺似的,一股粉塵感撲面而來,鼻子裡全都是一種奇怪的臭味。
第五十四章 .羅剎鬼王
  這樣的味道陌生而熟悉,陌生是因為不常常聞到,甚至有別於以往聞到過的鬼魂的那種臭雞蛋味。而熟悉,則是因為這味道是先前我們撬開石頭盒子的時候,聞到的那種水臭味。而在這氣球爆炸似的一聲大響之後,原本打算朝著我們繼續奔跑過來的其他鬼魂,竟然出現了一愣的樣子。
  我見狀後立刻就懂了,這些鬼魂看似數量眾多,但其實從我們最早見到它們開始,都一直沒有對我們發起過攻擊,而是隨著這一路在慢慢尋找我們的弱點,而它們最後開始攻擊我們的時候,卻沒有料到我這一下手,竟然就是殺手。即便是鬼魂,也是會害怕灰飛煙滅的,剛才我那一掌,幾乎算是讓那個小孩子模樣的鬼魂直接上了天,這一幕被其他鬼魂看在眼裡。是會覺得害怕的。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竟然莫名其妙地興奮了起來,原本是那些鬼魂朝著我們跑了過來,現在我也顧不了這麼多了,反而朝著它們追趕了過去,每個靠近我的。都是一巴掌照準了腦門心子招呼過去。佔據主動心理之後,我下手也更狠了一些,剩下的十多米路,很快就被我們磨了進去。
  我本想著一腳踹開家裡門,反正之前也不是沒這麼幹過,可是這魯莽的行為被秦不空給阻止了。他跟我都屬於手腳無暇的那種。於是就迅速掏出鑰匙丟給了松子,讓松子趕緊開門。眼前這陣勢,別說松子了,就連我都長這麼大從沒見到過。於是松子雖然急著想要打開門,但那不斷顫抖的雙手卻怎麼都沒辦法將鑰匙準確地插到鎖裡。我一邊跟秦不空對付著周圍的鬼魂,一邊聽見耳朵裡傳來那種卡卡卡的聲音。那是鑰匙撞在鎖上的聲音。好不容易卡嚓一聲,是鎖栓彈起來的聲響,我一側身子,就用肩膀撞開了門,松子最先鑽進去,我第二個,秦不空殿後一陣後,做出了一個滑稽的動作,好像是在把什麼髒水往外潑的感覺,然後那些鬼魂紛紛退後了兩步,找到這個空隙之後,秦不空迅速退回身子鑽到了屋裡,然後匡噹一聲就關上了門。
  我和松子都癱在地上呼呼喘氣,秦不空在關上門之後,也用自己的肩膀抵住門,接著在自己的手心裡吐口水,用口水當做墨水,在門上寫寫畫畫著,書下了一道十六字的咒文,這時候,那種從外面不斷撞門的感覺消失了,似乎那些鬼魂突然之間就對這屋子裡的人失去了興趣一般,但是它們並未離開,反而我隔著那水波紋半透明的窗戶玻璃,還能夠看見外頭的人頭攢動,就好像那群鬼魂擠滿了巷子,站在門外安靜地等候一般。
  我試圖緩和一下情緒,因為今天遇到的事情一方面相當驚險,一方面又是我遇到過最詭異的一件事了,甚至在安全之後,想起來也會覺得非常害怕。如果說那些鬼魂從一開始就向我們發起攻擊的話,肯定我們也不會選擇回家,而是找一個更加安全妥帖的方式來處理,可正因為它們全都站著一動不動,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詭異。反而讓人心裡發毛。
  就在我們都認為自己安全了的時候,突然從我背後傳來一陣沙沙聲,那聲音我們再熟悉不過了,正是甘木正在發威吐蛇信子的聲音,於是我們趕緊回頭一看,隔著裡屋門上掛著的布簾子,我只能從布簾子底下大約一尺半的高度望著屋內,原本哪裡只有秦不空床尾的一側,以及遠處的一個神龕,但是此刻映著室內那微弱的紅光,竟然看到了四雙併排站立的腳,背對著我們。朝著甘木喜歡盤著的木架子的方向。
  於是我嚇了一跳,立刻從地上爬起身來,此刻秦不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就立刻走到裡屋的門口,伸出雙手輕輕地抓著布簾子,然後嘩啦一聲,使勁將它拉扯了下來。
  沒有了布簾子的遮擋,裡屋的一切就突然一目瞭然了起來。原本看到那四雙一模一樣的腳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屋裡混進來四個外頭的鬼魂,這點數量簡直不在考慮範圍,打了就是,可是當布簾子被拉扯下來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了這四個人影,卻嚇得我差點叫出聲來。
  必須強調的是,我雖然想叫,但我沒有真的叫出口,松子則在這個時候驚聲尖叫了起來,聲音是那種假嗓的尖銳,很像是一個女人遇到流氓時候的感覺,我很難想像為什麼一個男人會發出這樣的叫喊聲。不過松子那尖銳刺耳的驚叫聲一下子驚醒了我,我一邊後退一邊對秦不空說,你站遠點裡頭有鬼!
  我之所以開口說裡頭有鬼,是我無需仔細查看,就能夠判斷出裡面的傢伙是鬼而並非是人。如果說外面的那些鬼魂只是表現和舉止給了我對方是鬼的感覺的話。眼前的這四個一模一樣的傢伙,卻極其直觀的,用自己的外觀就告訴了我自己是鬼的事實。
  它們四個長得一模一樣,個子非常高,以至於如果不彎下腦袋的話,就會頂破天花板,然而它們看上去並不是那種長得很高的人,而像是吧一個正常人拉長,身體的整體都被拉長了一樣,所以當秦不空扯下布簾子的時候,這四個傢伙竟然慢吞吞但動作完全一致地轉過頭來,四張一模一樣被拉長的臉,看上去似乎是個男人,但因為拉伸的關係,它的嘴角非常詭異地往下垂,眼角也是如此,下眼瞼甚至還因為拉扯的關係,露出了紅黑色的內眼瞼。而這四個鬼魂的眼仁卻有點不同。就算是鬼魂。可以改變眼仁的顏色,但終究是以人的形象出現,所以眼仁的大小,一般是不會發生改變的,但是眼前這四位,眼仁卻出奇的小。一般的黑色眼仁部分大約有龍眼核那麼大,可它們的,卻只有綠豆那麼大。
  這就造成了它們白色的眼珠子上,有一個黑黑的細小圓點,然後這樣八隻眼睛一起朝著我們望過來,那感覺非常滲人。可能是因為習慣了先前那些外面的鬼魂只盯著人看而不會攻擊,我幼稚地以為這四個傢伙也是如此。秦不空站在門的一側,隔著牆壁,所以這四個傢伙轉頭之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我,而就在它們將目光鎖定在我身上的時候,突然張開四張大嘴,朝著我長長地嘶吼了起來。
  它們長大嘴巴的方式。就好像小時候在樹下捏的泥巴小人,給小人做了個嘴巴,但是當嘴巴張開的時候,會因為泥土的黏性而互相拉扯,造成一種類似麵粉的撕裂感。那四張嘴巴大得嚇人,幾乎都快能夠一口吞下我的大腦袋了。而那種嘶吼的聲音。就好像是一個被拔了舌頭的人,拔出來的時候還不小心拽扯出了氣管,所以聲音雖然很大,但卻似乎不是從聲帶發生的那種,隨著那一聲猛烈的嘶吼,我竟然感覺屋子裡的桌子椅子門窗都跟著顫動了起來,鼻子裡也聞到一股濃烈的臭雞蛋味,是的,這就是鬼魂該有的味道,從味道熏人的程度,以及它的那聲嘶吼造成的震撼,我立刻就知道,這傢伙是個猛貨,搞不好還是造成這一切的根子上的那個鬼魂。
  聽見嘶吼聲後,秦不空朝著邊上躲閃了一下,然後迅速側著身子朝著門內張望了一下,然後想也沒想地朝著我們跑了過來,和我站站一起,甚至還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這死老頭力氣還真是不小,抓得我的手臂隱隱生痛,可當時我一直目不轉睛地提防著四個傢伙,並沒有察覺到,原來秦不空的這些動作,也正是他感到害怕的結果。
  幾秒鐘後。嘶吼聲停止了下來,耳朵裡還因為先前的震撼而嗡嗡作響,松子在我身邊顫抖而驚恐地問道,司…司徒,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我也結結巴巴的說,我不知道啊。我從沒見過。秦不空看上去也非常緊張,就連他這種行走江湖幾十年的老神棍,此刻說話的時候竟然也顯得氣息不穩,他說,這好像是個剎(cha)…如果是這樣的話,這「魑」字位下的守關大鬼。竟然是個剎嗎?
  好在我早期學藝的時候,由於沒有實戰的機會,於是就有更多的時間去研讀那些奇聞怪事的書籍,所以對「剎」是有一定瞭解的。在佛教裡,它被看做是一種專門吞食其他亡魂的大鬼王,靠吃其他亡魂而獲取對方的力量,從而使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而剎也不會輕易出現,每次出現,常常都是會死掉一大片人。相傳早起的瘟疫、黑死病等,都是被剎作怪的結果。這麼說起來,就能夠解釋為什麼我們在觸發「魑」字關的時候。出現了那麼多各式各樣的鬼魂,這些鬼魂未必都如我們看到的人一樣,而是千百年來被剎給吞併的各種亡魂,此刻變成了它的兵卒,化為我們認識或不認識的人,一方面迷惑獵物,一方面幫著剎來對付我們。
  秦不空這麼說的時候,我立刻回想起書上的一切,可是我在此之前,一直當它是個傳說中的東西,並未真實存在過,畢竟佛教書籍裡,晦澀、擬人擬物的事情太多。於是我再次仔細看了看這四個傢伙,這次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它們的肚子上,白色寬鬆的衣服底下,竟然是不是好像冒氣泡似的凸起一個圓形,看上去似乎是在呼吸,但每一次「呼吸」肚子凸起的時候,都是無數張細小的人臉,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然後隔著衣服露出輪廓的感覺!
第五十五章 .生死之間
  正當我望著它們肚子上的那些小臉蛋驚詫不已的時候,突然一陣白影亂閃,這四個傢伙竟然有三個分別用很快的速度朝著我們移動了過來,這種快速的程度,連我的眼睛都沒有看清,只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白光一下子閃到了我的跟前,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張黑洞洞的大嘴巴。緊接著我彷彿看到一雙蒼白袖長,又瘦得皮包骨頭的手同時搭到了我左右的肩膀上,立刻從肩膀處傳來一整浸骨的冰涼,冷不丁的。我就開始倒抽涼氣。這一抽不要緊,我發現我竟然無法將空氣吸入鼻子或者嘴巴裡。
  那張蒼白的鬼臉就在我的面前,和別的鬼魂不同的是,大多數普通鬼魂當你湊近了看的時候,會發現他們的身體上,或多或少都會有黑色噪點狀的東西,就好像是沙子在飛速的運動,快到你看不清的那種,但眼前的這位身上卻是白色的沙子,不僅如此,透過那層白色的細沙,我甚至能夠看到它那抽搐的臉上。皮膚的皺紋。
  說是皮膚也許有些不合適,因為完全沒有任何肌理可言,但是卻因為扭曲的動作,形成了許多褶皺。看上去有些像早年間在師父家的時候,看到那酒罐子裡泡著的一根人參,因為泡了很多年。以至於人參都成了白色。而這鬼魂的肌膚,就有點像是這種。
  由於無法呼吸,我開始不由自主地拚命張大著嘴巴,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迫使自己吸氣,可是無論我怎麼用力,總是沒辦法吸入空氣,不僅如此,我還感覺到一股子暖洋洋的氣流,似乎從我的胸膛開始,順著食道往上冒,接著從我的嘴巴裡流走。但是我看不見這股暖洋洋的東西是什麼,我只記得當那股感覺冒出嘴巴的時候,這個蒼白的鬼魂,竟然嘟起了嘴,一副非常享受地似乎在往自己的身體裡面吸。
  我當時立刻心想不好,這是典型的在吸食陽氣,這就說明,這玩意兒不會是剎,但應該是和剎差不多的類型和級別的鬼魂。我來不及重新區分它究竟是什麼鬼,雖然無法呼吸,但我嘴巴裡始終吊著一口氣,加上身體其實是可以自由活動的,於是我下意識地強行閉上了自己的嘴巴。但這似乎沒用,很快我閉著的嘴巴就好像是被吹脹了氣的皮球一樣,滿口腔都是那種暖洋洋的感覺。儘管我一直在用力,可始終還是不斷有一絲一絲的陽氣從嘴裡洩露了出去。
  我這樣不能呼吸的感覺是從它將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才突然出現的,這意味著這個動作和我的處境有必然直接的關係,也許我掙脫它的手,這樣的感覺就會消失了。不能呼吸的情況下,還不斷往外洩氣,很快我就有點頭暈眼花,這兩年來自從染上了煙癮之後,我的呼吸的確大大不如先前那麼平穩了,而長時間的閉氣讓我心跳加速,這是缺氧的表現,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我的每一次心跳。都不斷扯動著我脖子上的青筋,還有我太陽穴上的血管。
  最多再有半分鐘,我想我估計就真的會憋死,也就是說我只有半分鐘的時間可以掙脫。於是我用蹲下身體的方式來逃脫它按在我肩膀上的手,可是這傢伙高度達到了兩米多,它按在我肩膀上。就好像我按在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身上一樣,即便我蹲下身子,它那長長的手也死死壓住了我的肩膀。但是並沒有什麼重量,感覺依舊是輕飄飄的。
  冰冷的觸感,加上不能呼吸帶來的難受,讓我開始有點歇斯底里,我乾脆直接站了起來,不斷朝著近在咫尺的它身上反覆招呼著雙掌,奇怪的是,每一掌劈打出去,都好像是拍散了一團煙霧一般,它的身體似乎並非一個實體。甚至連以往打到鬼魂的時候,那種棉花般的感覺都沒有。肩膀和脖子之間傳來冰冷,很快就互相穿透了鎖骨的區域,我開始連喉嚨裡都感覺到那種冰涼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和原本喉嚨裡充盈的熱氣互相融合,兩個感覺都變得極其分明了起來,非常難受,我感覺我眼前看到的場面好像比先前更加暗淡了一點,視線看出去就好像早些年跟著知青們看到的那些革命電影,畫面的四周圍,開始出現一圈黑色的暈,太陽穴有種劇烈的由內而外的脹痛。我心裡清楚,在這樣下去,我的小命恐怕是要丟在這裡了。
《司徒山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