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她指向右方,溫西勳爵正在那邊的路中間打著手勢。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同大多數人一樣,她描述人物的基本特徵的能力比較差,只記得那個人很年輕,高高的,不黑也不白,穿著騎摩托車的人經常穿的長外套,腰間紮著腰帶。
「是個紳士嗎?」
哈德羅太太猶豫了一會兒,帕克在心裡已經把這個陌生人界定為「絕對不一般」了。
「你是否碰巧記下了他的車牌號碼?」
哈德羅太太當然沒有記住。「但是他的摩托車有個挎鬥。」她補充道。
溫西勳爵打手勢的幅度加大了,帕克先生趕緊跑過去跟他會合。
「快點兒,不要再閒話家常了。」溫西勳爵不分青紅皂白地說道,「這是一道漂亮的深溝。——
從這樣一道深溝上方,
當輕柔的微風溫柔地輕吻著樹木,
安安靜靜地從這樣一道深溝上方拂過,
我們的朋友,我想,要爬上特洛伊的城牆,
並且擦掉他靈魂上的污泥。(2)
——看看我的褲子吧。」
「這邊有攀爬的痕跡。」帕克說。
「是的。他站在溝裡的這個位置,一隻腳踏在籬笆壞掉的地方,一隻手抓住上方,用力把自己抻了上去。『十號』必定異常高大、強壯有力而且行動敏捷。我的腳都抬不到那個位置,更不用提他的手抓住的那個地方。我五英尺九英吋高。你能夠到嗎?」
帕克身高六英尺,伸長手臂只能挨到坑頂的位置。
「我或許可以做到——如果哪天發揮得好的話,」他說,「為了某個適當的目標,或者因為受到了適當的刺激。」
「就是這樣的,」溫西勳爵說,「因此我們可以推斷『十號』特別高大強壯。」
「是的。」帕克說,「稍微有點兒遺憾的是,就在剛才,我們還假設這個人異常矮小瘦弱,不是嗎?」
「哦!」彼得說,「好吧——好吧,就像你所說的,這確實有點兒遺憾。」
「好吧,我們現在來理清一下思路。我猜他應該沒有同謀在下面給他提供幫助吧?」
「沒有,除非他的同謀沒有腳或者會隱形術。」溫西勳爵指著這裡僅有的「十號」的腳印說,「另外,在黑漆漆的夜晚,他是怎麼直接摸到壞掉的籬笆這裡的呢?看起來似乎是這附近的鄰居,或者他以前曾經到這裡實際查探過。」
「基於你的這個回答,」帕克說,「我可以給你講述一下我與哈德羅太太『閒話家常』的內容。」
「呵!」溫西勳爵聽完之後說,「這可真有趣,我們最好在裡德斯戴爾和芬頓調查一下。現在我們知道了『十號』來自何方,那麼,把卡斯卡特的屍體扔在井的附近之後,他去了哪裡呢?」
「腳印向禁獵區延伸過去了,」帕克說,「在那裡失去了蹤跡。那兒的地面上有一層厚厚的落葉和歐洲蕨。」
「好的,但是我們沒有必要再追尋他的腳印了。」他的朋友反駁道,「這個傢伙進去了,現在肯定不在裡面,又出去了。我想他應該不是從大門出去的,否則哈德羅會看到他;他也不是原路返回的,否則會留下某些腳印。因此他是從另外的地方出去的,我們沿著籬笆走一圈吧。」
「那麼,我們應該向左轉,」帕克說,「那邊是禁獵區,很顯然他是從那邊出去的。」
「對。這裡不是教堂,沿著逆時針方向行走應該不會帶來傷害。說到教堂,海倫應該回來了。我們繼續,老朋友。」
他們穿過主路,經過了棚屋,離開了小路,沿著橫過一片空曠草地的籬笆行走,不久他們就找到了他們想要找的東西——在一個鐵釘上飄著一塊被遺棄的布片。在帕克的幫助下,溫西勳爵以一種歡快的興奮心情爬了上去。
「在這裡,」他大聲喊道,「柏帛麗大衣的腰帶!他在這兒完全放棄了防範和戒備。這裡是這個傢伙逃命時留下的痕跡。他把柏帛麗大衣扯開了,狗急跳牆,不顧一切地躍起——一次,兩次,三次——得越過籬笆。在第三次跳起來的時候他抓住了釘子,趕緊往上爬,緊緊地攀著籬笆。這裡有掙扎的痕跡。他終於爬到了頂端。哦,裂縫這裡有血跡,他的手劃破了。他掉了下來,惱怒地一把把衣服扯開,因此留下了這條腰帶——」
「我倒希望你掉下來,」帕克抱怨道,「你快把我的鎖骨壓斷了。」
溫西勳爵順從地滑落下來,指間夾著那條腰帶站在那裡,那雙敏銳的灰眼睛不停地掃視著地面。忽然,他拽住帕克的胳膊,沿著籬笆快速朝更遠的一邊走去——那裡有一道用石頭砌成的極具鄉村風格的矮牆。他像小獵犬一樣伸出鼻子沿途聞嗅,舌尖咬在齒間。然後,他跳了過去,轉過身面向帕克說:「你讀過《最後一個吟遊詩人的歌》(3)嗎?」
「在學校裡讀過很多次。」帕克說,「怎麼了?」
「那裡面有一個頑皮的小聽差,」溫西勳爵說,「在最不必要的時候,總是大喊『發現了!發現了!發現了!』。我一直都認為他是個特別討厭的人,但是現在我知道他的感受了。你看看這裡。」
在靠近牆根的位置,赫然出現了一條下陷的泥濘而狹窄的小路,和大路形成直角,上面有清晰的挎斗摩托車駛過的痕跡。
「太棒了。」帕克先生讚許地說,「前車胎是新的鄧祿普牌的,後車胎是舊的。再好不過了。車轍是從大路那兒延伸過來的,然後又折回到大路上。這個傢伙把車放在這裡,以防從大路上經過的某個人將車順手推走,或者將車牌號碼記下來。然後,他步行到他白天已經查探過的籬笆損壞處。卡斯卡特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十分驚慌,逃進禁獵區,抄近路跑到了摩托車這裡。很好。」
他在牆上坐下來,掏出筆記本,簡要地記錄下目前所知的關於這個男人的一切信息。
「形勢開始變得對傑拉爾德有利了,」溫西勳爵說,他倚在牆上,輕輕地吹起了口哨,那是巴赫的一段優美的曲子,「讓耶路撒冷的孩子們……」
「我說,」弗雷迪·阿巴斯諾特先生開口道,「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傻子發明了星期日下午這個東西?」
他往書房的壁爐裡添了一些木炭,故意弄得嘩啦作響,驚醒了正在打盹的馬奇班克斯上校。上校睡眼矇矓地接了一句:「嗯?好極了。」隨後,他立刻又陷入了打盹的狀態。
「好了,弗雷迪,別再抱怨了。」溫西勳爵說,他正一會兒煩躁不安地開開關關書桌所有的抽屜,一會兒又懶洋洋地將落地長窗的插銷扯來扯去,「想想可憐的傑裡(4)的感受,哦,我最好給他寫兩句話。」
他立刻回到書桌前,拿出一張紙準備寫信。「這個房間主要是用來寫信的嗎?你知道嗎?」
「不知道。」弗雷迪說,「我本人從來不寫信。如果你可以發電報,那麼寫信的意義是什麼呢?只不過為了鼓勵人們寫來回信。我想丹佛可以在這裡寫也可以在別處寫,一兩天前我還看到上校在這裡和筆墨較勁,是吧,上校?」——上校嘟囔了一句,聽到自己名字的反應就如同小狗在睡夢中搖擺了一下尾巴——「怎麼,沒有墨水了嗎?」
「我只是有些疑惑。」彼得平靜地回答,他用裁紙刀將吸墨紙便箋簿的第一頁裁下來,將它舉到燈光下,「對極了,老傢伙。可以給你細緻的觀察打滿分。這裡是傑裡的簽名,這裡是上校的。這裡還有一些大大的、潦草的筆跡,我想應該是一位女性的。」他又看了看那張紙,然後搖搖頭,將它疊起來,夾進了自己的小筆記本。「從那上面似乎看不出什麼來,」他說,「但是你從來不知道有什麼東西隱藏起來了。『什麼好東西的五個什麼東西』——可能是在發牢騷吧;『oe—is fou』——我猜是『發現』這個詞。好吧,把它收起來總沒有壞處。」彼得展開先前拿出的信紙,開始寫信:
親愛的傑裡——我是彼得,我現在正在家中搜尋證據,整個過程令人十分興奮——
上校打起鼾來了。
星期日下午。帕克正驅車前往芬頓,並且身負途中在裡德斯戴爾進行調查的任務。他要打探關於那只綠眼睛的貓,還有那個騎著挎斗摩托車的年輕人的消息。公爵夫人正在午睡。佩蒂格魯·羅賓遜夫人和她的丈夫正在享受輕鬆愜意的散步。在樓上的某個地方,馬奇班克斯夫人和她的丈夫正在熱烈地進行思想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