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他皺了下眉頭,但並沒有開口糾正她:「還有一些事你們兩位優雅的女士可以為我做到,而且這件事極為重要——別提我的名字。在接下來幾個月裡,我有很多工作要做,最不希望的就是有大群病人懷著治療的希望到我這裡來。明白了嗎?」
「明白。」阿斯特麗德說。
珍妮點了點頭,沒有抬眼。
「阿斯特麗德,你的醫生看到你,肯定會很驚訝,你所要告訴他的只是你請求上帝寬恕,結果得到了上帝的回應。他自己信或不信,覺得祈禱靈不靈並不重要;無論如何,看到磁共振造影的影像證據後,不由得他不接受;更別說看到你開心的微笑,看到你開心而健康的微笑。」
「好的,如你所願。」
「我來推你回套房,」珍妮說,「如果要走的話,我最好收拾一下。」潛台詞:快放我走。在這一點上,她和雅各布斯想到一起了,都想趁熱打鐵。
「好的,」阿斯特麗德羞澀地看著我,「傑米,你能幫我拿一罐可樂嗎?我想跟你說說話。」
「好的。」
雅各布斯看著珍妮推著阿斯特麗德穿過空蕩蕩的餐廳,走向遠處的門。他們走後,雅各布斯轉過來跟我說:「那我們達成交易?」
「是的。」
「你可別給我玩消失。」
「玩消失」是作秀這行的術語,就是突然不見人了。
「不會的,查理,我不會玩消失。」
「那就好,」他看著剛才那兩位女士從門口出去,「諾爾頓小姐因為我離開了耶穌的隊伍就不怎麼喜歡我了,是吧?」
「她更像是怕你。」
他聳聳肩,不以為然,就跟他的微笑一樣,他聳肩也只能聳一邊。「十年前,我都沒法兒治好咱們的索德伯格小姐,估計五年前也不行。不過現在事情進展得快。到今年夏天……」
「到這個夏天就怎麼樣?」
「誰知道呢?」他說,「這個誰知道?」
你知道的,我心想,查理,你一定知道。
「你看,傑米。」我拿著可樂過來找她時,阿斯特麗德跟我說。
她從輪椅上起來,搖搖晃晃走了三步,來到臥室窗邊的椅子旁。她抓住椅子幫助她在轉身時保持平衡,然後坐進那把椅子裡,輕鬆歡快地鬆了口氣。
「我知道這沒什麼——」
「開什麼玩笑?已經很厲害了!」我遞給她一杯加了冰的可口可樂。我還為了增加些好運,在杯緣夾了一片檸檬。「你會一天一天進步的。」
房裡只有我們兩個。珍妮借口收拾行李出去了,雖然在我看來她已經收拾好了,阿斯特麗德的大衣就放在床上。
「我覺得我欠你的不比欠雅各布斯少。」
「沒有的事兒。」
「別撒謊,傑米,說謊的話鼻子會變長,蜜蜂叮膝蓋。他肯定收到成千上萬封請求治療的信,估計現在還是。我不認為他是剛好選出我那封的,是你負責看信的嗎?」
「不,看信的是阿爾·斯坦珀,是你的好友珍妮的前偶像。查理是後來才聯繫的我。」
「你就來了,」她說,「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卻來了。為什麼?」
「因為我必須來。想不出更好的解釋,除了在曾經一段時間裡,你就是我的整個世界。」
「你沒有答應他什麼吧?沒有……所謂的一物換一物?」
「完全沒有。」我一口氣說出來完全不帶卡殼的。在我還是癮君子的那段歲月裡,我變成了一個說謊老手,可悲的是這種技能是跟你一輩子的。
「過來,離我近一點兒。」
我走了過去。全無猶豫或尷尬,她把手放在了我牛仔褲的襠部。「你這方面很溫柔,」她說,「很多男生沒那麼溫柔。你並沒有經驗,但卻知道怎麼對人好。你也曾經是我的整個世界。」她把手放下來,雙眼盯著我看,眼神不再遲鈍和被病痛佔據,她的雙眼現在充滿了活力,還有焦慮。「你肯定答應了什麼,我知道你肯定有。我不會問你是什麼,但是看在你愛過我的分兒上,你一定要對他小心點兒。雖然我欠他一條命,說這話很不厚道,但我覺得他是個危險的人。我知道你也這麼認為。」
看來我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擅長撒謊,又或是因為她被治癒之後看清了更多。
「阿斯特麗德,你沒什麼好擔憂的。」
「我在想……傑米,能親我一下嗎?現在只有我們兩個,我知道我不好看,可是……」
我單膝下跪——再次感覺像浪漫小說裡的情郎,然後吻了她。是的,她現在是不好看,但是跟她那天早上看起來相比,她現在美翻了。不過,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吻,死灰已經無法復燃了。至少對我而言是這樣。但是我們之間羈絆很深,這點沒變。雅各布斯就是那個結。
她輕撫我的後腦。「還有那麼好的頭髮,不論變白與否。生活給我們留下的東西太少了,但至少給你留下了這個。再見了,傑米。還有,謝謝你!」
我出去的時候,和珍妮簡短聊了一下。我最想知道的是她住得離阿斯特麗德有多近,是否方便監督她的康復進展。
她笑了:「阿斯特麗德和我是『離婚之友』,從我搬去羅克蘭,在醫院上班開始,已經認識10年了。她生病之後,我就搬去和她一起住了。」
我給她留了我的手機號碼,還有在狼頜的座機號碼:「可能會有後遺症。」
她點點頭:「丹尼牧師跟我說了。他現在是雅各布斯先生了,要改口還真不習慣。他說她很可能會夢遊,直到她的腦電波恢復到正常頻率,需要四到六個月。我看見過這種行為,服用安必恩和舒樂安定過量的人就會這樣。」
「是的,最有可能是那樣。」雖然還有吃土、強迫步行、妥瑞氏症、竊盜癖,還有休·耶茨的稜鏡虹光。據我所知,安必恩是不會引起上述任何一種症狀的。「不過萬一有其他症狀……給我打電話。」
「你有多擔心?」她問道,「告訴我可能會出現什麼。」
「我也不知道,她估計不會有事兒。」他們大多數人都沒事兒,畢竟根據雅各布斯的說法是這樣的。雖然我一點兒都不信任他,但事已至此,我只能指望他說了實話,因為木已成舟。
珍妮踮起腳來吻了吻我的臉頰:「她好起來了。這是上帝的恩賜,傑米。無論雅各布斯先生怎麼想,反正他已經沉淪。要不是他——要是沒有主,阿斯特麗德活不過六個星期。」
阿斯特麗德坐著輪椅下了殘疾人通道,不過獨立上了珍妮的那輛斯巴魯,雅各布斯為她關上車門。她從開著的窗戶伸出手來,雙手抓住雅各布斯的一隻手,再次感謝了他。
「樂意效勞,」他說,「只是別忘了你的承諾。」他把手抽出來,好將一根手指搭在她嘴唇上。「我們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