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煙魂。」小雪道:「煙魂,其實是『冤魂』的諧音,說白了就是死時受了冤屈的魂兒。我們家這一男一女的煙魂跟了很長時間,現在傳到了我這一代。」
我想了想,走到神龕前,點燃三炷香,跪在蒲團上,結結實實給上面一男一女兩尊煙魂磕了三個頭。站起來,把三炷香插在香爐裡。
小雪看得歡喜:「你拜一拜就可以了。」
其實我這個舉動也是在討好小雪,這兩尊神是她們家祖傳的保家仙,我對它們尊敬就是對小雪尊敬。
我把外面棉襖脫了,趕緊說應該的應該的。
我走進廚房,看到盆裡已經泡好了雞爪子,我要小雪準備的配料和調料也都配齊了,笑著對她說:「你出去休息吧。中午我就能做好。」說著,我挽起了袖子。
小雪靠著廚房門,怪有意思地看我:「我不走,就在這,幫你打下手。」
我說:「我們家祖傳的醬鳳爪,你可別偷學去。」
小雪衝我嫵媚一笑,走進廚房:「看你小氣的,我不學你的手藝,你就說吧,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我把菜板子放在台上:「要不然你把雞爪子的尖尖砍掉。」
小雪從水盆裡撈出雞爪子,放平在菜板上,用菜刀來砍。我趕忙攔住她:「別用刀前尖,用刀尾剁,刀尖是一把刀最重要的部位。」
小雪真是冰雪聰明,很快把雞爪收拾利索,我讓她先出去。剛才說的話,我沒有開玩笑,醬鳳爪個人有個人的作法,一個人有一個味道,這確實是我們老齊家祖上所傳,所加秘料也不能公開。
我把爪子在鍋裡煮上,湯裡加了調料。這是個慢功夫,湯要入味必須大熬。有人說不就是個雞爪子嘛,有那麼邪乎嗎。還真就不瞞你說,調料單單醬油、鹽粒、白糖所放的順序都非常有講究,搞錯一道工序,味道相差很大。
中午時分開鍋了,我把這一鍋鳳爪拿出來,熱氣騰騰,香氣撲鼻。我端著鍋來到客廳。小雪已經把米飯燜好了。又倒了兩杯她自釀的葡萄酒。
我們啃著雞爪子,湯汁泡著米飯,喝著葡萄酒,再看著小雪的秀色可餐,我竟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感動。我一時恍惚,我成家了。現在正和媳婦兩人過著二人世界,小屋不大,溫馨可人,我們吃著飯,誰也沒說話,愛意流淌。
我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情緒,怔怔發呆。
這時忽然聽到哭聲,我回過神,看到小雪拿著一隻鳳爪,哭得特別傷心,眼淚一滴滴落在桌子上。
我趕緊問:「你怎麼了?」
小雪抬起頭,眼淚汪汪的非常可憐:「齊翔。我想讓你見個人。」
「行啊,見誰都行,只要你不哭了。」我說。
小雪用紙巾擦擦眼:「你知道我為什麼愛吃鳳爪嗎,因為我最愛的一個人他以前就經常給我做這個。很長時間我以為自己再也吃不到了,可今天你做的這股味道,太像他做的了。我想讓你見見他。」
我有點不高興,該不會是小雪的男朋友吧。我怎麼這麼倒霉,看到一個喜歡的女孩,就淪為備胎。
接下來的氣氛有些壓抑,也有些尷尬。吃完之後,小雪讓我休息,她去洗刷碗筷。等收拾完了,她讓我和她去一趟。
本來不想去,禁不住她的哀求,小雪用汪汪的眼睛一看我,我渾身就酥軟。
我們沒有坐車,去的地方在火車站後面。越走越是冷清。繞過幾個小區,進了棚戶區,沿著胡同進去,有一家小院子。
院門特別矮,進去之後院子極為狹窄,說是院子還不如說是一片不大的空地,有一棵大樹,樹下放著一堆過冬取暖的傢伙事,什麼爐子,無煙煤,鐵掀,火鉗子。我看的咋舌。現在這年頭還有人靠燒煤過冬?小雪這男朋友混得夠慘的,怎麼住在這鬼地方。
往裡走是兩間小房,門是木頭的,上面刷著粗糙的綠油,風也大,吹的門嘎嘎響。
小雪在外面敲門,時間不長,裡面拖拉著鞋聲,有人來開門。
一看到開門這人的扮相,我不知說什麼好,真是奇葩。此人穿著一身黑夾克,戴著墨鏡,下身是秋褲,塔拉著剪了鞋跟的破旅遊鞋。看年紀怎麼也得五十多歲,不像小雪的男朋友。
小雪看到這個人,親親熱熱地拉著他的手臂:「老爸。」
我一驚,鬧了半天,是小雪的爸爸啊,難怪是她最愛的人,誤會誤會了。我趕忙過去,伸出手:「叔叔你好。」
黑夾克理都不理我,摸著小雪的頭髮:「丫頭來了,聽說最近出了一趟差。」
「嗯,去上海幫人看看事。」小雪親熱地說:「老爸。你也是,過年就上我那兒唄,非得呆在這破地方。」
黑夾克笑:「姑娘,你不懂了吧,對於咱們修行人來說,無所謂節不節的,我對這些俗人家的東西看得特別淡。你好不容易來一趟,走,我給你做點好吃的。」
他們兩個往裡走,我跟在後面,一跨進屋門,光線陡然暗了。
這裡的屋子背南向北。陰的厲害,大白天都不透光,而且屋裡充斥著一股潮濕的怪味,熏得我揉鼻子。
黑夾克摟著小雪,一邊往裡走,一邊抄起牆角通火用的火鉤子,毫無徵兆中,突然一個後甩,奔著我就來了。
幸虧我全神貫注,往後一跳,堪堪躲開,要不然非挨那麼一下不可。
黑夾克也不回頭,說道:「我的規矩都忘了嗎,外人不准進屋。」
小雪撒嬌:「齊翔不是外人。」
「怎麼?你們兩個搞上了?」黑夾克說:「我可不同意啊,別隨便找個男人就當我姑爺。」
小雪紅著臉:「爸,你討厭。」
「不管他是誰,就算真的是姑爺,也不能破了我的規矩。你讓他在院子裡站樁吧。站夠一個小時再說。」
小雪把我叫到院子裡,低聲說:「齊翔,那是我爸爸你也看到了,他是修行人,脾氣也怪。你能為了我,在這裡站一個小時嗎?」
我心裡不舒服。我對小雪就算有好感,可還沒好到那一步,讓我在寒風裡站一個小時,怎麼想怎麼過分。
小雪輕輕道:「我爸很厲害,以後他隨便傳授你兩招,就夠你行走江湖的。你不是在殯葬行業幹嗎,以後可能會遇到各種難事,你有功夫傍身。邪靈會不敢沾身的。」
她說的這句話真是打動我了,真要學會本事,我也不至於看黑哥的臉色。我忽然明白小雪的心意,她讓我來看她爸爸,其實是為了我好,讓我學東西。她是八家將。她爸爸必然更厲害,我算是遇到高人了,人一生中能有幾次為高人牽馬墜蹬的機會?!豁出去,站就站。
「站樁怎麼站?」我問。
小雪笑:「你連蹲馬步都不會,就別提站樁了。先站著就行,以後有機會讓我爸爸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