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你受傷了？！」我站起身,手上與褲腿堆積的煙灰灑落在了沙發上。「哼,就算我受再重的傷又能怎麼樣,你看你現在的樣子,我都覺得我剛才下去是自討苦吃！」她一瘸一拐的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了,雖然很明顯的看出了她受的傷很重,在強忍著傷痛,可是她依然冷著臉,鼻音發出了濃重的哼聲。「不,我肯定要去救她的！」我有些激動的走到她面前,大聲的反駁。「就你現在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就算去了也是送死！」黑貓咬著牙摀住了自己的胳膊,卓馨和肥雞此時也從樓上下來了。看到黑貓渾身是血的樣子,卓馨臉色一變,趕忙上前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瓷瓶,小心翼翼的撒到了黑貓的身體上,一遍吩咐肥雞上樓取繃帶。
雖然卓馨並不認識黑貓,但是看到她受傷後,卓馨依然不予餘力的去救她。我心裡似乎被什麼觸動到了。「黑貓,等下包紮好傷後,請跟我說一下,你去了下面看到了什麼,還有……白樂在哪裡！」我定定的看著她,心裡竟莫名的平靜下來。黑貓微微愣了下,但還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我倚在事務所的門外點上了一根煙,這一天一夜吸得煙,比我從生下來到現在吸得都多,也是這一天,我覺得吸進來的濃重的煙霧,再也感覺不到那種燒心地嗆人味道,吐出的也變成了滿心的鬱悶和不甘。
酒能忘愁,煙卻能讓人變得麻痺。
當黑貓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纏上了厚厚的繃帶,一層層的繃帶讓她的身材略顯臃腫,本就受傷的腿因為被纏住的關係,走起路來更是彆扭,如果在平時的話,我肯定會嘲笑加諷刺一番,可是如今的境地,我沒有絲毫開玩笑的心情。「先把你的煙掐了。」她皺皺眉頭,在我的不遠處停下,看著煙霧繚繞的我說道。我瞥了她一眼,默默的把手裡一家一半的煙摁在了牆上。「這次的東西真的不一般……。」黑貓沉吟了一下,不等我問就直接開口了。「連你都能受這麼重的傷,也可以看出來了……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問出了心裡最大的疑惑,是啊,自從來到永寧街,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遇到如此的龐然大物,而昨晚襲擊我並擄走白樂的……就好像一條黑色的巨蛇一般。「我也不知道。」黑貓心有餘悸的搖了搖頭頭,「當時我追進去之後,裡面也越來越寬,最後竟然直通到了下水道裡。而且……那個東西也很不一般,因為我在它身上……感受到了讓我恐懼的東西。」「什麼東西？」我站了起來,能讓可以幻化人形的黑貓感到恐懼的東西……那要強大到什麼地步？！「是狗。」黑貓一本正經的說道.「額……。」我無言以對。確實,黑貓本來就是一直貓而已,縱然她能幻化人形,有普通人無法擁有的能力,可她依然是一隻貓。
難道說昨晚的東西是狗？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隨即就被我否定了,雖然深夜看的東西一片模糊,但我依然可以分辨出來,那絕對不是什麼狗！再說,狗會有那麼細長的身體？！即使永寧街再詭異,發生過再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我敢肯定不可能會變異衍生出……狗頭蛇？「所以……這次的敵人很強大……即使是李霜小姐來……也可能……。」黑貓欲言又止。我知道她的意思,這次的敵人,即使是神秘的小女孩兒李霜,都可能沒有辦法。「總要給我一點信心嘛,你這樣一打擊我,說不定我連去都不敢去了。」我笑著聳聳肩膀,「好了,快點告訴我在哪裡？」雖然嘴上說的輕鬆,可是心裡卻想壓了一座山,讓我無法喘息。「就在街中間那座學校旁邊的工地上,這個被挖出的地道在那裡就沒有了。但是我跟到那裡也被襲擊。而且……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黑貓不知為何態度對我沒有剛開始的冷淡了。「好的,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如果到晚上我還沒回來的話……。」我沒有在說下去。但想必她已經知道我的意思。
如果晚上我還沒回來的話,請務必幫我救回白樂。或者……幫我收屍。
今天的天氣出奇的好,沒有昨夜的冷冽狂風,也沒有的之前的低溫,陽光溫柔的灑落下來,讓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濛濛的金光。 我走在街邊,永寧街的人越來越少,本以為合併了後街的小吃街,而且店面租金低廉,可沒想到現在卻變得越來越蕭條。
似乎,我可以看到,在不就得將來,這裡會變成廢街,一座死城。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學校邊,這裡學生也越來越少,而且還有小道消息,等我們這一屆畢業後,就不會再收學生,準備遷移校址了。 難道他們……也已經意識到,種種的災難與不詳,都是在這條街上嗎。
走過學校不遠處,就到了黑貓所說的那處工地,這裡其實在上次的黑天使蠱惑人心導致的暴亂後重建的,看預覽示意圖是要建一個 文化廣場之類的東西。螇可是如今也已經停工了將近一個星期,看來已經被開發商放棄了。
我走到工地裡,一陣微風吹來,地面上被吹起了一層細細的黃土,隨即又塵埃落定消失不見了。工地靜的出奇,不,或者說是整條永寧街都是安靜的可怕,似乎此時,這條街上的人全都消失掉了一般。或者……僅剩不多的住戶也已經預感到,要有事情發生了,所以才會閉門不出的嗎？
根據黑貓所說,她跟蹤到這裡,地道就不見了,而且還收到了襲擊,那麼很明顯的,那個東西,就在這裡隱藏著,而白樂,也在這裡！而且我並不相信白樂會被怎麼樣,不管任何的變異生物,在我遇到的所有怪物中,都是有智慧的。那麼它抓走白樂,肯定是有原因的。或許……這次是一個有智慧的高等變異生物也說不定。
整個工地因為只是動工到一半就停了,所以到處都是坑坑窪窪,裸露的鋼筋水泥隨處可見。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記得當時被事務所後院中那個滿是觸鬚般的蚯蚓人纏住拖入地底之後,似乎就是在這篇工地上,我利用深陷地底的鋼筋,而將它勒死在地底！我忽然想起昨晚那巨大的觸手,會不會,這次的東西,會和那次被我殺掉的蚯蚓人有關呢？！但隨即我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黑貓說過,那個怪物的身上,有狗的氣息。
我站在工地中央,小心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可除了在很遠處傳來小聲的機器轟鳴聲外,沒有任何的動靜。就好像暴風雨的前兆一般,越是平靜,越是讓我感覺到強烈的不安。我輕輕的走到不遠處的一堆土坡前,腳邊卻踩到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個手鐲,已經裂成數段的手鐲。翠綠色晶瑩的手鐲卻是如此的熟悉。
那是白樂的手鐲。
是我送給她的手鐲。
而此刻這個手鐲卻在這裡！在我的腳下四分五裂！
此刻我再也無法鎮定下來,有些慌亂的爬上土坡,站穩之後卻愣在了哪裡！整個土坡的中間已經被掏空,向四周擴散出了一片大範圍的深坑,而在坑中,確實密密麻麻細長的觸手！
細密的如蚯蚓般的墨綠色觸手層層疊疊,雜亂的互相纏繞在一起,不停地蠕動著,不知從何處噴吐出的泡沫與粘液,絲絲連連的覆滿了整個土坑。我頭皮發麻的看著面前的景象,身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我是最害怕這種滑膩的東西,永寧湖的巨大死魚是如此,如今面前這些纏繞在一起的怪物亦是如此。但如今我已經退無可退了,也不能退縮。
因為白樂還在這東西的手裡,看著面前這巨大的怪物,我心裡有些發涼,如果白樂真的被這東西抓到,那麼她……我不敢再想下去,而現在也容不得我想下去了。因為那個怪物已經發現了我！在正中央的部分,不停的鼓動之後,帶著絲絲縷縷的粘液與白色的泡沫,鑽出了一個人形的物體,它的全身卻是無數條細長的蚯蚓組成。
我如雷擊般愣在了那裡。面前的這個「人」是如此的熟悉。怎麼可能不熟悉,這分明就是曾經死在這裡的那個蚯蚓人！
但是此刻它卻又活了過來,而且 ……它已經變得更加強大。死而重生的蚯蚓人只是鑽出了半個身體,整個下身還與下面無數密密麻麻纏繞在一起的觸鬚連在一起。它微微轉身轉身看向我,滿是觸鬚的嘴張了張,卻只是發出了咕嚕的聲音。但我卻在他空洞的眼眶中,看到了微微燃燒的火焰。
咕嚕地聲音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在我考慮是否需要主動攻擊的時候,一根粗壯的觸手卻無聲的在我身後出現,狠狠的抽了過來！可是當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側過身體,繃緊全身,本以為我這已經變異的身體完全可以承受住這一下。可沒想到原本來勢猛烈的觸鬚,卻只是軟綿綿的纏到了我的身上,我被帶著向後仰去,滾下了山坡。觸手上的粘液夾雜著灰土弄了我一身。我雙手緊緊的抓住觸手的一端,可是沒等我站起來,全身卻傳來了一陣刺痛！不知道什麼時候,整條粗壯的觸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秘密麻麻尖銳地牙齒！伴隨而來的,卻是清晰的低吼聲。
這個聲音我真的是再熟悉不過了！這就是昨晚持續了一夜的狗叫聲啊！可是,這個已經變異的蚯蚓人,怎麼可能會發出這樣的聲音？此刻已經容不得我再繼續的細想下去。尖銳的狗牙已經深深的刺入我的身體,可奇怪的是,當觸手上尖銳的牙齒剛剛刺進,卻像是受到巨大的傷害一樣,迅速的鬆開了我,然後整條粗壯的觸手開始迅速的萎靡下去,不消一會,就變成了一灘泡沫。我踉蹌的站了起來,全身都是觸目驚心的傷口！鮮血不要錢般整個深坑內的觸手,就好像忽然被驚醒一樣,細長墨綠色的觸手紛紛的蠕動起來,幾乎每根觸手上都出現了尖銳的狗牙！
怪不得,怪不得昨晚會聽到一夜的狗叫聲,怪不得黑貓會說這蚯蚓人會有狗的氣息。
坑裡的蠕動觸鬚與蚯蚓動作越來越頻繁,越來越猛烈。猛然一根比起之前更加粗大的觸鬚衝出坑裡,直直的想我甩過來！可是就像剛才一樣,觸鬚只要一接觸我,竟然又是「嗤——」地一聲,白煙飄起,濃重讓人作嘔的腐肉味道迅速蔓延開來,可是觸鬚卻慢慢的猥瑣,最終變成了白色粘連的泡沫。
難道……,是我身上的血？！想起剛才觸手裸露的犬牙全部刺進了我的身體,然而卻迅速萎縮腐爛掉了！現在亦是如此！我看著在深坑中央來回晃動的蚯蚓人,此刻它不停的抽搐著,嘴裡的咕嚕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頻繁。就好像,氣急馬上就要爆發一樣！我看著滿身不停流血的傷口。
如果真的如我想的那樣……。我向後退了兩步,然後猛的像坑中竄去,直直地落到了裡面,腳下是一篇柔軟滑膩不停蠕動的長蟲,可是因為劇烈運動,使我身上的傷口崩裂的更大,鮮血也直接流到了觸手上,使得在我身旁到處都升起了濃煙與焦糊的腐爛味道,刺耳的嘶吼聲從四面傳來,可我全然不顧,眼裡只有那個擄走白樂死而復生的蚯蚓人。
藉著腳下巨大的觸手,我足下發力,猛地一躍,然後緊緊的抱住了滿是觸鬚的蚯蚓人！
因為我用盡全力的勒緊,所以身上的傷口更是猛烈的飆血！鮮血的快速流失讓我眼前一陣眩暈,可是效果確實出奇的好！看著濃重的煙霧與「嗤嗤」地聲音,我知道,我的鮮血,我已經變異的鮮血,正是攻擊這蚯蚓人最大的武器！
耳邊傳來的咕嚕聲已經變成了恐怖的嘶吼,可我不聞不問,依舊死死的抱住它,直到聲音卻來越小,而我懷中的蚯蚓人,已經變成了大堆的白色泡沫。而周圍滿滿一坑粗細不均的觸手,也已肉眼可辨的速度,慢慢的消融,萎靡,直至消失。
我全身無力的跪倒地上,在滿是泡沫的中央,我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鐵皮箱。鐵皮箱此刻已經微微的打開,一個讓我一直擔心掛念的人從裡面鑽了出來。是白樂！她沒事,看來真的是那個死而復生的蚯蚓人想引我過來,所以才沒傷害她的。第一次面對擁有智慧的怪物,幸好……幸好我這特殊的身體。此刻我根本就沒有考慮,我的傷口跟這寫粘液或泡沫接觸,會怎麼樣。
身後忽然想起了喊叫,我有些艱難的轉身,看到卓馨和肥雞,他們的身後還跟著一隻黑貓。
我放下心來。腦袋裡一陣天旋地轉後,撲到在了滿是泡沫的地上。
永寧街的冬天即將來臨,原本蔥鬱的花草樹木此刻都變成了枯黃。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樹,正在迅速的枯死,在樹幹的頂端,有了一些細密的稜角。
風越來越大,在永寧街上呼嘯而過。
似乎是來自地獄的喪歌。
第48章： 輪迴（大結局）
冷風依舊,永寧街也變得更加冷清。
從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到現在的荒無人煙。僅僅不到一年的時間。而在這一年的時間裡,我經歷過的事情太多太多。
但總該要有一個瞭解了。等我找到木偶草,然後搬離永寧街,再也不要回來！
重生的蚯蚓人被我消滅後的第二天,我的傷口已經稍微的癒合,雖然傷口很深,行動也有些不方便,但是當我聽到黑貓告訴我,可以去尋找真正的木偶草的時候,我就再也按捺不住了！李霜如今允許我去找木偶草,那就證明的,危險已經過去,而白玥,也可以被治好！
於是我顧不得白樂再三的阻止,終於還是決定找張明浩,一起去永寧湖。尋找木偶草！
雖然我有傷,但是我實在等不下去了,即使我的癒合能力可以用恐怖來形容,可是僅僅時隔一天,要想痊癒也不可能。
大風刮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的時候, 張明浩已經早早的就過來了。在白樂的強烈要求下,我只好讓卓馨幫我上藥,滿身都是繃帶只好,才準備出發。臨走時,我把那根有些乾枯的木偶草交給了白樂,讓她去白玥那裡,雖然很是遺憾沒能在白玥醒過來就第一時間看到她,但是想到這事我最後一次冒險,而且,只要我找到了木偶草,那麼,白玥就會醒來,李霜也會回來。頓時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昨夜的狂風餘勁未消,張明浩轉身看了看,又臉色複雜的看著我：「不如等你傷好之後我們再去吧？」我微微搖頭：「我擔心在這裡待得時間越久,麻煩就會越多,我們還是早點去,然後早點離開這個地方。」我知道,他們都在門口看著,可是我沒有回頭。
我怕我轉身後,會捨不得他們,害怕好不容易做到的決然會頃刻崩塌。 而且當我從事務所裡出來的時候,就意識到,這一次最終的旅程,將不會那麼太平。甚至連張明浩都已經明白了這點,臉上也滿是不自然。
但是他還是毅然決然的跟著我。他是為了王旭。而我,是為了白樂……和白玥……或者,是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