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班利很用力地摁著門鈴。屋裡亮起了燈光,不一會兒門就被打開了。開門的那個人的臉被手電筒照亮了,這時,布洛頓說了一聲「是」。
  「是瑞恩·菲利克斯先生嗎?」警官問道,「我是警官班利,在警察廳任職。我可能要耽誤你幾分鐘跟你談談,不知方便嗎?」
  看得出,鬍子男人很吃驚:「噢——好的。」他頓了一會兒,又開口了:「儘管現在已經不是閒談時間了,你們還是進屋吧!」
  「謝謝。這麼晚還來打擾你,我很抱歉。其實我們來到這兒有一會兒了,一直在等你。外面真的非常冷!讓我的手下到你的走廊上來等著,可以嗎?」亭子附近有一位警察,班利把他叫過來說:「亥斯汀·博特,菲利克斯先生和我有事要談一下,你在這裡等會兒。」
  警官和主人進到了裡面。房間的裝潢並不豪華,但絕對稱得上舒適。當中一張大書桌上,有一盞讀書用的檯燈,菲利克斯將它點亮,照著班利。
  「有何指教?」說著他指了指靠背椅。
  警官坐了下來,說:「是這樣的,菲利克斯先生。今天早上,確切說是昨天,從布魯庫奇號上,有一隻桶子被你領走了。但是手續上有些問題,我來是要把桶子取走。」
  「什麼!取走?」
  「海運公司說那件貨出了差錯。桶子上登記的地址不對,你取走的那只桶子不是你的。」
  「可我並沒有搞錯,那是我的!標籤上寫的是我的名字,運費也結清了。海運公司還有什麼問題?」
  「但他們說那個桶子上的姓名、地址和你的都不符,發貨清單上的那位菲利克斯先生,應該是住在多特亞·德特路,西卡博街。」
  「桶子上的名字是我的,至於地址是托寄的朋友寫錯的。不過,我很確定那個桶子是我的。」
  「要是又來了一位菲利克斯,並堅持說他是桶子的主人,到那時你又憑什麼證明桶子是你的?」
  鬍子男人的嘴好像動了一下,但最終沒說什麼,他開始不安起來,身子不停地扭動著。警官心想,看來自己設的小陷阱已使菲利克斯陷進去了。
  「要是真有這個人,你把他帶來。」終於,他開口了,「我可以毫不費力地讓他相信,那桶子是我的。」
  「真的嗎?很快事情就可以真相大白。還有一個問題,請問,那只被你取走的桶子裡裝的是什麼?」
  「雕刻品!」
  「真是這樣嗎?」
  「當然!事實上,現在我也有個疑問,為什麼我要被你這樣質問?」
  「坦白說吧,菲利克斯先生!有人反映,這個桶子不同尋常,因此警察廳認為,有必要對它進行調查。而你領走了桶子,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我們第一個偵查的對象。既然我們已經調查清楚,那桶子不是你的,所以……」
  「不是我的?誰說的?為什麼這樣說?」
  「是你自己說的呀!你剛才不是說桶子裡裝的是雕刻品嗎?根據我們掌握的資料,被你取走的桶子裡裝的並不是什麼雕刻品,所以是你搞錯了。」
  瞬間,菲利克斯滿臉錯愕,臉色驟然變青。
  班利兩手交叉,抱在胸前坐著。看到對方這個樣子,他把手放在膝蓋上,說:「菲利克斯先生,你還不明白嗎?要想解除別人的懷疑,你的說辭起碼不能自相矛盾。當然,我相信你可以自圓其說,我們會聽你解釋。只是如果你拒絕合作,我們就不得不把你列為嫌疑犯了。」
  菲利克斯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他說:「可是,我並沒有隱瞞什麼!沒有人願意自找麻煩,無緣無故地被警察被列為嫌疑犯。你的問題我都盡量回答了,就算讓我去警察廳作證也未嘗不可。」
  班利什麼也沒說,看著警察手冊。
  終於,菲利克斯說:「好吧。我承認桶裡裝的東西,不像我說的那麼簡單,會讓你懷疑,但此前,我說的也都是實話,並沒有說謊。在這只桶裡放的是國王和皇后的雕像,它不大,雖然用金子做的,但畢竟也是雕像。警官先生,那桶裡裝的是九百八十鎊金幣。」
  「還有呢?」
  「就這些,沒有了!」
  「菲利克斯先生,裡面有金幣我們是知道的,但據我們瞭解,除了金幣,裡面還有別的東西。還是請你再仔細考慮一下吧。」
  「哦,對,當然還有墊著的東西。我還沒打開過,所以並不十分清楚。不過,那些金幣不足以將桶子填滿,裡面還放了些石膏填充。」
  「我不是說這些,還有一些很特別的東西。你確定,那裡面沒裝什麼要特別說明的東西嗎?」
  「我想,有什麼話還是請你直說吧!」他撥動了一下火爐,添了兩根木柴在裡面,又坐回了椅子上。此刻,他看起來比先前輕鬆多了。
☆秉燭夜談
  菲利克斯說:「我想你已經知道,我是法國人。近幾年我一直住在倫敦,但為了工作,我還會經常去巴黎。三個星期前,我又有了一次外出,中途朋友們聚會,我就去了。聚會時,我們談到法國政府發行的致富彩票,多次討論了其制度問題。其中有一位朋友叫羅迪,他建議我說:『你也買一份,試試運氣吧!』當時我沒馬上答應,後來又改了主意。我說:『如果你肯出同樣的錢數,我賭五百法郎。』這麼做,他也贊成。按照約定我該給他二十鎊,給了他後,他就以自己的名義買了彩票。後來,他給我寫信說,如果中獎,就平分。可是日子一長,我就把這事給忘了。不料,上個星期五的傍晚,回到家時我收到了一封信,是羅迪寫的。看了信,我覺得又高興又迷惑。」
  說著菲利克斯打開抽屜,從中取出一封信,交給警官。信上寫的是法文:
  巴黎
  弗裡瑞特,埃瓦尼,華偌夫街997號
  1912年4月1日 星期二
  菲利克斯先生:
  現在,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還記得我們買的彩票嗎?非常幸運,我們中大獎了。當初的一千法郎現在已經變成五萬了,按照約定我們每人得兩萬五千法郎。我們如此幸運,應該趕緊握握手。
  我已經把錢領來了,馬上給你寄過去。不過,有件事要先和你道歉,希望你別生氣,我跟你開了個玩笑。
  你對杜馬希爾還有印象嗎?上周我和他聊天,當談到罪犯使用何種手段蒙騙警察時,我們談到了你。我說,你是個發明天才,不管犯了什麼罪,都能逃過法律的制裁。可杜馬希爾說:「我不相信!他太過老實,很容易在警察面前露餡。」於是,我們就展開了爭論。最後,為了證明你的才能,我們決定對你進行一次測驗。你的錢我全部換成了英鎊的金幣,總共有九百八十八枚金幣,並把它們都裝在了桶子裡。我已委託海運公司運送,並將運費結清,預計四月五號週一就能到了。不過,桶子的標籤寫著「內裝雕刻品」,收件人的位置寫的是「倫敦西區,多特亞·德特路,西卡博街141號,瑞恩·菲利克斯」。寄件人我寫成了德比耶魯公司,這家公司製造的雕刻品很有名。要在海運公司矇混過關已是不易,再加上領取人和桶內裝的物品與標籤上的不同,就很容易成為警察懷疑的對象。而這一點也正是我們要測驗的你的能力。為此,我們以五千法郎為賭注,我賭你必會順利領到貨物,杜馬希爾則賭你肯定會露出破綻,被警察抓住。
  這樣做,可能會給你帶來很多的麻煩,為此我由衷地祝福你。最有力的物證已放在桶內一同運送給你了。只有一點讓我感到很遺憾,那就是我不能親眼看到你把桶子打開。
  向你誠懇地致歉。
  哈菲斯·羅迪
  又及,因為手受傷了,所以信用打字機打的。再次致歉。
  接著,菲利克斯說:「這近千鎊的金幣,簡直就是從天而降,我當然十分高興,可是,想到羅迪的測試,我很困惑。想想我就覺得很生氣,他們為了取樂,拿這種沒有意義的爭論當成賭博也就算了,但我就不同了,也許我會成為他們無聊舉動的犧牲品,因為這件事被人質疑,或是惹官司上身。標籤上寫的是雕刻品,裝的卻是金幣,很容易會被查出來。另外,收件人的地址是偽造的,也很容易被懷疑。想到這些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打算第二天打電話告訴他,先不要把桶子寄出去,我自己過去取。但第二天一早,他的明信片就到了,說桶子已寄出。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要想順利領出桶子,我必須抓住船剛一入港而交貨清單還沒送過來的時機。於是,我開始著手擬定計劃。在這個過程中,原來困惑惱怒的心情完全被冒險的刺激和樂趣所取代。
  「首先,我印製了一些假名片,使上面的地址和桶子收件人的地址一致。然後就是運輸問題了,我在一家馬車出租店租了一輛四輪馬車,另外雇了兩名搬運工人。因為海運公司的船下週一就會到港,所以週六時,我帶著工人們來到臨時租的小屋裡,按照計劃,將所有準備工作做好。為了不讓工人們產生懷疑,我告訴他們我在跟朋友打賭,要賭贏就少不了他們的幫助。首先,我先跟他們解釋說,我的朋友下了很大的賭注,賭我沒辦法將他以自己的名義寄給我的一隻桶子領回來。我當然想要贏得這個賭注。這樣做,只是想要考驗我對於處理平常事務是否具有超常的能力,為了避免因失敗而被懷疑成盜竊,朋友已將正式的委託書交給了我。然後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委託書給他們看,並許諾,事成之後,將會給他們每人兩鎊作為酬勞。
《酒桶中的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