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儘管這樣的方式非常蠢,但是好歹也算是重新建立了我們之間的信任。現在我可以和松子站得稍微靠近一些了,也不用提著刀防備他了。我從我的挎包裡摸出那把鐵剪刀來遞給松子說,現在情況危險,你也別管那麼多繁文縟節的規矩,等下見狀不對,就用這鐵剪刀給我殺就行了,這剪刀是我錘煉過的東西,可能你用起來威力不如我大,但絕對比你手上那把匕首強。
  松子點點頭,伸手接過了剪刀,這樣一來我更加確定他是真人而不是變幻而來的了,因為如果是「魈」假扮的話,摸到鐵剪刀的時候,會有明顯被燙傷的感覺。如此一來,我就更加放心了。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到秦不空。而我們心裡都清楚,接下去我們找到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魈」假扮來迷惑我們的。
  我們一致決定,應該先回到最初我們三個人走散的地方,因為那個地方是甘木找到的,說明在找到它的時候,那一處的陰氣是最重的。我和松子當下所在的位置其實距離起初走散的地方並不遠,也許就只有二三十米,但是由於周圍的參照物太過單一,松子的羅盤此刻又失效了。所以找路花費了我們不少時間。在這期間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讓我們覺得神經緊繃。
  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地方,地上的蜂窩碎成一灘,周圍還有不少野蜂子在嗡嗡嗡的,我們不敢太過靠近,也不敢在樹林裡貿然生火把,如果燒了山,那罪過可就大了。於是我們貼著邊緣走,慢慢地靠近了最早甘木打算爬上樹的位置。
  那是一顆老樹,但肯定沒有千年那麼久。也許是以前的老樹死掉之後,長出來的新苗子就長到了這麼大。這棵樹上有剛才甘木爬過的痕跡,意味著此刻我再用兵馬香尋找甘木的話,應該就會可行。雖然在山林中點火是非常不對的行為,所以我在點火的時候,就特別小心。
  兵馬香是靈性的東西,所以煙霧此刻也成了保護我和松子不被野蜂蟄傷的工具,可是讓我們非常意外的是,我們竟然就在距離那棵樹不遠的一個草堆當中,找到了藏在草堆中的甘木。甘木是一條非常勇猛的大蛇,此刻躲藏在這裡,顯然不是害怕那些無法刺穿它鱗片的野蜂,而是害怕別的東西,而這個東西,極大的可能就是「魈」。畢竟蛇是山裡的動物,而「魈」卻是山中之王,甘木看到我和松子的時候,似乎才放鬆了一些,甚至不用我使喚,自己就懂得跟我走。這是換做以往我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因為它總是讓我感覺那麼高冷。
  我和松子帶著甘木重新回到了先前走散的地方,我高喊了幾聲秦不空的名字,心想現在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反正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被敵人瞭解得一清二楚。我的聲音在安靜的山林裡傳出去很遠,經過眾多的樹木折射後,我相信秦不空若是藏在這周圍的話,應該是可以聽見我的聲音的。只不過我並未收到他的回應,因為也許他也害怕我們並非真實的我們,害怕我們此刻的叫喊是「魈」在引誘他出來,或者是因為他已經受制於敵人,以至於無法做出回應。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就是說秦不空此刻的處境是非常危險的。我一邊努力聽著有沒有來自秦不空的回答,一面趁著現在這個空隙仔細觀察了一下我們此刻站立的這個區域。說起來很奇怪,我們一路走來,幾乎每隔一米多就會有一棵樹,其密集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偏偏在這這麼一個小小的範圍內,卻又接近三米多的見尺範圍是沒有長樹的,而且我注意到,這中間是一個小小的空地,地面上除了泥土和落葉之外,什麼都沒有,而且這個地方如果以樹來作為邊緣的話,恰好是一個不太規整的圓形。
  這一路走過來,雖然地面都差不多。但是和此地卻略有不同,因為這塊小空地裡,非但沒有長樹,甚至連草都沒長出一根來。輸液掉落之後也沒有像別的地方一樣隨著霧氣帶來的水分而腐敗分解,變成濕漉漉的感覺,或者和泥土混為一體,這裡的落葉都是非常乾燥的,就好像是水分被什麼東西給抽離了一般,葉子都是那種被高溫烘烤過,乾乾脆脆的感覺,隨便踩上一腳,那些葉子都能夠連根莖帶脈絡地碎成一堆渣。
  所以我暗暗心想,這裡會不會就是埋藏那個石頭盒子的地方?並非沒有這個可能性啊,為什麼偏偏這個位置寸草不生呢?如果我們腳底下的這個見尺三米多的圓形範圍就是埋東西的所在地的話,是不是也能夠解釋為什麼當甘木帶著我們靠近這裡的時候,原本一直都只是驚弓之鳥的我們,卻恰好在這裡遇到了蜂巢落下的攻擊?這樣的攻擊對於我們三個人來說顯然不痛不癢,難道說,竟然是為了警告我們,不要靠近的意思嗎?
  「秦不空!——」我大喊著,心中沒有答案,卻又不甘心。
  然而卻就在我的聲音還迴盪在山林裡的時候,突然我聽到了一陣比較猛烈的風吹動樹葉和地上的草的聲音,正在由遠而近地向我們傳來,松子本能地藏在我的背後,甚至連甘木也豎起了蛇頭,開始張開嘴巴呈攻擊狀,那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突然呼啦啦一聲,伴隨著一陣劇烈的風迎面而來,鼻子裡滿是臭雞蛋混合了硫磺的味道,我忍不住微微瞇眼,恍惚中看到一個黑色的通體煙霧狀,但是是人形的怪物,從圓圈另一頭的樹背後衝撞了出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正面對決
  如果要我現在來形容那種猛烈的程度,我可能會用雪崩來形容。可當年遭遇這一切的時候,我不但沒有見過雪崩,我連雪都沒見過。
  只是小時候跟地包天曾經在河邊玩沙,有時候沙子順著斜坡塌下來的時候,那種感覺還有些類似。不同的是,此刻我滿鼻子難聞的味道,當這種象徵著鬼魂特有的味道還夾雜著山林裡腐爛草木的味道的時候,這種記憶就會變得更加具體了起來。因為有了樹木的遮擋,所以這團黑色煙霧撲過來的時候。被樹木分成了兩段,然後迅速合併到一起,變成一個巨大的人形。
  有多巨大呢,差不多兩米多高吧,渾身都好像是在燃燒般騰起黑色的煙霧,卻絲毫感覺不到熱量,相反竟然讓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從這出場的陣仗不難看出,這傢伙就是此地的守關大鬼,「魈」的真身。因為根據傳說中的描繪,每個人眼中看到的「魈」其實都是形態不一樣的,所以我不是很確定松子眼中看到的這一幕,究竟是不是和我看到的一樣。可是當時它撲過來的勢頭很猛,我根本來不及思考這些問題,我一下子伸手將松子推開,借助推他的力量我自己也一個側滾朝著一邊閃了開去,但是這傢伙的速度竟然奇快無比,我因為推開松子至少耽誤了零點幾秒的時間,所以這一次側滾的半途中,我的左側膝蓋竟然好像撞上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一般,不但傳來一陣麻,麻過之後就變成了劇痛,類似崴了腳的那種痛法,不僅如此,從那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碰到我的膝蓋的時候開始,就傳來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覺。
  由於沒有看清,但我知道,這絕不是我翻滾的時候撞到了地上的石頭,因為地面上除了泥巴就是落葉,並沒有石頭。雖然疼痛難忍,我還是掙扎著往更遠的地方挪去,卻在此刻感覺到了一股非常巨大的吸力,在將我往身後的方向拽過去。情急之下,我迅速翻身,背靠著地面,正面對著這個黑色煙霧的龐然大物,它正手腳並用地慢慢向我靠攏,隨著它的靠攏我的身體也在向他情不自禁地貼近,好像是兩塊隔著厚厚棉布的磁鐵一般,有機會用力將其拉開,卻總差了那麼一絲一毫的力量。
  躲不過了,我心裡想著。於是本著拚死一搏的心態,反而稍微坐正了身子,打算靠近一點的時候,先用紫微諱打,吸引它的格擋。然後再用刀砍,就算是最後還是被抓住給菜了,起碼也不能讓這傢伙毫髮無損。
  至始至終我都無法看清「魈」的模樣,整體感覺是人形,但是手臂卻出奇地長。而且它在地面走動的時候並沒有那種很沉重的感覺。這跟它的體型大不相符,而是它的移動總是伴隨著一股猛烈的氣流,讓我覺得陣仗挺大的。在它靠近我大約距離只有一米多的位置,我咬咬牙一下子從地上蹲起來,然後朝著他那接近兩米的腦袋的方向跳了過去,一邊跳,一邊試著揮出我左手的紫微諱,但是這傢伙卻並未格擋我,只是當我的手明確打中它的腦袋的時候,竟然一下子穿越而過。我就好像擊穿了一層黑色的霧氣一樣,而且這一下用力過猛,導致我的身體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
  在下墜的時候,情急之中我開始揮舞雙手,好幾次右手的彎刀都明明白白地砍到了對方。但是那種感覺卻是空空如也,它倒也沒有再我失重的時候對我痛下殺手,而是眼睜睜低著頭看我墜落到了地面上。我的背心著地,雖然背後是軟綿綿的泥土,但是這一下由於我跳起的力量足夠大,加上半空中又失去了調整方向的機會,以至於跌落的時候我其實是心裡有準備,但身體還未做好防備的。
  我的整個背部傳來一種好像被什麼東西悶悶地猛烈撞擊了一番似的,造成我的腦子一陣嗡嗡嗡的亂想,胸口也因為撞擊的關係痙攣,以至於呼吸不暢。可是即便如此我的手腳並未因此而受傷,我忍住呼吸不暢的痛苦,迅速狼狽地往遠處爬。這回我不敢再拚死搏鬥了,因為我知道結果只可能是我再度打到一團煙霧而已。在爬動的時候那股吸力還在慢慢地把我往後拉,我自問力氣不算小,而拉我的那股力氣感覺也沒有多大,但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始終抗衡不過。
  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突然白光一閃,一個長長的帶狀物在我的從我的右耳側略過,朝著魈的方向衝了過去,我的鼻子裡問道一股淡淡的腥味,我知道,那道白光就是甘木。如果說連我都這麼狼狽,甘木自然不可能是對手。而且從我們找到甘木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這條大蛇被嚇得挺慘,連冷血動物都這麼害怕,我起初還懷有一絲僥倖,此刻甚至連想都不敢去想了。
  我本來想大聲喝止甘木,但是話還沒出口,突然腿上一鬆,那股子拉著我的吸力竟然好像消失了一般。我沒有多猶豫,迅速往外蹭蹭爬了幾步,然後扶著樹站了起來。只見眼前這個黑色的人形,竟然好像是在渾身上下撓癢癢一樣,想要試圖去抓一樣東西,而它每次都好像略微地慢了一點。於是我只見到一條白色的好像綢帶似的東西不斷在黑色的煙霧中騰來騰去,那種感覺很像當年還在家鄉的時候,每到過年就能夠看到街上的人舞龍的樣子。
  毫無疑問,甘木為了救我,奮不顧身地衝上去和「魈」纏鬥在了一起,這個舉動讓我特別感動,於是我知道我必須做點什麼。否則甘木絕對不是這傢伙的對手。情急之下,我伸手到包裡抓出了一把米,這把米曾經是我用來問米和鋪設米陣的時候用的,本來就在神靈香火之前敬奉過多日,於是我抓起一把米就朝著魈灑了過去,米粒穿過黑色的煙霧,在其伸出冒出一丁點藍色的電火花,接著從這個黑色的大輪廓來看,似乎我剛才灑米的動作引起了它的不爽,於是他發出那種極其尖銳,好像是一種猴子在尖叫的聲音,而這個聲音震耳欲聾。聲音傳來的時候,我甚至感覺我嚴重的世界都隨之因為聲音太大而微微傾斜了一下。
  這說明灑米是有用的,只不過用途不大。原本在來這裡之前,我們預料到會有一場惡戰,甚至還計劃好了如何開展反擊,可是當真正面臨的時候,才發現那一切都只不過是紙上談兵。也許這個魈是我們闖關以來最懂得拿捏敵人心智,而從內部進行攻破的傢伙,從它那幾次差一點就毫無破綻的幻象,不難看出這傢伙雖然是鬼怪,但是智力卻相當之高。
  而且他似乎從一開始就在刻意將我們三人分開,而重點對付的對象,就是秦不空。大概從我們進山開始,它就察覺到秦不空的身上帶著一樣可以對它造成很大傷害的武器,也就是那根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的金剛橛。
  當時吧,心裡還是有些絕望的。因為我們並不是沒有機會戰勝對方,而是被對方佔據了先機,從而令咱們自己變得被動了起來。灑米雖然我覺得有用,但米是有限的,這種不痛不癢的攻擊,除了消耗我的體力之外,似乎沒有別的用處了。想到此處,我打算再最後一搏,我要用打符來打這個鬼怪,因為打符不管對方是實體還是虛體,只要找準了對象,都能夠打中,不見得一擊就會死,但至少可以為我們挽回一些進攻的權利。
  趁著甘木拚死在與魈周旋著,我迅速從包裡摸出符咒和魯班尺,用筆在坤面補上了雲頭鬼身的「魈」字之後,就將符咒攤在左手的手心,豎著對準了那團黑漆漆的煙霧,然後用魯班尺狠狠地朝著手心打了下去。
  我算是個耐痛的人。況且也不是沒這樣打過,所以一如既往地手心一陣麻酥酥的疼痛感傳來之後,那魈的身體裡出現了一團面積較大的藍色電火光,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是在烏雲裡的閃電一樣,並沒有很亮,卻能夠清楚地被人看見。
  看樣子有點作用,我開始一下接著一下地打,一邊打一邊朝後退,而我本身就已經站在圓形範圍的邊緣,再退的話雖然能夠對我形成遮擋,但是很有可能被追擊的時候危險就會來自於四面八方。於是我索性背靠著樹,加速了口訣的念誦,以至於到後來我都聽不清我嘴裡到底在呢喃些什麼。就這麼打了七八下之後,終於把這傢伙給激怒了,它不再試圖去抓住正在四處和它纏鬥的甘木,而是伴隨著電火光的感覺,一顫一顫,但是速度卻很快很猛的朝著我衝了過來。
  我心裡非常害怕,但是卻不敢停下手裡打符的動作,直到它衝到幾乎我的面前,我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用魯班尺打它的頭。」
  我還來不及分辨這聲音是誰的,或者內容是真是假,於是就順理成章地揚起手來,將手上的魯班尺朝著魈的腦袋上好像扇耳光似的打了過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救人要緊
  這一尺子扇過去,連我自己都未在意料之中,所以「魈」對於我的這一下子,絲毫沒有防備與躲閃,於是啪的一聲,魯班尺就打在了它的臉上。原本我以為我這一掌還是會揮空,就如同剛才一樣,打到一團煙霧當中,但事實上這一下卻好像是打在了一塊帶皮的樹幹上一樣,整體來說還是硬邦邦的,但是接觸的一霎那,還是有一定的軟度。
  在擊打的一瞬間,魈的臉上被我打中的區域出現了橙黃色的火光,好像鋼鐵被燒紅一般。我的體型和魈的體型對比之下,簡直微不足道。但是這一下卻打得他踉踉蹌蹌往邊上退了幾步,臉也一下子被我抽歪了過去。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以為魯班尺最大的作用只是用來打符,沒想到竟然在此刻還能夠當做武器使用,甚至比我的其他武器管用得多。
  但很快我又聯想到,這大概是因為先前我已經將魈的雲頭鬼身字畫在了符咒上,此處一旦和魯班尺形成了乾坤面的關聯之後,我的魯班尺就能夠打中對方的實體了,而且不管是打在符上還是直接打在它的身上,對他的傷害也都是挺大的。
  這一下算是我第一次有效的反擊,不免信心大增。我是一個很容易被自己的情緒所左右的人,尤其是進入這個行業之後,屢屢發生的危險讓我不得不強迫自己膽子變得更大一些,即便在我束手無策之際,也要留著一絲勇氣用來最後一搏。於是我趁著對方踉踉蹌蹌地後退的時候,我立刻抓著符咒和魯班尺,就乘勝追擊了起來。
  可是我衝上去最多只打到了對方兩三下,就一下子被它逃開了,這說明被我的魯班尺打中之後還是會讓它非常疼痛,它就如同起初出現的時候那樣。夾帶著滾滾濃煙,非常快速地朝著樹林子深處逃走,很快就看不見蹤影,只留下了滿鼻子的臭雞蛋味。
  我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發現並未受傷,心裡才稍微安妥了一些。這時候我四處尋找剛才在我耳邊說話的那個聲音,難道說我們此番前來還有別的人知道,而這人恰好是個高人,一路上不但沒讓我們察覺到他的存在,還在關鍵時刻幫了我一把?
  可是我循著剛才聲音傳來的方向找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只有松子躲在樹後,沒有別人。我問松子剛才你有沒有看見除了咱們之外的其他人?松子說沒有啊。我說那我聽見有人在背後對我說讓我用魯班尺打對方。松子說,那句話是他說的。
  於是我更吃驚了,問他道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做有用的?松子說因為我研究過你的魯班尺啊。我這才想到,先前他偷走了我的魯班尺,以他的聰明,恐怕早就研究透了裡邊的玄妙之處。松子說道,這就好像是電器和電源一眼,單一的存在實際上並無作用,但是兩者一旦配合。那就是一個單向循環的過程。就好像是你在插座上接上了檯燈,那麼你打開開關的話就只有這盞檯燈才會發亮。這就好比你手上的尺子,此刻它的作用是專門用來打這個魈的,既然打中了第一下,就形成了關聯。所以與其在符咒上打來打去的,還不如直接對準了真身打呢。
  松子說的輕描淡寫的,我卻心裡暗暗罵娘,想說你小子未經實踐就讓我去冒險,萬一要是沒用的話估計我現在也完蛋了吧。但是話畢竟沒用出口,因為事實證明松子的推論是正確的。
  松子跟著我一起走到先前甘木和魈纏鬥的位置,也許是經過剛剛那一番惡戰,甘木已經非常疲憊了,就連豎起腦袋都有點晃晃悠悠的,不過我檢查了一下它的身子。發現卻沒有什麼外傷,估計只是累壞了,我心裡非常感激甘木在我危險的時候挺身相救,我從來都不喜歡欠誰的人情,沒想到的是。今天竟然欠了甘木的,回頭一定抓幾隻野兔好好犒勞一下它。
  我們帶著甘木一起繼續尋找「魈」的蹤跡,既然此刻知道我的招數是可以打到對方的,底氣也足了許多,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秦不空此刻遲遲沒有出現,所以我們也必須找到魈,才有可能找到秦不空。順著它逃走的方向追了三十多米,已經快要接近伯牙台的位置了,只是這樹林變得比先前更加茂密了起來,這時候甘木又開始警覺地豎起了腦袋,我也立刻抓起了我的魯班尺,鼻子裡傳來臭雞蛋的味道,這說明那傢伙就在附近,於是我們大家放慢了腳步,慢慢朝著深處尋找著,轉過一棵樹之後,卻看見秦不空用一個非常舒服的姿勢側躺在樹下,雙手抱著這棵樹的樹幹,手還在上下撫摸著。
  這一幕看上去非常古怪。因為秦不空的姿勢就好像是一個剛剛抽過大煙的人,正在銷魂一般,而他的眼神迷離,表情也似笑非笑,一副陶醉其中的樣子,手還在那顆樹上摸來摸去,我立刻意識到秦不空此刻是被迷惑了——前提是如果他是真正的秦不空的話。
  我不敢冒險,即便我心裡認為這個秦不空就是真正的秦不空,畢竟如果說是被魈變幻出來迷惑我們的話,不應該是這麼一個耐人尋味的樣子才對。而且倘若對方是個假的秦不空的話,甘木應該早就察覺了才對。於是我決定冒險證明一下,我並沒有叫喊秦不空的名字,而是手握彎刀朝著他走了過去,慢慢把刀尖湊到他的臉邊上。秦不空卻完全對我視若無睹,繼續陶醉在他那個世界裡,至於他此刻到底看見了什麼,在幻想著什麼,我卻一概不知。
  我輕輕將鋒利的刀尖抵在了他的左邊顴骨上,輕輕一刺一拉,就劃出了一道大約三分之一寸長的細小傷口,很快鮮血就從傷口裡流了出來,換做正常人即便是真的剛剛抽了大煙,或者一直沉浸在美夢中。被這樣的刺痛後也一定會清醒過來,可是奇怪的是秦不空竟然絲毫都沒有反應,如同麻木了一般。在我確認那是秦不空之後,我便走到跟前伸手去推了兩下秦不空,但是秦不空卻用手把我給護開,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過我,反而好像我是個礙手礙腳的人,擋住了他的銷魂一樣。
  正當我打算在他耳朵邊大聲叫喊他的名字的時候,突然頭頂上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這聲音就跟先前「魈」滾滾而來的時候一樣。我立刻抬頭往上看,卻看見我們周圍的這些樹的樹梢上,竟然好像是籠罩了烏雲一般,黑壓壓的一片,但是這種黑又比烏雲的顏色深了許多。而且伴隨著這種轟隆隆的聲音,開始朝著我們黑壓壓地下壓了過來。
  這次由於松子離我比較遠,所以我也沒辦法再把他給推開,於是我朝著邊上一閃,卻發現這團黑色煙霧在距離地面大約三四米高的時候就順著樹爬了下來,到達地面的時候又已經儼然變成了魈的黑色人形。它衝著我大吼大叫。臉上還閃爍著一些微弱的黃光,那是先前被我魯班尺打到的痕跡,於是我再次把魯班尺抓在手裡,另一隻手依舊抓著剛才打符的時候那張符咒,不由分說就開始往符咒上打去。
  我其實是想要借用激怒對方的方式將它給引過來,但是這次似乎是不管用了,雖然「魈」的身上還是會因為我的每一次擊打而出現淡藍色的電火光,而我每打一次它臉上的那些泛著黃光的地方就會變得更加亮一下,只不過它不再朝著我衝來,而松子已經躲得稍遠了。估計也藏了起來。於是它就朝著秦不空的方向慢慢地靠近了過去。
《司徒山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