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方纔在洞溪鄉小鎮上,他很容易的便找到了那輛破舊的北京130無牌照卡車。距車主反映,昨夜確實有幾個外鄉人在縣城殯儀館搭車到了洞溪鄉,並打聽前去趕腳村的道路,說是去探親訪友的。
羅柱子,沒錯,閻隊長心裡尋思著,羅洪毛一案中的神秘東北老客、釋了去、邢書記,這樣線索就都串起來了,甚至包括屠局長所說訓練甲蟲的北大教授恐怕也與此有關連。按理說,這時候應該與縣局取得聯繫請求增援,但由於老爹牽涉了進去,因此就只能獨自一人先去趕腳村,探明情況後再做打算了。
穿過一片茂密的毛竹林,有條小路蜿蜒通向偏僻的趕腳村,自己以前曾經來過的,因而還依稀記得。
午時時分,翻過了一道山埡口,前面谷中茂林修竹,隱約可見土牆灰瓦,炊煙裊裊,雞鳴狗吠,這就是趕腳村了,湘西最後從事古老「趕屍」行業的村莊。小村子不大,只有十餘戶人家,羅柱子家的土屋位於村北頭,四周生有很多雜樹與湘妃竹,較為隱秘,上次就是在他家裡擒獲的那個疑犯釋了去。
閻隊長把摩托車熄了火,隱藏在樹叢中,然後貓腰鑽進了竹林,悄悄朝著村北頭的羅柱子家摸去。
他掏出手槍,躡手躡腳的前行,盡可能的不踩響地上的乾枝枯葉,這些江湖中人都會武功,聽覺應當極為靈敏。
閻隊長豎起了耳朵,仔細聆聽著樹林中的動靜,穿過前面的竹林應該就到了。突然,他止住了腳步。就在身前四五米的地方,厚厚的枯葉上,有十餘隻碩大的黑色甲蟲正在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
他仔細的打量著這些甲蟲,個頭約有小手指般大小,頭部呈扇面鏟狀,生有複眼,並有向上逐漸尖細的角突,全身披著黑甲。
這不是屎殼郎麼?閻隊長微微一笑,這東西是益蟲,能夠清理和吃掉各種動物的糞便,有著「自然界清道夫」之美譽,於是便不去打擾它們,高抬腳盡量不去踩踏。
「嘎嘎嘎」屎殼郎突然伸出強壯的後肢,並用力的相互敲打起背板,發出了急促的警報聲。
閻隊長正詫異間,忽聽「簌簌簌」如雨打落葉般的聲音由遠及近,定睛細瞧,不禁嚇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四下裡,不知從哪兒冒出了成千上萬隻屎殼郎,竟然將自己團團的包圍了起來。而且看上去訓練有素,整齊有序,領頭的是則是一隻拳頭大小的巨型屎殼郎。
這肯定就是那位北大教授培養的甲蟲了,這只首領體型之大,簡直聞所未聞,看上去凶巴巴的極為瘆人。
此刻,閻隊長已然不敢邁腿,生怕它們群起攻之。而「鐵甲大軍」們則靜靜的圍在四周,無數複眼惡狠狠的盯著他,鴉雀無聲顯得異常的詭異與恐怖。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閻隊長慢慢的鎮定下來,悄悄將子彈推上膛,槍口瞄準了那只拳頭大的屎殼郎首領。但他始終猶豫著是否要這麼做,若是槍聲一響,邢書記等人便會聞風遁入山林之中,那樣就難以抓捕了。另外也不知道擊斃了首領後,這些甲蟲大軍會不會退縮,萬一一哄而上的話,自己根本抵擋不住,如果沅陵縣局的刑警隊長竟然被一群屎殼郎給咬死,那糗可出大了。
「原來是沅陵縣局刑警隊的閻隊長啊」竹林裡驀地閃出兩人來,其中那個健碩的中年男子兩側太陽穴高高隆起,一看便是身懷武功之人。
閻隊長迅速的打量了下對方,認出此人去年曾在沅陵與邢書記等江湖人士一同被拘留過,於是微微一笑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姓包,對麼?」
「沒錯,正是包某,」那人點點頭,一邊介紹著身旁的那位年輕人,「這是我的師叔平原,去年也同被關在縣局看守所的。」
「嗯,我想起來了。」閻隊長說著將手槍關上保險揣回了腰間,暫時已無須亮出武器了。
「啪啪」兩聲,平原拍了拍巴掌,然後嘴裡念了幾句咒語,那些屎殼郎鐵甲大軍便一哄而散,片刻之間走得一隻都不剩了。
「呵呵」閻隊長見狀頗為驚訝,笑著說,「聽聞有位京城的北大教授在趕腳村搞甲蟲方面的課題研究,我猜想他一定就是無燈教授了。」
「沒錯,他此刻正在屋裡呢,」包先生慇勤的邀請道,「日近正午,閻隊長風塵僕僕的來到這裡,若不嫌棄,就請一同吃個便飯如何?請隨我來。」說罷轉身引領閻隊長走出了竹林,來到了羅柱子家。
屋子內,一幫人正圍坐在桌旁吃飯,鄉下土燒的辣味兒交織著燉草雞濃郁的香氣,令閻隊長感到腹中一陣飢渴,不自覺的嚥了口吐沫。
他一眼便望見老爹也在其中,喝得面紅耳赤,興奮的與其身旁的邢書記嘮著嗑,聲音比以往大了許多。
這老爺子,多年來還從未見到他這麼高興開心過呢,閆隊長心裡尋思著。
「咦,兒子,你怎麼來了?」閻老爺子正端著酒杯的手驀地停在了那兒,目光疑惑的盯著他,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
閻隊長苦笑道:「老爹,你在這兒光顧著飲酒作樂,可整個沅陵縣局全都炸鍋了」
閻老爺子確認是自己的兒子後,突然緊張的站起身來,急匆匆的問:「你不會是帶著警察來的吧?」
閻隊長晃了下腦袋,歎息道:「放心吧,老爹,就是因為看見了你蹬著三輪車帶他們潛逃,我才一個人來到趕腳村的。」
「哦,這就放心了。」閻老爺子虛驚一場,趕緊把杯中酒倒入口中,捋了捋胸口。
「兒子,快來認識一下你的姑爺爺和姑奶奶」閻老爺子高興的招呼他過去。
「姑爺爺?」閻隊長吃了一驚,啥時候有親戚了。
「就是黃龍府的邢書記呀」老爹呵呵笑道。
此刻邢書記微笑著沖閻隊長點點頭:「不錯,本書記就是你的姑爺爺,可兒就是你的姑奶奶。」
這時羅柱子添上一雙碗筷,拉張木凳請閻隊長落座,羅老爹則替其斟滿了一杯酒。
閻隊長沒有坐下,目光緩緩掃視了一下:「這兩位就是古樹雲平和邢姑娘吧?『易容術』果真不簡單呢,把大家都給糊弄了。」
古樹雲平矜持的微微一笑:「由於事發突然,不得已而為之,還請閻隊長見諒。」
「邢姑娘果然相貌出眾,難怪『表叔』說世間再無女人能夠與之相比了。」閻隊長的目光落在了秋波老嫗的臉上,由衷的誇讚道。
秋波老嫗嫣然一笑,微微欠了下身。
「表叔?」古樹雲平聞言不禁愕然,「他也到了沅陵麼,果然是緊追不捨啊。」
「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再說話。」閻老爺子關心的拽他到自己的身旁坐下,伸筷夾了一隻雞腿放在其碗裡。
閻隊長默默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心中盤算著此事該如何處理。看老爹的樣子,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公事公辦的,可是身為刑警隊長,受黨培養教育多年,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出窩藏公安部通緝要犯的事兒來。
「小閻同志,你是黨員吧?」邢書記這時清了清喉嚨開口了。
「當然是。」閻隊長不動聲色。
「嗯,你父親身為南下幹部,同時也是一名老黨員,而本書記更是黨的中層領導。根據黨的組織原則,在特殊情況下,只要有三個黨員就可以臨時成立一個黨小組,我這個縣委書記嘛,就任臨時小組長吧。」邢書記鄭重的說道。
閻隊長默不作聲的望著他,看看這位通緝犯究竟想幹啥。
「今天,我們就在酒桌上召開一次臨時黨小組會議,議題主要是統一思想,幫助小閻同志提高自身的革命覺悟,在大是大非面前認清形勢,站穩階級立場」邢書記面色嚴肅,宛如當年在縣委禮堂做報告時的語氣口吻。
「相公,閻捕快為何要提高『覺悟』呢?」可兒不解的問道。
「可兒,」邢書記柔聲回答說,「小閻同志目前的思想覺悟還達不到他父親那樣的高度,因此需要黨內對其批評和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