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有時候。」
「路途可有點兒遠,我想他應該會要找地方投宿吧?」
「你今天晚上要住宿嗎?」
「哦,不,我可沒這麼想,我只是在想我的朋友格蘭姆索普,我猜他經常要在外面過夜。」
「偶爾。」
「他不住在這裡嗎?」
「不。」
「啊!」溫西說,他開始有點兒不耐煩地想,「如果這裡的人都像牡蠣一樣閉緊嘴巴,那麼我勢必要在這裡過夜了……好吧,好吧,」他大聲說,「下次他住店記得代我問候他。」
「你是誰?」史密斯先生帶著敵意問。
「哦,我是謝菲爾德的布魯克斯,」溫西勳爵說,嘴巴咧出一絲快樂的微笑,「再見了,我不會忘了幫你推薦你的啤酒的。」
史密斯先生嘟囔了兩句。溫西勳爵慢騰騰地走出來,不久本特與他會合,邁著輕快的腳步,似乎還與什麼人依依不捨,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怎麼樣?」主人問,「我希望那位年輕的小姐比那個傢伙要健談得多。」
「我發現這個年輕的小姐,」——「又被忽視了。」彼得咕噥——「非常和藹可親,但是很不幸的是,她是一個消息不靈通的人。她不熟悉格蘭姆索普先生,但是知道他不住在這裡。而且有時候會看到他跟一位叫做澤德基亞·伯恩的先生結伴同行。」
「哦,」主人說,「現在你去找伯恩,兩個小時之後來向我匯報進度。我會去『玫瑰和花冠』碰碰運氣。我們中午在那個東西下碰面。」
「那個東西」是一塊高高直立的粉紅大理石,被巧妙地切割成一塊崎嶇的岩石,由兩位戴著鋼盔的呆呆的步兵把守保衛。一淙細細的水流從中間一根黃銅水管汩汩湧出,一系列光榮的姓名被雕刻在八角形的基座上,鐵鑄標桿上四個煤氣燈卻給這個紀念碑加上了不和諧的最後一筆。本特仔細地把它研究了一遍,確信已經把它記住了,然後邁開步子走開。彼得朝著「玫瑰和花冠」的方向走了大約十來步,忽然想起了什麼。
「本特!」
本特快步走回他身邊。
「哦,沒什麼事!」主人說,「只是我剛想起來它的名字了。」
「什麼——」
「這個紀念碑,」彼得說,「我選擇叫它『米利巴』(3)。」
「是的,大人。水之戰爭。非常切題,大人。再和諧不過了。還有別的事嗎,大人?」
「不,沒有了。」
蒂莫西·沃特徹特先生的「玫瑰和花冠」與格雷格·史密斯先生的旅館形成強烈的對比。他是一個矮小瘦弱、目光敏銳的男人,大約五十五歲,看起來充滿幽默感,還有聰明警惕的頭腦,這是溫西勳爵對他的第一印象。
「早上好,老闆,」他親切地打招呼,「你上一次去皮卡迪利廣場是什麼時候啊?」
「哦,讓我想想,我估計已經有三十五年了。很多次我對我老婆說,『莉斯,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帶你到帝國劇院看看。』但不是有這樣的事情就是有那樣的事情,時間就這樣溜走啦,每一天都一樣,時間一天天溜走,我們就一天天變老。」
「哦,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呢。」溫西勳爵說。
「希望如此,先生。我永遠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融入這些北方人當中。他們行動慢騰騰的,先生——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這可給了我當頭一棒;還有他們說話的方式——現在有一點兒習慣了。我過去常常說,要說這是英語,就好像是在昌提克裡餐廳(4)給我上法國菜。但是在這裡,習慣成自然,先生。以前還因為不能理解yon(5)而被毆打。唉!」
「我可不認為轉變成約克郡人有什麼可怕的,」彼得說,「我不是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嗎?在沃特徹特先生的酒吧裡,我對自己說,『我腳下踩的可是我們本地的鋪路石。』」
「是的,先生。有什麼我可以為你服務的嗎?……不好意思,先生,我以前在其他地方見過你嗎?」
「我不這麼認為,」彼得說,「不過這可提醒我了,你認識一位格蘭姆索普先生嗎?」
「我認識五位格蘭姆索普先生,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位?」
「來自格裡德山谷的格蘭姆索普先生。」
老闆高興的臉色黯淡下來。
「他是你的朋友嗎,先生?」
「不完全是,點頭之交。」
「哦,就是這樣!」沃特徹特先生拍了一下櫃檯,「我知道我在哪裡見過你了!你不是居住在裡德斯戴爾嗎,先生?」
「是的,我是住在那裡。」
「我知道,」沃特徹特先生揚揚得意地俯身從櫃檯裡拿出一捆報紙,用沾了唾沫的手指激動地翻動,「這裡,裡德斯戴爾!就是這個,當然。」
他打開一份大約兩周前的《每日鏡報》。頭版頭條大黑體字寫著:《裡德斯戴爾謎案》,下面是逼真的圖片新聞:「彼得·溫西爵士,倫敦西區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將他的全部時間和精力用於調查此案,拼盡全力要證明他的哥哥——丹佛公爵——的清白。」沃特徹特先生心滿意足地念著。
「你不會介意我說很榮幸你能來我的酒吧吧,閣下——呃,傑姆,為那些先生提供服務,你沒看到他們進來了嗎?——閣下,我一直追著報紙看後續報道,就像一本書一樣。你想——」
「我說,老兄,」溫西勳爵說,「可不可以請你不要這麼大聲,不要洩露我的秘密,我來這裡就是想問一下你能不能給我提供一些信息,並且現在請你閉上嘴巴。」
「請進來我們的酒吧間,閣下,那裡沒有人會聽到我們說什麼,」沃特徹特先生興奮地說,打開櫃檯門,「傑姆,這裡!拿一瓶——你想喝點兒什麼,閣下?」
「我不知道接下來我還有多少個地方要去。」溫西勳爵不確定地說。
「傑姆,拿一品脫陳年麥芽酒。這就很不錯,很特別,閣下,我還從來沒見過什麼酒能有這個味道,除非它出產於牛津。謝謝,傑姆,你出去招呼其他人吧。這邊請,閣下。」
沃特徹特的信息整理起來是這樣的,格蘭姆索普先生經常住在「玫瑰和花冠」,尤其是有集市的日子。大約十天之前,他來過這裡,喝得醉醺醺的,而且看起來怒氣沖沖。他老婆也一起來了,和以前一樣,還是很怕他。格蘭姆索普要了一杯酒精飲料,但是沃特徹特先生拒絕為他提供服務。然後他就吵嚷滋事,格蘭姆索普夫人試圖把她丈夫帶走。格蘭姆索普一腳把她踢倒在地,大聲咒罵她,沃特徹特先生立刻喊來酒吧服務員,把格蘭姆索普架出去,禁止他再進入這個房間。他曾經聽人說過格蘭姆索普的脾氣不是一星半點兒的壞,簡直是聲名狼藉,他絕對是惡魔的化身。
「你能準確說出這具體是什麼時候的事嗎?」
「哦,閣下,讓我想想,肯定是上個月月中——或許還要早一點兒。」
「啊!」
「我不是要暗示什麼,當然,你也不會,閣下。」沃特徹特先生快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