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那人所看到不尋常之事,就是桌上作為供品的湯圓,出了問題。其中有一個,不知被誰咬了一口。碗裡其它湯圓都是白色剔透的,唯獨最上面這個,流出厚厚的黑芝麻,顯得特別扎眼。
他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兩秒之後,腦子嗡一下炸了,頭髮根豎起來。
他連滾帶爬跑回去,嚇得快尿了,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說老爺子可能回來了。
阿榮也在場,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胡說八道。可看那人的表現,真是嚇得不輕,不像撒謊。他馬上得出第二個推論,這個湯圓很可能被家裡某個熊孩子吃了。偷吃湯圓的這孩子嘴是真夠欠的。
一大群人湊到靈堂的供桌前看,果然,湯圓被吃了一個。
阿榮當時就急了,大聲問這是誰幹的,只要主動承認絕不責罰,可如果不說,一旦日後查出來,後果自負!
眾人面面相覷,默不作聲。
這時,忽然有人驚叫:「又少了!」
他們再去看,不知什麼時候,又一個湯圓被咬開,流出濃濃的黑芝麻。這可邪了。阿榮也開始覺得不可思議,大家始終在一起,這麼短的時間裡,莫名其妙又出現這種事,不像是人為的。
一股陰風吹來,輓聯瑟瑟抖動,燈火昏暗,靈堂裡陰森逼人。大家互相看看,臉色都極為蒼白。
老爺子的大兒子當機立斷,馬上給媽媽打電話。老太太倒是很穩重,告訴他們莫慌,讓他們馬上聯繫台灣殯葬團隊裡的師傅。
台灣殯葬團隊操辦完老爺子的葬禮後,人家拿著支票,拍拍屁股坐著飛機早就回去了。
台灣那邊接到電話,鞭長莫及也沒什麼辦法,溝通後提出一個方案,讓在場的這些人嘗嘗靈堂上的供品,如果供品還有滋味,說明沒有老爺子沒有回魂。而一旦供品乾澀難以入口,就說明老爺子真的回來了。
因為鬼食用陽間的食物,和人是不一樣的,它們吸收的是食物裡美味的精華。
第二十九章 斬鬼渡蒼生
在場的人,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敢吃桌上的供品。最後阿榮的大哥,也是家裡的長子,身先士卒,拿起供桌上的橘子用手直接扒開,當著所有人的面咬了一口裡面的果肉。
大家看著他,阿榮的大哥眉頭一皺,「哇」一聲把嘴裡的果肉都吐出去,拿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喝,把嘴漱乾淨。告訴大家,橘子一點味道沒有,像是木頭渣子一樣難吃。
所有人都害怕了,難道頭七回魂夜,老爺子的魂兒真的回來了?
阿榮趕緊和台灣那邊聯繫,殯葬團隊還算負責任,告訴他,會派高手到大陸為你們家善後,請靜等佳音。
聽到這裡,我們面面相覷。義叔掏出煙絲,慢條斯理捲著,跟他時間長了,我明白他捲煙絲其實是輔助思考的習慣。
「然後呢?」義叔問。
「最麻煩的是,」阿榮遲疑一下說:「如果只是供品少了,那到也沒什麼。等到頭七的第二天,我們去收拾老爺子生前的房間,門開之後,大家都傻眼,房間折騰得亂七八糟,像是有人住過,床單拖到地上,水杯裡還有半杯水。這間房間自從老爺子去世之後,一直上著鎖,沒有人進過。」
王庸對義叔說:「看樣,還真是回魂了。」
「師傅,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回魂一說?」阿榮問。
義叔點上煙,吧嗒吧嗒抽了兩口:「頭七還魂是有一定道理的,死去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魂魄還以中陰身的形式存在,等到第七天,會回到生前的地方。我接待喪主的時候,都會囑咐他們,如果家裡人過世,最好是把家裡的擺設重新設計規劃,挪挪傢俱的位置,這樣中陰身回魂會認不出自己住的地方,便不會騷擾親人。」
「那我父親真的是回魂了嗎?」阿榮問。
「頭七還魂也是需要一定條件的,」義叔耐心解釋:「並不是所有的死者都會這樣。要找到你父親回魂的原因,還要你們提供更多的線索。老爺子在他過世之前,有沒有反常怪異的舉動?」
阿榮正待細說,這時門外來了一群人。來人的裝扮簡直晃瞎了我們的眼睛,來的是七名道士。一身紅黃色的道袍,頭戴道冠,兩側還有綸巾,個個背著行囊,風塵僕僕的樣子。
工作人員趕緊匯報說,這七名道士不遠萬里,是從台灣來的,是台灣殯葬禮儀公司請來的世外高人,台南全真觀的當家道士,號稱全真七子。
為首的道士,估計還不到三十歲,留著小鬍鬚,溫文爾雅,玉樹臨風,他拿出名片遞過來。
老太太看完,交給兩個兒子。阿榮把名片給我們看。
這位道士叫玉師傅,道號悟元,是台灣殯葬禮儀協會名譽副主席,後面還有一串名頭。都說外來的和尚好唸經,他們一到場,我們就被冷落到一邊。
老太太親自接待這七名道士,供為上賓。阿榮隨便叫了一個工作人員接待我們,而他則顛顛和這些道士打交道去了。
王庸在旁邊紛紛不平,低聲罵:「什麼東西!什麼狗屁道士,就是一群騙子。」
義叔不動聲色,一口口抽著煙管,冷冷看著。
我們沒有走,湊在旁邊聽,想看看這幫道士到底有多大膿水。阿榮把回魂夜發生的怪事跟道士們說了,道士互相商量,為首的玉師傅告訴老太太,頭七還魂,中陰身回家,這種事可大可小。他們這次從台灣過來,就是為了給客戶善後,具體方法是辦一場名為「破地獄」,也叫「斬鬼王」的儀式。再來場超度,就能確保沒事。
「破地獄是怎麼回事?」我低聲問義叔。
義叔搖搖頭:「這種儀式我聽說過也沒見過,大概是港澳台那邊的風俗。所謂『破地獄』是應了地藏王菩薩的那句話,一歇之功能破地獄,取的是大慈大悲超度孤魂野鬼的意思。」
阿榮問玉師傅,我們需要準備什麼?
玉師傅從隨身行囊裡取出一張紙箋,然後從筆筒裡拿出毛筆,稍一思索,龍飛鳳舞在紙箋上寫了需要準備的東西,個個都是小篆字,清晰明白,字體圓滑飽滿,像是朵朵綻開的梅花。
義叔點點頭,讚了一聲:「好字。」
我和王庸面面相覷,從這一手字來看,人家或許真不是什麼騙子,有兩把刷子。
玉師傅把紙箋遞給阿榮:「儀式定在明天晚上八點,就在這座客廳。可以有賓客旁觀,不過有幾個禁忌需要注意。第一,作法時不能走來走去;第二,經期女人不能上香,太過污穢;第三,最好不要讓十歲以下的孩童參加。」
阿榮答應一聲,開始忙活去了。這裡沒有我們什麼事,我們三人站在旁邊顯得有些尷尬,義叔要走。阿榮順口邀請我們,明晚一起參加這個儀式,義叔點頭同意。
義叔對這單業務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他之所以還過來,可能是想開開眼界,看看台灣同行是怎麼做儀式辦葬禮的。
我們三個出了大門,王庸突然道:「叔啊,我有辦法奪回這單業務。」
義叔看他:「台灣道士很厲害,剛才我掃了一眼,這些人都是有道行在身的。都是同行,同吃這碗飯,沒必要去競爭,開開眼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