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食字小僧覺得,自己喜歡這兩個人,自己做錯了,可是,不該這樣。
難道相交過的線錯過了結點就一定要漸行漸遠嗎,不該是這樣。
粉色信箋來得越來越慢,每一次,文字都更虛弱一些,而鸛澤村的信也有點淡淡的疏離,就像最早那封被吃掉的信變成了女孩的負擔,上次口不擇言的信也變成了少年的負擔。食字小僧知道這一切的根底,卻只是在旁邊著急。人類啊為什麼這麼笨!快察覺到啊,察覺到彼此的心意。
它這樣想著,然後磨著自己的牙齒,就像小孩子做了錯事會不停地搓手。
最後一次拆到粉色信箋的信,小僧拆開的瞬間就感覺到,這封信裡裝的不是讓人開心的東西。
信裡有生命將要走到盡頭的衰微氣息,有重病之人才會有的看破和感慨,有努力讓自己陽光下去,卻終於還是做不到的糾結。你問我那封信到底寫了什麼。啊,大概就是,自己身染重病,快要死了,幸福美好的未來什麼的,談不上,碰不到,所以,以後就請別繼續聯絡了。
這樣的內容吧。
食字小僧很害怕,似乎沒有要害怕的理由,但是就是心裡那塊堵住,沒有辦法釋懷。
要是一開始不吃掉那封信的話,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想也沒用,不該是這樣結束一切。
它吃掉了這封信。
大顆大顆的淚水流下來,無法停止,比那次吃掉的告白還要痛、還要強烈的衝擊感,不是單純的甜味,也不是苦味,是鹹的,像海水一樣,不對,是淚水的鹹。厚重的掙扎,所有的字背後都在渴求幫助和依靠,然而字面上又強硬、又疏離。人類真的是蠢透了。再說一次就可以得到幸福,卻那麼固執不肯再試一次。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吃掉的這封信,好痛苦。
但是這次做的是對的,它一邊咀嚼著文字,一邊笑了起來。
然後它消失了。
我要講的故事就到這裡結束了。
嗯?你說這樣的話故事沒有完結?啊,的確是啦。不過後續什麼的無所謂的吧。不是吊人胃口啦,只不過我覺得到這裡就已經結束了而已。
非要知道的話,其實後續很簡單,鸛澤村的年輕人很久沒有收到回信,終於按捺不住自己,親自按著信件的地址找到了那個姑娘,姑娘的病雖然很重,可後來奇跡般好轉了。兩個人感歎著自己因為信件而結下的緣分,後來順利地交往,戀愛,結婚,生子,幸福地度過了後來的人生。彼此都覺得,沒有錯過真是太好了。
就是這樣而已。
他們的人生幸福就像是上天注定的,即使沒有食字小僧也注定要在一起。
食字小僧在這份幸福裡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存在。
不要搖頭嘛,事實上就是這樣的,如果把故事裡的小僧去掉,這個故事也毫無疑問會成立,它並沒有為了他們的幸福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不要哭啊,真是,只是個故事而已。現在的年輕人還真容易動感情啊。
哦,聞到香味了,午飯已經做好了。
現在一起來吃飯吧,下午就要開工啦。
整理檔案什麼的,拜託你了。
胭脂墨
文/菩提子
今天我趕到李叔鋪子前的時候,已經是日照當空了。古董店的生意不多,所以李叔也沒給我限制時間,但今天還真是來得太遲了些。
我有些擔心地從巷子裡走出,看著對面的古董鋪,本打算等李叔不在正堂時溜進去,不想竟看到一個男子在古董鋪子旁邊的麵攤前來回踱步,時不時地還向鋪子裡偷瞄幾眼。
莫不是小偷?青天白日的,竟有人想入戶行竊?
這世道真是變了,難不成欺李叔年老體弱?我想著便急急走進鋪子。不趕巧,李叔正坐在櫃檯前翻看報紙,聽見有人進門,也不抬頭,道:「你小子昨兒個哪兒揮霍去了?今兒來得這麼遲?」我硬著頭皮說道:「叔,我昨天晚上趕暑期論文呢。」說完心虛地撓撓頭。「小心我告訴你爹。」李叔說完,這才抬頭瞥我一眼。我看他也沒再生氣,便湊上去道:「叔,剛才我看到咱們鋪子門口有個人,賊頭賊腦的,不像個正經人。」李叔推了推眼鏡:「咱們鋪子裡也沒什麼好東西,他要想偷,就是給他順走幾個也不打緊。」
這我也清楚,李叔正堂裡沒什麼好貨,最值錢的也就是那個放在左側架子上的民國仿粉彩瓷瓶。那些個貴重的東西都在裡屋和地下室放著,若碰不到大主顧或行家,李叔是不會拿出來見人的。而對架子上這些擺設,李叔正眼也不會瞧。
我看李叔這麼個態度,也沒什麼可說的了,走到裡屋給自己倒了杯水。剛回到正堂,便見那個剛才還在門口猶豫的男人走了進來。只見他眼神渙散,面容憔悴,一臉倦容,似乎幾宿沒睡覺了。我走到李叔旁邊,小聲道:「就是他。」李叔沒理我,看了眼來人,道:「先生是要出貨還是看東西?」我定睛一看,那男子的衣著細看竟也是不凡的,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小偷了。
那男子頓了頓,環顧了鋪子一圈,道:「您是李景河,李爺?」李叔放下手裡的報紙,看著他道:「爺是不敢當,李景河倒是老朽。」那人似乎立馬鬆了一口氣:「我是從江西來的,我姓鄭。」李叔不語,只看著他。這人愣了一下,趕緊說,「哦哦哦,我是想找您看個東西。」他深吸一口氣,從身後的行李中拿出了一個錦囊。李叔這才瞇起眼,盯著那東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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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男子從錦囊中拿出來一條墨,上有鎏金龍纏紋飾,墨側有陰文楷書「徽州休城胡開文造」。是胡開文的墨?那便是清朝的東西了。那這傢伙剛才在門口猶豫什麼?我側頭看了眼李叔,竟發現他眉頭緊鎖,抬頭道:「這錠墨,你從何處得來?」那男子說:「是前不久,家人在徽州市場上淘的。」李叔頓了一下,問:「多少淘的?」「不多,不過五百塊。」李叔摘下眼鏡說:「那倒是恭喜你了,撿了個大便宜。這東西的確是胡天柱所制,並且價格遠遠高於五百。」
我小時曾學過幾年國畫書法,所以對墨倒是略知皮毛。清朝有四大墨工,胡天柱便是其中之一,他開的胡開文墨店也是名聲赫赫,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殘墨百年可比黃金」。
李叔突然道:「但其中有些蹊蹺。」我看見男子點了點頭,「我聞過胡開文的墨,以熊膽、蛇膽、青魚膽、牛膽等名貴藥材入墨,但方纔我嗅過氣味,你這錠墨有些不尋常,它還有一種氣味。」我聽聞,也好奇地湊上前奮力吸氣。即便是我,這時也發現了這墨的確有不凡之處。「胭脂的香氣。」男子突然說。李叔抬頭看著他,笑起來:「先生自己也發現了?那其中必定有事,還勞煩先生一道說來。」那人點頭,李叔便知會我去沏茶。
「這事有些奇異,還請李爺務必相信我,不然我也不會不遠千里來此處找您。我家在江西南昌,住的是一戶大院,還是祖上做官留下來的宅子,但家裡的人倒不是特別多。前日,我與妻兒去徽州探親,恰巧便買下了這錠墨,將它供在我的書房中。自家裡有了這墨,奇怪的事就連連發生。每逢半夜,宅子裡便傳來若有若無的女子抽泣的聲音,悲淒至極,十分瘆人。頭幾日還當是隔壁院子,後來才發現,這聲音竟是從自家書房裡傳來的。」聽到這兒,我已是一頭冷汗,嚇得不輕。難不成這墨裡住了個女鬼?
那男子抿了一口茶,繼續道:「這還是輕的,畢竟家裡人也沒出事。一日,我在書房寫字,我妻子為我研墨,我沒注意她用了這墨,不管她如何加水、如何用力,那墨就是不化。我雖奇怪,卻心疼這好墨,當時便換了一錠用。可怕的是,次日,我妻子便毫無徵兆地病倒了,請了中醫西醫都沒法子,至今還在床上躺著。」說完那男子便開始拭淚,我看了眼那錠墨,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我聽說您是高人,必定可以幫助我,價錢絕不是問題。」李叔抬頭看了那男子一眼,道:「真是巧得很,我的確可以幫你。」說完站起來,衝我揮了揮手,「奕臣,跟我去地下室。」我一聽去地下室,便興奮起來,那裡面可放滿了寶貝,平時李叔輕易不許我下去的。
地下室的東西李叔整理得十分整齊,聽老爹說,李叔地下室的寶貝,每一件背後都有一個故事,哪天必定要纏著叔,叫他給我一個一個吐出來。想著,我們便在一個硯台前停住了。「拿上這個,上樓。」說完李叔自己先走了。那硯台有四個巴掌那麼大,我一掂量,果真重得很,難怪李叔自己不拿,破天荒地喊我來地下室。
我將硯放在櫃檯上。李叔又道:「去把隔壁麵攤的丫頭喊來。」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是照辦了,喊來了那姑娘。
李叔道:「黃丫,不瞞你說,你去世的娘的遺物一直在我這兒。今天當著大伙的面,我將這個東西交給你,你且好好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