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節
黑蛇一爬出土坷垃,蹲在我肩頭的崽崽「唧唧」拚命叫著,躍躍欲試要下去。我趕緊安撫住它,讓它安靜一些。 黑蛇大概有拇指粗細,多長看不清楚,鑽出土的估計只是很小一部分。這個腦袋長得像蛇也不太像,更像是粗一號的大蚯蚓,和身體渾然一體,極為怪異。 我們都有經驗,越是看上去怪的動物可能越是藏有劇毒。 陳玉珍小心翼翼用鐵掀尖部碰了一下蛇的腦袋,這條黑蛇動作迅猛,猛地竄起一截咬住鐵掀,感覺不對又鬆開嘴,迅速鑽進土裡不見。 如果它爬出來我們倒好對付,這一伏進土裡不見蹤影。誰也不敢輕易下去。 難得一靜看看天色,著急萬分,示意陳玉珍把鐵掀給他,他要親自弄土,把這只蛇給搗鼓出來。 籐善在旁邊說:「老闆。你小心點。」 「你們誰都看眼,我能怎麼辦?!只能我自己上了!」難得一靜大吼。 籐善道:「老闆,天熱,小心肝火旺盛。」 難得一靜狠狠瞪了他一眼。籐善這人就這個特點,有什麼說什麼誰都不在乎。說道:「我們不是不上,這不是先想辦法嗎,被這蛇咬一口誰也不想斷手斷腳的。」 「等你們想出辦法,吉時早過了。」難得一靜吼。 籐善笑:「老闆,你也太拿雞毛當令箭了。吉不吉時還不咱哥們說的算,回京之後你說它吉時挖的它就是吉時,洪先生遠在千里之外,怕他個鳥毛啊。」 「你閉嘴,再多說一句你給我滾!」難得一靜發怒。 籐善火了:「你再說一遍!上一個對我籐善說滾的人,現在還關在中陰界裡受苦呢。」 我趕緊過去打圓場:「算了算了。少說兩句,大家都是來做事的,都是跑腿的,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現在趕緊想辦法,把這條蛇弄死才是,要不然誰敢下啊,大家都不是鐵打的。」 難得一靜看我:「對了,我怎麼把你忘了。」 我心裡咯登一下,這個懊惱,何苦出這個頭,得,把自己弄裡了。他不會是讓我當炮灰吧。 難得一靜說:「你的寵物這只黃鼠狼可是寶貝,讓它進去抓蛇,快!」 我嘴裡發苦:「一靜兄,崽崽可是我的寶貝,蛇那麼毒,崽崽一旦有個三長兩短的……」 難得一靜著急:「個個推三阻四,你趕緊點行不行,我讓你來幹什麼的?你什麼力都不出,就白吃飽啊?你當洪先生的錢是那麼好拿的嗎?你能不能幹。一句話!」 我一肚子都是火,難得一靜怎麼現在像瘋狗似的,開始看他還挺不錯,說活辦事都靠譜,怎麼一到山上。墳頭挖開,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是白吃飯的嗎?剛才你們被海斗折騰成個孫子樣,誰救你們的?沒有我,你們全軍覆沒。 我正想反駁他兩句,肩膀上的崽崽突然站起來,唧唧叫著,兩隻前爪不停揮舞,看著坑裡的土躍躍欲試。 難得一靜指著我鼻子說:「齊震三,看你個慫樣,你還不如個黃鼠狼。」 我一肚子氣,算了小不忍則亂大謀,誰讓他掏錢呢,而且背景深厚,等錢到手咱倆在秋後算賬。 我把崽崽捧到手心裡對它說:「怎麼做你自己量力而行。」 崽崽衝著我唧唧了兩聲,我把崽崽放進坑道。它以極快的速度竄到蛇所在位置,用兩隻小前爪開始刨土,土花飛濺,爪子快到出了殘影。 所有人圍在坑前屏住呼吸看著,包括那些農村的小伙子,他們瞪大了眼睛從來沒看過這樣的西洋景。 時間不長,崽崽越刨越深,居然整個身體都拱進了土裡,漸漸隆起小土包。 我們不敢眨眼睛,就這麼死死盯著,土包漸小,說明崽崽已經很深了。 就在這時,土層表面突然開始翻滾,塵土飛揚,所有人情不自禁倒退一步。提心吊膽看著。雖然什麼都看不著,但能感覺出此時裡面翻江倒海,肯定是幹起來了。 等了好半天,飛揚的塵土安靜下來,土層恢復原狀。又等了會兒。裡面依舊沒有動靜,不知怎麼樣。 難得一靜抄起鐵掀,伸進土裡想撥拉,我一把抓住鐵掀把手:「你幹什麼?」 「看看。」他說。 「還是讓崽崽自己折騰吧,你這麼亂弄會壞事的。」我說。 難得一靜沉不住氣,說道:「你們看看幾點了,吉時不出屍骨,什麼都晚了。」 「晚了就晚了唄。」籐善說風涼話。 難得一靜指指他,那意思是等著瞧。 就在這時,土面突然拱起來。一個小土包出現,緊接著鑽出一個黃黃的小腦袋,正是崽崽。 我長舒口氣,後背都緊張的濕透了。 它甩了甩土,然後往外爬。爬的非常吃力,我們驚奇地看到它的兩隻爪子拖著一樣黑色的東西。 等看清了,黎禮驚叫:「那條蛇死了。」 崽崽撅著屁股後退,兩隻小爪子抓住黑蛇,一邊走一邊拽,時間不長拖出了整條黑蛇。 這條蛇並不長,大概有手掌長短,死得僵硬,看上去像是一條很奇怪的黑色蚯蚓。 崽崽把它全都拖了出來,那條蛇一出土,所有人都看傻了。在蛇的尾巴處拴著一樣東西,隨著蛇身的出來,也一同出頭。 崽崽把那條蛇拽出來之後,居然趴在蛇身上開始啃噬,嘴動的特別快,不多時就把蛇頭咬爛。 陳玉珍撐住坑邊跳進去,用刀小心翼翼把蛇尾割開,然後提起那奇怪的東西,放到坑邊。 眾人湊過去看,這是一根白色的角,上面用紅色的顏料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因為時間太久,很多字都缺失不見,模模糊糊一團。 字特別小,蠅頭小楷,就算工工整整都辨識不清,更別說像現在這個樣子。 陳玉珍把表摘下來,不知摁動了哪裡,表蒙子居然彈起來。他拿起角,表蒙子放在上面像放大鏡一樣,把下面的字給放大了。 陳玉珍看得非常仔細,黎禮在旁邊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陳玉珍抬起頭:「這是羊角。」 難得一靜問:「誰放的?」 陳玉珍笑:「我怎麼知道。我也覺得奇怪,洪先生當初交待挖墓的時候,沒說裡面有羊角。有蛇不奇怪,這裡本來就是風水怪穴,滋養出奇怪的動物不足為奇,奇就奇在這個東西上。」 「你有什麼想法?」難得一靜問。 「現在來看。這東西肯定不會平白無故落在這裡,只有兩種可能。」陳玉珍一邊用表蒙子辨識上面的文字,一邊說。 我們看他。 「第一種可能是,有人曾經偷偷來過這裡,把這東西埋了進去。」陳玉珍說。 「第二種可能呢?」黎禮問。 「是洪先生自己埋的。」陳玉珍說完後。所有人都愣了。 難得一靜說:「洪先生沒跟我說過。」 陳玉珍非常認真地看著羊角上面的字。看了半晌,他打開隨身的褡褳,把羊角放進去。 「上面到底是什麼意思?」難得一靜著急問。 「不知道。」陳玉珍搖頭:「上面的字我一個都不認識,可能是某種很冷僻的文字,這東西太邪,放在墓裡做什麼用也不好說。我猜測是後來有人把它偷偷放在洪母的墓穴裡。」 「那下一步怎麼辦?」難得一靜問。 那些農村小伙子擺手:「老闆你給多少錢我們也不下去了。」 陳玉珍看看我們:「籐善,你下去吧。」 籐善笑笑:「得勒,我就知道炮灰這樣的事能輪到我。下就下。」 他一縱身跳進坑道,拿著鐵掀把四周的土清理一下,土下面露出一張青石板。 青石板是順著坑道放進去的。細長一條,籐善把周圍的土清理乾淨。然後把鐵掀插進青石板縫隙裡,腳踩上去用力,雙手往下扳。 別看他瘦,可全是腱子肉,埋在土裡那麼重的石板竟然嘎吱嘎吱起來。 伊萬在上面也跳了進來,雙手抱住石板,兩人一起用力,只能一聲巨響,石板整個被扳動。 青石板非常厚,顏色分成明顯的兩層,上面還是原色,下面竟然是潮乎乎的黑色,中間有一條很明顯的粗線界線。 石板一動,下面陡然升出一股氣,說潮不潮說熱不熱,所有人都聽到「嗤嗤」作響的聲音,就像是高壓鍋開了一般。
第四百一十八章 鬼頭蛙
坑裡的氣體噴出的莫名其妙,一股股黑氣如同下水道沼氣洩露一般從坑道裡噴出來。
眾人趕緊散開,這股氣出來之後並不隨風擴散,而是徑直向上飄動,像是坑道上方四面有看不見的透明牆。黑氣越升越高,直至融化在空氣裡再也不見。
「這是什麼?」難得一靜驚懼地問。
「地氣。」陳玉珍不無遺憾地說:「咱們一挖,這裡的龍穴地氣洩露,也就完了。這處風水算是徹底報廢。不信你們明年再來,山上肯定開始長草了,特殊的地勢格局再也不在。」
「廢了就廢了,這也是天意。」難得一靜說:「當年不知五推算地氣,這裡也就能保存四十七年,如今時辰已到。」
我感覺這裡的邏輯有點弔詭,不知五說地穴只能保存四十七年,地氣將洩。應盡早遷移出屍骨。然後我們來了,一挖這個土坑,導致地氣洩露,地穴報廢。
如果我們不來呢,地氣會不會洩露?我看著漫山遍野的荒坡。忽然心有所感,覺得所做的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甚至在很早之前就定好的。
眾人也是各有心思,大家靜靜等著坑裡的黑氣消散。
難得一靜焦急萬分,時不時看表,來回溜躂。
籐善碰碰我低聲說:「震三,難得一靜怎麼這麼著急?」
「他怕錯過吉時。」我說。
「那不對啊。」籐善說:「他就是個打工跑腿的,吉不吉時對他有什麼影響?」
「他對洪先生忠心耿耿唄,加上這人敬業,事情沒辦妥當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我調侃說。
「你可拉倒吧。」籐善搖頭:「反正我覺得這裡說不通,不對勁。」
「別操那個心了,趕緊把洪母的屍骨挖出來帶走得了。這個活我幹得夠夠的,盡量快點回去。」我說。
籐善歎口氣,看看難得一靜的背影:「恐怕不能善終。」
難得一靜蹲在坑邊興奮招呼我們過去:「氣散盡了,你們過來看。」
眾人走過去,黑氣果然散盡。陳玉珍讓籐善和伊萬再進坑道,把青石板拿掉,看看下面是什麼。
他們兩個跳進坑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青石板抬起,扔到坑外。
青石板一拿開,在場所有人都看愣了,露出一個黑森森的深洞,這洞面積並不大,最多也就能讓一個成年人下去的。
伊萬拿出狼眼手電,往裡照照,洞裡又深又黑什麼都看不著。
「這是怎麼回事?」籐善撓頭:「這是當年洪先生挖的?」
難得一靜苦笑:「怎麼可能,那時候洪先生還是個孩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你們別告我,這洞是天然就有的。」籐善嚥著口水說。
陳玉珍道:「很可能真讓你說對了。龍穴的穴位奇詭,這個洞是在龍脈上點了一顆眉心瘤。瘤生龍的眉心,一旦點破,龍脈的地氣盡消。」
「當年洪先生來到此地的時候,這個洞就存在?」籐善疑惑地問。
陳玉珍搖搖頭:「應該沒有。當時他把屍體埋在這個坑道裡,眼前的地洞是在四十七年的時間裡逐漸產生的,龍脈地氣隨著這個破洞往外消散。這才是不知五讓洪先生遷墳的主要原因。咱們剛才這麼一挖,只不過加快了其中的過程而已。」
籐善說:「那可不可以理解為,洪母的屍骨就在這個地洞下面?」
陳玉珍點點頭:「一點不錯。不過這個洞要挖開,光憑咱們這些人手是不夠的,除非能調來挖掘機。」
「說點實際的。」難得一靜不耐煩。
陳玉珍道:「除非咱們派出一個勇士。從這個洞進去,到最下面把屍骨背出來。」
眾人的目光落在坑道裡的籐善身上,彷彿他天生就是來干髒活的,有賣命的活兒全該他幹。
籐善笑了,從兜裡摸出煙,蹲在坑道裡吧嗒吧嗒抽,不說話。
「你們安靜。」伊萬蹲在深洞前用手電觀察,好像聽到什麼聲音,讓我們不要說話。
一旦靜下來,能聽到山上呼呼的風聲,我全身燥得厲害,說不出難受,眼皮子直跳。
等了會兒,黎禮最先說話:「是青蛙聲,呱呱的。」
我什麼聲音也沒聽到。用出耳神通。耳神通來到地洞前,如旋風一般進去。
洞裡深邃黑暗,四周潮濕,耳神通一直往下,下著下著,耳朵突然尖銳的瘙癢起來。
這種癢不正常,像是有人用細細的尖針插進你的耳朵,輕輕觸碰耳膜,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會刺穿。這是一種若即若離的巨大危險,讓人全身發麻。
我趕緊驅使耳神通回來,這時洞裡果然傳來「呱呱」兩聲,真是青蛙。黑暗的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一蹦一跳要浮出來。
我打了個哆嗦,耳神通飛出深洞回到身上,我對伊萬喊:「趕緊離開。危險!」
伊萬正愣著,洞裡清脆的叫了兩聲「呱呱」,隨即飛出一隻動物。
伊萬那麼大的漢子,避之不及,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是一隻大概手掌大小的青蛙。遍體碧綠晶瑩,不像是動物,更像是用翡翠雕出來的物件。最為怪異的是這個青蛙竟然背生雙翅,呈半透明狀,正在不停地扇動。使它懸在半空。
「這是什麼東西?」眾人在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