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我是何麗麗!
  是她?東雷的心驀然間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那蒼白清秀的面龐又縈繞在他的腦海中。可她為什麼這麼晚給自己發短信呢?東雷遲疑了許久才回了條信息:是啊,怎麼了?何麗麗的信息卻回得很慢,半天才發來幾個字:今天還有雨,路上注意安全。之後再無消息。
  整整一夜,東雷都沒睡好,何麗麗的身影在他夢中依稀反覆出現,卻無論怎麼努力都記不清夢的內容。天剛濛濛亮時,他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先是到水房洗了把臉,接著在校門口的小吃店胡亂吃了口東西,然後搭乘第一班公交車前往位於口外區的何麗麗家。
  大門沒有上鎖,在東雷的推動下發出吱呀吱呀的輕微聲響。他擠進門,小心翼翼地繞過大小不一的水坑,然後撐著傘在細密雨絲的陪伴下走進小樓,躡手躡腳地來到何麗麗的房間外面。
  「你要不配合我,最後倒霉的還是你自己。要知道,我死後你什麼都得不到,還要背著這個殘軀過一輩子。」月鵬冷冰冰的聲音迴盪在走廊裡,聽上去格外刺耳。就聽屋裡的何麗麗小聲說了一句什麼,但隔著屋子很不清楚。就聽月鵬繼續說道:「所以暫時你還要幫我一陣,等那傻小子上當,咱們就什麼都不怕了,到時候移民也方便些。」傻小子?他是在說我嗎?東雷嘗試地推了一把,發現門沒有上鎖。可屋裡的情景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就見月鵬臉色焦黃地坐在何麗麗身邊,正用一支注射器為她抽血。靠近門口處的餐桌上,放著幾隻藥瓶子和正冒著熱氣的水杯,看樣子是準備吃藥的。不過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從藥瓶的位置看,似乎是月鵬給自己準備的。東雷遲疑間已經把目光落到最外面藥瓶的標籤上,在月鵬略驚慌地收起藥、杯的瞬間,已經看清了那瓶藥的英文標籤:tarceva。
  「今天來得好早啊。」收好藥瓶和水杯,月鵬已經恢復了神色。他有些不自然地拿起何麗麗的裝著多半管鮮血的注射器說,「醫生吩咐我每天都要給她抽一點兒血化驗的。」說著他咳嗽起來,忙從口袋中掏出手絹摀住嘴,卻越咳越厲害,好半天才恢復正常。東雷這才想起,昨天見他時他也有次咳嗽挺厲害,自己卻沒注意。
  「哦,昨天睡早了,所以今天來得早了一點兒。」東雷說著攤開課本準備上課。月鵬依舊用那副陰森森的面孔望著他點了點頭,收拾好東西就要出去,不過在門口處他又停住了:「這一帶最近很不安全,我給你們鎖上門吧。屋裡有獨立的衛生間和飲水器,中午我會送飯過來。」說完也不待東雷同意,反手將門關上,然後在外面咯吱咯吱地用鏈鎖鎖了起來。
  他為什麼要鎖門啊?東雷很奇怪地看了看何麗麗,發現對方面無表情,正怔怔地望著自己。無奈之下,他只得把注意力轉向英語課本,給對方上起課來。不過,這一上午兩人都沒把精力放到課程上,一個狐疑一個心不在焉,直到中午十二點半月鵬送飯來時,才結束這都感厭煩的內容。
  「我想休息一會兒,你也趴桌上瞇會兒吧。等下午我們再上課。」剛吃完午飯,看著月鵬出去鎖上門,何麗麗淡淡地說道。
  「好吧。」東雷剛想問要不要他幫忙扶她到床上時,何麗麗已經自己放下輪椅躺了進去,原來她的輪椅是多功能的。他歎了口氣,輕輕走到窗戶跟前推開縫,然後點了支煙想心事。說是心事,其實他琢磨的還是這兩個奇怪的人。遠的不說,就拿鎖門一事來說,他總感覺哪裡不對。
  抽完一支煙,東雷還想再續一支時,發現何麗麗已經睡著了,竟發出了輕微的鼾聲。他歎了口氣,心想昨天夜裡她一定沒有睡好,忽地聽到樓上傳來極小聲的「砰砰」聲,似乎有人拿錘子在很小心地敲打著什麼。他好奇地往樓上看了看,然後嘗試推了下玻璃窗戶,誰知這一推之下,窗戶竟然被他推開了。
  四
  東雷走到二樓的時候,那陣輕微的聲音已經消失了。不過既然出來了,他還是決定到上面看看。老舊的地板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泛射出模模糊糊的白光,他走上二樓時,看到只有正對門的房間門還露著一道縫隙。小心地推開門,東雷看到對面一張電腦桌前堆滿了材料和書籍,這些都是泰文的,大部分是降頭、巫術之類的書,印繪著不少血淋淋的殘肢圖案;只有角落的幾張紙上寫滿了潦草的中文。東雷拿起那張紙,首先看到的是用簽字筆寫的大標題:降頭蠱之太歲血蠱!他正要細看下面的小字時,突然身後響起了陰森森的責問:「你到這裡幹什麼?」
  東雷嚇得一哆嗦,心臟險些從胸腔跳出來。他轉過身,看到月鵬穿身藍色的工作服,右手提著大號活口扳子,正站在他的身後。
  「我……我來找你,你……在幹什麼?」
  「我在修太陽能管。」月鵬不滿意地哼了一聲,「找我幹什麼?你是從窗戶跳出來的?」
  「我……我不太舒服……想找你請個假。」東雷這個謊撒得磕磕巴巴,其實是實在沒有準備。好在月鵬並沒有在意,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好吧,那你明天再來吧,沒有關係嗎?」
  「沒事,就是頭痛。」東雷說著話,辭別月鵬,快速走出小樓時,透過窗口看到何麗麗還在熟睡。雖然帶著一個接一個的疑問,但此時的東雷巴不得立即離開這裡。他的腦海中不停地閃現出剛剛看到的那些降頭術書籍上面充滿血腥的封面。
  回到寢室時已經是下午四點,老六不在。東雷先是躺到床上睡了一個多小時,然後起來打開電腦查資料。他首先想知道的是早上在何麗麗房間看到的月鵬吃的藥。tarceva,中文名稱:特羅凱,學名:鹽酸厄洛替尼片,一種治療肺癌的藥物,也是唯一能夠顯著延長肺癌患者生存期的靶向治療藥物。
  肺癌?想到月鵬的劇烈咳嗽,東雷不禁釋然。他接著又開始搜索降頭蠱和太歲血蠱的內容,在排除了大量無用網站後,在中文搜索引擎的百科知識和一個名為「降頭百事」的英文網站,找到了降頭蠱之太歲血蠱的內容:太歲血蠱是南傳降蠱的一種,相傳為明末清初定居泰國的中國僧侶結合中國南方蠱術與泰國降頭術所創,是最狠毒血腥的降頭術之一,在泰國降頭師中也是禁術。術用特有的太歲(又稱肉靈芝,是自然界中非植物、非動物和非菌類的第四種生命形式)為蠱體,結合降頭師的咒語和盜運符,可以逐漸盜取被盜者的運氣到施術者身上,從而解除施術者的困苦與災難,將其轉至被盜運者身上。
  最常見的太歲血蠱施術方法是采四十九日被盜者晨血浸於蠱中,蠱皿必為書符菉之降頭師頭骨;上負盜運符一張,符七日一換,血七日一換,七七之數後被盜者運盡而死,福運盡數轉至施術者身上。如果施術者晦運未消,可另行選擇被盜運者續運,僅換血即可……太歲血蠱雖毒,但非無可解救。被盜者死前都可以用以下方法施救:
  1.?用金屬製刃具將蠱皿中太歲挑出剁碎。
  2.?將盜運符燒掉。
  3.?將皿中鮮血平潑於地下。
  4.?為解蠱毒,必在被盜運者身上用金屬刃具劃九刀,至出血為上,待血干後福運自止被盜。
  註:由於太歲血蠱之毒勝於常蠱,故施救者必須在凌晨之後至太陽升起之前施救,且有被蠱毒轉至自己身上的危險。所以施救後必須尋一密室靜待一日一夜,此期間切勿見陽光及生人……
  外面的雨驟然大了起來,雨點打在玻璃上發出啪啪的聲響。東雷吃了一驚,抬頭看時,只模模糊糊地在窗戶上看到自己蒼白驚恐的臉。他關掉電腦,眼前又浮想出月鵬的劇烈咳嗽和何麗麗無助的面孔。可是,她為什麼甘願任其宰割呢?
  忽然,短信提示的音樂又響了起來。
  你今天來嗎?還是何麗麗發來的。東雷猶豫了很久,還是給她回了過去:去,今天我們學習新的課文。對方似乎也在思考,許久才回道:你明天不要來了。
  為什麼?東雷的心在這一瞬間真的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想害你。
  東雷歎了口氣,已經隱隱猜出對方的用意,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的責任是教你英語,所以我必須去。
  你真的要來?
  是的。
  那你現在過來吧,打車來,我在一樓客廳等你;月鵬出去了,天亮才回來。
  東雷想了想,又回憶了何麗麗的容顏,同意了:好,你等我。
  他披衣下床,拿手機看時間時發現已是深夜一點。
  五
  何麗麗穿戴得很整齊,坐在輪椅上靜靜望著大門的方向。當東雷走進屋時,她的面孔很明顯地抽搐了一下,繼而輕輕地說道:「你自己坐吧。」東雷把右手插在口袋裡,緊張地望著她。口袋的手機上此時已經設好了老六為第一個緊急電話,只要撥1鍵就能發出去。來時他也簡單地告訴過老六地址,還說只要打電話給他,無論說不說話,他立即報警。
  這些多少讓東雷舒緩了些緊張的氣息,此時只見何麗麗淡淡地歎了口氣,問道:「東雷,你相信命運嗎?」
  「我?」東雷想了想,認真地回答道,「有時候還是信的。」
  「那你相信命運可以改變嗎?」何麗麗的話一出口,東雷立即猜到了她要說什麼,不過此時不好挑破,「可能吧。」
  「不是可能,是一定。」何麗麗的眼睛裡放射出一種奇異的光芒,就見她斬釘截鐵地說完這幾個字後喘了口氣,繼續道,「你第二專業是學泰語,應該聽說過泰國的降頭術吧?」
  「是的。」看來果然說到重點了,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說給自己聽。東雷胡思亂想時,何麗麗已經順著思路說了下去:「有一種降頭術叫降蠱,是結合了蠱術的降頭術,據說很毒。而其中最毒的是被稱為『太歲血蠱』的降頭蠱術,據說可以盜取別人的運氣而解除自己的晦氣,甚至可以返老還童,乃至醫治百病。」
  「你和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東雷明知故問,想以退為進。
  「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就是被人施了『太歲血蠱』的被施者。」
  「什麼?難道有人在盜竊你的運氣?」雖然已然想到,但由何麗麗嘴裡說出來時,東雷還是吃了一驚。
  「對,盜我運氣的人就是月鵬。」
  「為什麼會是他?」東雷用顫抖的手掏出一支香煙,半天才點著。
《驚魂六計:一人一個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