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節
低頭一看,從厚厚的樹葉中伸出兩隻手,緊緊抓住我的腳踝。情急之中我用出耳神通。差點嚇傻了,海鬥招來的那些鬼已經在身後,抓住腳踝的正是其中的兩個。
海斗凝視著我:「先從你第一個吧。」
他挺起傘尖,對著我的咽喉捅了過來。傘出手實在太快,我一哆嗦,完了。
這時頭上唧唧了兩聲,崽崽站在我的頭頂猛地往下一竄,它奔向的位置正是傘尖。
我心裡一顫,這畜生還真是有情有義,為了保護我居然以身去擋攻擊。
我要掙扎。身後的「鬼」又把住我的胳膊,實在難動一分。
眼看的崽崽飛蛾撲火一般擋向傘尖,海斗突然變招,傘面撐開往左側一擋。我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聽到「鐺」一聲脆響。有東西正打到傘面上。
海斗把傘面緩緩收攏,我一看差點哭了,籐善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了,手裡拿著匕首。
他衝我眨眨眼睛。我看到他的身後,黎禮和伊萬正不緊不慢走過來,對海斗形成合圍之勢。
籐善道:「齊震三你可以啊,真的拖住了這個法師,破了他對我們的法陣。」
崽崽重新爬上我的肩頭,對著我的身後唧唧一陣亂叫。
我感覺手和腳都輕鬆了不少,耳神通境界中看到那些鬼離開了我。此時已懸浮環繞在海斗的身前。
黎禮走過來說:「齊震三,你這只黃鼠狼可是寶貝,好好養著吧,居然能夠驅走式神。」
「式神是什麼?」我疑惑。
黎禮說:「你可以理解為陰陽師所役使的惡鬼。如此邪術,海鬥你的道法不低。」
海斗撐著傘道:「術不分正邪,人才分。」
這時難得一靜和陳玉珍也走了過來,難道一靜喝問:「你為什麼總纏著我們?有什麼不能談的。」
現在我們的局面比較尷尬,海鬥口口聲聲要和我們死鬥,但打著打著就跑了,等我們要幹正事的時候。他又出來搗亂。不戰不和,就這麼拖著你,鬧不鬧心。
海斗道:「諸位,還請聽我一席言,早些下山打道回府。」
「這是不可能的。」難得一靜說:「你昨晚不是說不死不休嗎,怎麼現在口氣軟了。」
海斗撐著傘不說話,緊緊盯著難得一靜。難得一靜也是很有氣場的人,在回望著海鬥。
兩人對視了半天,難得一靜緩緩抬手:「殺!」說罷,背著手往山林外面走。
我們幾個人得到了他的指示。伊萬拔出雪亮的軍刀,像猛牛一樣衝過來,揮刀就捅向海斗的心臟。
從伊萬的出手能看出來,他和我們這些修行人不一樣,他手上可能真的見過血。海斗猛地撐開傘來擋刀,那邊籐善見勢也出手,從左側面攻擊他,黎禮飛出一腳,從右側面去踢他。
我和崽崽站在旁邊都看傻了。這幾個人配合得極好,都是練家子所謂心領神會。
海斗一時間進退兩難。被逼入絕境。
他再想變招已經來不及了,伊萬一刀居然捅破了傘面,籐善和黎禮也攻到了。
兩把刀同時扎進了海斗的身體,海斗抖動了一下,我們眼睜睜看著他如光影一般粉碎,化成無數亮晶晶的碎末。
陳玉珍在後面喊了一聲:「那是他的式神!大家別上當了。」
一陣陰風吹來,我急忙用出耳神通。看到陰森大風裡幾個佝僂的式神鬼,以極快的速度向樹林深處飛走,轉眼間進了黑暗再也不見。
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伊萬作為外國人根本不理解眼前發生了什麼。一個勁問剛才發生了什麼。
黎禮跟他解釋,斟字酌句告訴他,剛才那日本人會妖術,是個法師,能驅使靈體和鬼神。我們襲擊他的時候,他用了一招金蟬脫殼,丟卒保車,犧牲了一個式神冒充自己,真身已經跑路了。
陳玉珍說:「跑了就跑了吧,窮寇莫追。這些陰陽師煉製式神。會是他修為成就的一部分,一旦有所損毀,對於他自己的修行也是致命打擊。」
他招呼我們出了樹林,來到外面的山路上,陽光明媚。我長長舒了一口氣。
籐善對難得一靜說:「老闆,這次多虧了齊震三。」
難得一靜看我面無表情:「我心裡有數。耽誤了不少時間,趕緊進山吧。」
他真是心硬如鐵,出了這麼多蛾子,目標不變,不把骨頭挖出來不算完。
村裡來那些小伙子一個個都害怕了,剛才海斗的寐惑法陣讓他們嚇破膽子,說什麼也不敢往裡進。
難得一靜答應他們回去之後每個人的報酬再翻三倍,真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幾個人商量一下,咬牙答應繼續進山。
後來的山路比較平靜了,可我們都感覺到海斗那冤鬼纏身,肯定還會跟上來。
上午九點半,我們走到一座巖山西面,抬頭上看,這座山石頭兀禿,形狀古怪,竟然沒有什麼綠色,只有一些石頭縫裡生出野草,極是荒涼。
「這就是當年洪先生埋骨的地方?」黎禮難以置信:「孤山受冷風,無生機無水脈,什麼樣吉穴會是這個鬼樣子。」
「你不懂。」陳玉珍看看手裡的羅盤說:「此山名為嫦娥奔月。」他的眼睛忽然直了,說話居然磕巴起來:「這……這是龍穴。」
第四百一十六章 黑蛇
「龍穴?那是什麼意思?」難得一靜問。 陳玉珍遲疑了一下,說了四個字:「真龍天子。」 眾人面面相覷,屏住呼吸。難得一靜面帶笑容,說道:「陳大師,那你是失眼了,洪先生還稱不上什麼天子,現在僅僅只是富家翁罷了。」 陳玉珍看他,難得一靜的口氣表面是嘲諷,其實有點抬槓長學問的意思,故意說這樣的話實則是逗引陳玉珍說下文。 陳玉珍沒在乎他的小手段,苦笑說:「我的大老闆啊,你以為真龍天子那麼好當?先人屍骨埋進土裡就能一飛沖天?哪有那麼簡單的事。古語有云,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真龍天子不光看風水,還要看時運。觀天意。天子為何稱呼自己為孤家寡人,要做到那一步,所有的兄弟姊妹親戚朋友都會遠離而去,周圍遍佈明槍暗箭,看似一朝顯貴實則凶險無比,不如做個富家翁來的實際。」 難得一靜搖頭:「陳大師,你風水術精通,可胸襟太小,男人就該爭天下。」 陳玉珍嚴肅地看著他,忽而自嘲笑笑:「對。我老陳也就這麼大出息。」 「陳大師,你看看咱們怎麼動手挖,下面就聽你的,你是專家。」難得一靜道。 陳玉珍看看羅盤,又看看山勢。搖搖頭:「奇怪奇怪,玄妙玄妙。」 「又怎麼了?」難得一靜問。 「這座山的山勢我實在是看不太懂,看似龍穴其中還有鬼氣,之所以是禿山,因為夜夜晚間守月亮精華。得風水恩澤。不過屍骨在受恩澤的同時,鬼氣也會得到滋養,現在無法猜測挖開之後會是什麼情景。」陳玉珍歎息。 「我的陳大師,該不該挖都要挖了,一鏟子下去就什麼都知道。別磨嘰了,你就吩咐怎麼辦吧。」難得一靜比誰都著急。 陳玉珍拿著羅盤,帶著所有人上山,山勢開始還比較和緩,越到上面越是陡峭。眾人爬到後來都是手腳俱用,往下一看,山勢險峻無比,令人窒息。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陳玉珍拿出記事本,封皮的塑料夾縫裡有一張草圖,他拿出來抖開。山上風有點大,我站在旁邊替他擋風,風吹的草圖嘩啦啦作響。 草圖是翻印的,上面畫著一些很簡陋的線條,大概能看出是一座山的俯視圖。看陳玉珍認真的樣子,可以猜出來這張圖應該是洪先生當年埋母的指示圖。 陳玉珍看了看。把草圖收起來,蹲在地上觀察羅盤。羅盤上的指針抖動很厲害,他凝神靜氣,一動不動,等著指針自己平復。 我們沒說話。不敢打擾他,現在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這座山禿歸禿,不過有一點好處,四周風景一覽無餘,海斗那陰陽師如果真的來搗亂,他只要一現身我們遠遠的就能看見,容不得他再出陰招。 陳玉珍這一蹲就沒個完,等了大概十多分鐘,才站起來,一句話不說往東南方向走。 眾人面面相覷,趕緊跟過去。向東南方向走了大約一里路,有一片陡坡,上面佈滿雜石。陳玉珍讓我們不要動,他爬到半高處仔細看著羅盤,又抬頭看看一望無際的藍天。 他坐在一塊石頭上居然開始沉思。凝眉在那裡想著,也不知想什麼。 難得一靜讓我們都不要說話,不要打斷陳大師的思路。 好半天,陳玉珍站起,從高處走下來說:「四十七年了,今日挖骨必動地氣,此處月光龍穴,神鬼莫測,會導致什麼後果誰也不知道。我們在場每個人或許都是歷史見證人。」 難得一靜不耐煩:「你就說怎麼幹吧,給歷史下定義的工作用不著你做,以後我會專門找史官為你立傳的。」 陳玉珍看看他,抬起手對著陡坡說:「高上三尺三,下鏟必見潮,土中藏陰氣,誰解天中意。」 他爬上那個地方。朝地面跺跺腳,招呼一個小伙子把鐵掀給他。 陳玉珍拿著鐵掀在地上畫了一條線:「就是這裡,挖!切記,向下四尺也就是一米多的位置,略停一停。我看看再說。」 籐善說:「陳大師,是不是得在挖掘的墓穴上面搭東西,以免屍體出來後被陽光直曬。」 「你說的有道理。」陳玉珍說:「屍骨被陽光直曬那叫暴屍,對屍體不敬對後代有影響。不過呢,咱們這個穴非比尋常,挖下去能挖到什麼還不好說,看見屍骨再搭涼棚也來得及。」 那些農村的小伙子早已按捺不住,早幹完早拿錢,他們蜂擁而上,對準陳玉珍標記的地方開始下鏟子,埋頭苦幹起來。 時間不長,一個長寬大概一米多的土坑略見雛形。 眾人圍攏在土坑前焦急地看著。越往下挖越是費勁,石子太多,而且泥土太硬。這幾個小伙子累的汗流浹背,大日頭頂著相當不容易。 眼見到了中午。一米的深度也沒挖到,難得一靜頻頻看表,不時擦汗,急的不得了。 挖著挖著,突然「噹啷」一聲。有個小伙子叫了一聲:「什麼東西這麼硬。」 他看著自己的虎口,竟然震出血。 旁邊有人喊:「先別挖,好像挖出什麼東西了。」眾人停下手,難得一靜焦急:「快下去看看。」 這些小伙子有為難之色,他們原本以為就是挖挖坑,沒想到一路過來這麼艱辛。 難得一靜怒了:「誰第一個下去,我另給五千塊錢獎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個身壯如牛的大小伙子吼一聲:「我來,誰也不能跟我搶。」 他縱身跳進坑裡,用腳在地面來回撥弄泥土。難得一靜看著他的笨樣,氣不打一處來:「用鐵掀把土鏟開。」 小伙子為難說:「老闆,鐵掀在這裡派不上用場。」 「那就用手!我給你加到一萬。」難得一靜臉紅脖子粗,平時如此冷靜一人,怎麼眼見得要挖開墓穴了,變得如此激動。 小伙子聽到這麼多錢也紅了眼,跪在地上用手捧著土往外端,難得一靜看著其他幾個人大吼:「都下去!誰用手清理出來,誰就能得到一萬塊錢的獎金。」 那幾個人全都跳了進去,跪在地上用手抓土。 我們修行人沒有說話。默默看著。 挖著挖著,我站在陳玉珍的身後,忽然肩頭的崽崽唧唧叫了兩聲,我打了個激靈,看到陳玉珍手裡的羅盤正在瘋狂的亂轉。 我碰碰他:「陳大師。你的羅盤……」 他低頭看了看,臉上頓時變了顏色,對著坑裡的人說:「快出來!」 有幾個人挺機靈,停下手疑惑不解。最先進去那小伙子還在悶頭苦幹,幹著幹著大叫:「我摸到東西了……」話音未落突然慘叫一聲,手裡的土全灑了,躺在地上打滾。 「把他弄出來。」難得一靜喊。 其他人拽著他,抬胳膊抬腿弄出土坑。那人抱著手在地上滾來滾去,一個勁地喊疼。 陳玉珍對伊萬說:「別讓他掙扎。」 伊萬看難得一靜,難得一靜輕輕點點頭。伊萬過去把那人從地上拽起來。從後面伸出手穿過其腋下,緊緊束住雙手,讓那人不能動彈一分。 那人雖然動不了,可疼的臉色煞白,不停掙扎。眼神都渙散了。 陳玉珍走到近前,拿起他的右手看。在那人右手小指的外側,有黑漆漆的三個小窟窿,正在往外滲著血,情景非常嚇人。 陳玉珍摸向自己的頭頂。從髮髻上挽下一條皮筋。用這條皮筋穿過小伙子的手,緊緊紮住手腕,不讓手上的毒血倒流。 然後陳玉珍又從髮髻上緩緩抽出一根銀簪,簪子頭稍稍一碰小伙子手背的傷處,頓時變成黑色。可見毒性之強。 小伙子臉色慘白,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一個勁往下滑,伊萬緊緊抱著他。 陳玉珍捏住小伙子的小手指,看難得一靜。難得一靜明白他的意思:「陳大師你想怎麼做就做。出事了我來善後。」 陳玉珍把銀簪別在小伙子的小指和無名指之間,突然用力,「嘎巴」一聲,也不知怎麼回事,一道血箭飛出來,那小伙子的小手指生生切斷。 他慘叫一聲,徹底暈了過去。 陳玉珍從懷裡掏出瓷瓶,咬開瓶口,把裡面的白色粉末都倒在傷處。 他示意伊萬把那小伙子平躺放在陽光曬到的平坦之處,用銀簪撬開牙關,把剛才那藥灌進去。 都處理完了,陳玉珍回到坑前,抄起鐵掀蹲在坑邊,小心翼翼把鐵掀頭伸進剛才那個地方,輕輕撥弄。 這時眾人清清楚楚看到,從土裡爬出一條黑色的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