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晚上九點,按照約定班利來到警察廳。利朋已坐在那裡等著了,班利剛落座,休威就說:「利朋正要講述他的探險呢!」
  「按照週六計劃好的,」利朋說,「昨天我到帝羌去了,也找到了蘇珊。這個女孩很乖巧,並且值得信任。從她那裡,波瓦拉和管家的陳述得到了證實,另外她提出了三個疑點。第一,夫人出門時是戴著帽子的,但卻沒有帶一個固定帽子的發卡,她對這點很不解。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帽子要固定住才不會往下掉。我說可能夫人走得匆忙,一時之間給忘了。她說不會這樣的,發卡就紮在夫人觸手可及的襯墊上。戴上帽子的女孩是不會忘記這件事的,就算是一開始忘了,下樓時因為沒有固定,帽子會不住地搖晃,從而使她想起來。所以她覺得奇怪。第二,夫人出門時沒帶一件行李,就連必不可少的手提包都落下了。第三,我覺得這是最重要的一點。要舉行晚宴的那天,早上夫人曾讓蘇珊到康迪聶德飯店送一封信給菲利克斯。看了信,菲利克斯讓她給夫人帶話,說他會如約去拜訪。」
  聽完報告,廳長說:「發卡的事值得推敲。」接著,班利也匯報了他調查的情況。
  班利的匯報引起了大家的一陣討論。
  廳長說:「我剛才也得到一些消息。康迪聶德飯店打電話來,說已經查出週五菲利克斯回飯店的時間是在凌晨一點半,晚間電梯員和房間服務生都是這麼說的。當時菲利克斯看上去很高興,不過,他們說他一直以來都是個和藹可親的人,所以說那天的樣子沒什麼奇怪的。」休威取出雪茄,說:「請用。到現在為止,案件陷入僵局,調查停滯不前。看來我們應該整理一下手頭的資料,進行一下推理判斷了。除此之外,也要謹慎地擬定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的確!」班利說,廳長的提議也是他正想要做的,班利不由得一陣欣喜,「廳長,我假設死屍是這個案件的焦點,其他所有的事都是圍繞處理死屍而發生的。利朋,在這一點上我們是觀點一致的吧?」
  利朋點頭表示贊同。
  接著班利說:「我們再看殺人的手段,勒殺這種手段極其殘忍。我認為兇手如果不是個瘋子,就是個情緒失控、激動異常的男子。如果有別的選擇,這種方法肯定不是首選。由此可見,兇手並不是有預謀才行兇的。」
  「我也這麼想,班利,請接著說!」
  「肯定是兇手和夫人獨處時,突然非常激動,以致情緒失控。是什麼樣的感情,才會使人沖昏頭腦最後竟將人置於死地呢?
  「首先我想到的是因愛情而引發的恨意和妒忌。但這麼激動的會是誰呢?我就想到了菲利克斯,夫人甚至願意和他私奔,我想他不可能含著滿腔的恨意和妒忌。情人之間互相爭吵有時也會失控,但不會致人死亡。這樣看來,菲利克斯就沒有那麼明顯的犯罪嫌疑了。相比之下,心懷這麼強烈的恨意和妒忌的人,很有可能是波瓦拉,他有更為明顯的行兇動機。」
  「我覺得你說得很對。但是我們要注意的是,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刺激了波瓦拉,使他的心情急劇惡劣,最終殺死了夫人。他一定是知道了夫人決定棄他而去,跟菲利克斯私奔,或在他們計劃私奔時就被他發現了,於是他怒火中燒決定下手。如果完全不知情,就談不上情緒變化了。」
  「說得沒錯。」
  「而且,他肯定還非常愛她,才會情緒失控。要不然,他最多也就是感到無法理解、氣憤,達不到我們說的失控、狂亂的程度。如果兩人本來就關係緊張,或波瓦拉的感情並不專一,那發生這種事他除了不解、意外,說不定還會覺得高興。」廳長說。
  班利和利朋也都同意這種說法,於是廳長繼續說:「根據以上的推理,我們可以這樣認為,如果波瓦拉對他的夫人用情至深,而且得知她要私奔,或是已經私奔,那他就有了犯罪動機。如果不是這樣,那麼他還有菲利克斯或是其他什麼人,都沒有犯罪動機。」
  「廳長的推理過程中,包含了很多的可能性。」利朋思考著說,「難道就沒有可能是其他人嗎?我認為,我們不應該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菲利克斯和波瓦拉身上。」
  「沒錯,管家也可列為懷疑對象,必須把他的行動調查清楚。夫人同時還和別人有私情也未可知,不能將這一點忽視了。不過,目前還是要圈定菲利克斯和波瓦拉。」
  「還有一點要注意,」班利說,「根據驗屍報告,夫人的死亡時間和她從離家到被害的時間隔很短,差不多是連續的。根據從飯店負責人那兒得到的消息,我們可以假設菲利克斯在晚宴後的第二天就回倫敦去了,他是不是和夫人一起走的?如果是,菲利克斯就有嫌疑。如果不是,波瓦拉的嫌疑就更大。」
  「是的。我們暫時把兇手是誰放在一邊,來想想屍體是怎麼被裝進桶子的。桶子是如何來回運送的,我們已講很清楚了。從卡比西大道被送出時,桶裡裝的的確是雕刻品。一直到被送到沃塔魯車站,可以肯定沒有被動手腳的機會。然後有二十三小時的時間,是無法明確桶子行蹤的,後來就出現在克勞斯車站。我們要注意,並不是有兩隻桶子。後來,那只桶子又被送回巴黎,我們證實運送途中它沒被動過。
  「到了巴黎,下午五點二十分,桶子由北停車場送出,然後就沒了蹤跡。到晚上六點十分,它才再次在貨運站出現,這次又被送到了倫敦。到了倫敦後,桶子裡已經裝著死屍了。在被運送的過程中,它被動手腳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桶子被調包是發生在沒有蹤跡的這段時間裡。
  「我們先對它在巴黎時的情況進行一下分析。從北停車場運往嘉迪尼貨運站,馬車運送桶子需要多長時間?」
  「五十分鐘左右。」廳長說。
  利朋說:「我很贊同班利的看法。這樣想,就可以解釋桶子為什麼會行蹤不明瞭。要把桶子打開,取出裡面的東西,再把死屍裝進去,這個過程是要花費很多時間的。我覺得,屍體裝桶的地點應該是倫敦。」
  「不錯,利朋!我想你說的應該就是和真實情況相符的。」
  「廳長,照這樣推理下去,波瓦拉夫人應該是去了倫敦。她在死了之後才被運到倫敦的可能性不大。再結合班利帶來的法醫驗屍報告,根據那上面的死亡時間,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週日夫人和菲利克斯一起去了倫敦。」
  「好像是這樣。」
  「如果她真的隨菲利克斯去了倫敦,那兇手就是菲利克斯了。另外,還有很多疑點指向他。假設就是他殺了夫人,他會做些什麼來處理屍體。首先,他得找個地方,把屍體藏好。這使他想起了桶子,幾個小時前他曾看見過,那是用來裝載雕刻品的。他知道有桶子,而且還知道怎樣得到桶子。為了在型號、外形上配合自己的需求,他給雕刻品公司寫信,並特別訂購了他們的商品。」
  「假地址是怎麼回事呢?」
  「我暫時無法解釋。但我想也許兇手那樣做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接著說!」
  「桶子被送到,他馬上去領了回來,並運去聖馬羅山莊。然後將其中的雕刻品取出來,再把屍體裝進去。接著又把桶子運到克勞斯車站寄往巴黎,同時他自己也乘同班車到了巴黎。到站之後,他立刻雇了車取走桶子,把它從北停車場運去了嘉迪尼街的貨運站。桶子再次被運去倫敦,緊接著他也回來了。週一就到碼頭取走了桶子。」「他把桶子這樣運來運去有何用意呢?既然是為了把屍體處理掉,他雖然折騰了半天,但沒有達到目的呀?」
  「我還無法解釋。」利朋說,「雖然我說不清,但我想他這樣做可以起到擾亂視聽的作用。在桶子被反覆運送的過程中,一個留著黑色鬍子,長得酷似菲利克斯的男人,每次都會出現,這一點可以有力的證明他就是兇手。目前,除了他沒有出現任何這樣的男子,我想那個人就是菲利克斯了。」
  「假如正是像利朋推論的那樣,」班利說,「那封關於打賭的信就是菲利克斯寫的。很明顯,他是想要嫁禍給羅迪。」
  廳長說:「也許他想嫁禍的人是波瓦拉。」
  「波瓦拉!」利朋好像恍然大悟,大叫道,「沒錯,這就對了。我總算明白了,不管是信還是桶子,都是被菲利克斯利用來擺脫罪責的工具。你覺得呢,廳長?」
  「很有道理。」
  班利質疑道:「為什麼要把羅迪扯進來,直接署上波瓦拉的名字不就得了?」
  「那樣目的太明顯了!」因為推理得非常順暢,利朋有些手舞足蹈,「會使事情過於簡單!菲利克斯考慮到,波瓦拉不可能不在信上簽名,乾脆就假借羅迪的名義好了。這一點他還是挺高明的。」
  「如果真是菲利克斯寫的信,」班利說,「這個難題就迎刃而解了。信上體現出的信息和知識,只有菲利克斯才有。在多旺森德咖啡廳,是他跟羅迪談論彩票的事,所以他非常瞭解。羅迪和杜馬希爾的所謂打賭只是敷衍警方的說辭,根本就是虛構的。或許只是菲利克斯為了領取桶子而捏造的借口。」
  「沒錯!」利朋很興奮,「整件事看起來絲絲入扣。總算是有點眉目了!還有一點,我們不能忽略,蘇珊提到夫人曾給菲利克斯留下信。這說明,那天晚上,為了某件事,夫人和菲利克斯的確曾協商過。」
  「沒錯,這很重要。」廳長說,「但是目前還是有些疑點,比如,發卡的問題。利朋,你覺得應如何解釋呢?」
  「我想,她當時因自己的決定太激動了,興奮之餘,連自己要幹什麼都不知道了!」
  廳長搖搖頭道:「這太牽強了!她一件行李都沒有準備,看上去並不是要去私奔。我覺得,當天晚上夫人就被殺害了。兇手是用帽子和外套來迷惑我們,說不定那些東西都被他藏起來了。」
  班利接口道:「以前,我也曾這麼看,但後來我還是否定了這個想法:首先,如果夫人是在週六晚上被殺,屍體要安放在哪呢?運送雕刻品時,書房曾留下桶子的印痕,可是後來店家來取走了桶子,因此就排除了用桶子放屍體的可能。其次,那幢房子裡,沒有地方可以存放屍體。管家和女僕曾經反覆搜查,什麼也沒找到。如果她是在家中被害,菲利克斯、波瓦拉,或別的什麼人以及兩人聯合作案的可能性都有。根據調查兇手就不可能是菲利克斯,因為沒有同謀,要把屍體運送出去,菲利克斯是做不到的。而我們也沒有發現存在同謀的可能。波瓦拉呢,處理起屍體來,他要方便很多,但他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不在場。說到管家,我敢確定他非常值得信任,不可能是這件事的同謀。在廳長推測的那些作案時間裡,有任何事情發生,管家都可以看到。」
  「這麼說也對。其實,聯繫你的推論,再想想利朋的分析,倒是可以推出一個結果。」
  「我也覺得夫人不是在當晚遇害的,」利朋說,「但是我不同意班利關於波瓦拉不在現場證明的看法。」
  「我覺得是有道理的。」廳長說,「你認為哪裡可疑?」
  「波瓦拉關於從工廠出來之後的說法並沒有確證。真的有那麼個美國人嗎?我覺得,那根本就是他捏造的。」
  「有道理!」廳長說,「但那不是重點。波瓦拉說他到家的時間是剛過一點,管家和僕人也都證實了他的說法,所以不用再討論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證據,你們記得嗎,他說在沿著河岸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你們問過管家,主人是不是被雨淋濕了外套,他的回答和波瓦拉說的一樣。我調查了一下,那天晚上的雨並不是很大,晴得也很快。但在大約一點的時候,下過一陣很猛的。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當時波瓦拉還沒回到家?所以,在一點十五分之前,他不可能犯罪。一點十五分之後,也不可能犯罪,因為到那時,管家和女僕都在家,夫人和菲利克斯也已經走了。如果波瓦拉是兇手,也只能在那晚之後再行兇了。」
  「關於這一點似乎沒有什麼疑問了。」利朋說,「根據分析推理,桶子及信件和波瓦拉都沒有關係,我們已經確定夫人是在倫敦遇害的,剛才廳長也分析過他沒有犯案時間,我想可以排除他是兇手的可能性了。你認為呢,班利?」
《酒桶中的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