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只有唐研站在身前,繞過門去看了看。
  在慘白的燈光下,那門後會滾動的東西,正是一個骷髏頭。
  骷髏頭上還帶著頭髮,只不過頭髮早已和頭皮分開,只是千絲萬縷地和骷髏頭糾纏不清、拆解不開,可見那些長髮和骷髏頭被如此擱置很多年了。
  此外大廳裡……一切都很整齊……並沒有什麼讓白月慘叫出來的東西,除了什麼都沒有以外……
  什麼都沒有,門窗緊閉——空氣不流通,那麼剛才是什麼風從門縫裡吹得頭髮飄動?如果904是空房的話,那麼901呢?如果901沒有人的話,那是什麼東西把她的襯衫從樓上拋下來的?她尖叫起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門後的骷髏頭,容小促也沒有看到,但是他看到了灰塵纍纍的地板上有些奇怪的爬行痕跡,說不上是什麼東西在爬行,那痕跡讓他看得全身僵硬。
  「你們去報警吧,就說904房間的情況很可疑。」唐研說,表情很鎮定,就像他沒有發現門口的東西一樣。
  「那你呢?」容小促和白月只想快點兒逃離這個現場,904的房間充滿了說不出的詭異味道,那味道並不強烈,恐怖感也不特別強烈,但是幾乎令人窒息。
  「我留下來看著這裡。」唐研微微一笑,「你們下去吧,太多人走動也不好,大概五分鐘警察就會過來了,沒什麼好怕的。」
  「那我們就下去了。」白月死死拉著容小促的手,容小促半抱半扶著她往電梯走去,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想起來先打電話,兩人都想著趕快下樓,離開這裡。
  「叮」的一聲電梯開了,他們進去,從電梯裡出來的時候,兩人面面相覷——在9樓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按下樓鍵,電梯就開了;下來的時候,也沒有按1樓鍵,電梯就停了——簡直——就像電梯裡有人在替他們操縱一樣。
  「這棟樓有鬼!一定有鬼!」白月嚇得面無人色,喃喃地說,全身發抖,和容小促踉蹌地走向有燈光的地方。
  唐研一個人留在904里。
  那骷髏頭在門後寂靜地安睡,這間房子裡還有多少秘密?
  地上留著奇怪的痕跡,像一個形狀不規則的東西慢慢地爬過佈滿塵土的地面。門是鎖著的,窗戶緊閉,他輕輕走過去試了試每扇窗戶,每扇窗戶都是鎖死的,像這麼一個房間,在塵封多年以後,還有什麼東西能在灰塵上爬行呢?
  走過去打開房門的燈——每個房間的燈光都很柔和,房間的佈置在今天看來仍很華麗,佈滿塵土的深紅色大床和掛在牆上的西式油畫,很難想像二十幾年前的人就有這樣的喜好,房間地上鋪著地毯,很厚實,這房子裝修的時候應該是冬天。
  房裡什麼都沒有。
  二十幾年前的房子規格並不大,904一共三室一廳。很快唐研就轉了一圈,似乎除了門後那個長髮糾結的骷髏頭,這屋裡就像主人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以後離開一樣,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更沒有什麼恐怖的地方。
  既然一切正常,那個骷髏頭是怎麼回事……
  地上有奇怪的爬行痕跡,難道是那個帶著長髮的女人頭顱在孤獨黑暗的深夜爬過這房間呼救的痕跡嗎?
  唐研想像著一個月光皎潔的深夜,四面是沒有邊際的黑暗,一個美艷的人頭在地上爬行,姿態奇特地通過整個房間,那過程……該是多麼恐怖而妖艷……順著地上爬行的痕跡找去,那「東西」的來源是牆邊的裝飾櫃。
  那裝飾櫃貼牆而立,櫃子裡晶瑩璀璨的水晶和樣式華麗古老的雕像,即使塵封也看得出當年的豪華,裝飾櫃的下面是幾個抽屜,最底下的一個抽屜開了。
  他有一種古怪的聯想:似乎是那長髮人頭從抽屜裡爬了出來,通過房間的地面爬向門口。他輕輕拉開那個抽屜,抽屜裡有些暗色的痕跡,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他突然把所有的抽屜都拉開了。
  抽屜裡面有些是書籍,有些是雜物。六個抽屜裡面,除了打開的那個,還有一個裡面是包得很結實的油紙包。
  打開那個油包,裡面是一段乾枯的手骨。
  那是一個人的右手臂,齊肩砍斷,從斷痕上可以看出,那工具沉重而且鋒利,上臂骨從中斷開,砍得並不整齊。
  骷髏和一截右臂骨。
  904房間裡,曾經發生過分屍案件。屍體的其他部分,顯然就藏在這貌似整齊的房間的某個地方。
  裝飾櫃對面的電視架上有一層厚實的灰塵,他注意到灰塵上也有爬行的痕跡,順著痕跡走過去是剛才他亮燈的主臥室,深紅色的大床仍舊散發著豪華靡麗的氣息。唐研安靜了一會兒,撩開深紅的被子,床面上赫然留著另一段臂骨。
  這段臂骨連著上半身,躺在床裡的模樣,就像一個艷麗慵懶的女人睡在柔軟厚實的被褥裡,連手指的動作都那麼柔軟舒展。
  它既沒有頭,也沒有胯。
  只有那麼被人從腰身砍斷的一截。
  它為什麼會在床上?是兇手把它留在床上的?
  不知道。
  唐研在地上搜尋那種古怪的爬行的痕跡,果然在書房的門口又看到了另一種更加凌亂的爬痕。走進書房,他正對著書櫥,那書櫥上有十幾個抽屜。十幾個……那數目讓他震動,走進去打開每個抽屜。
  每個抽屜裡面都有一個油包。
  打開油包,裡面有精緻的女士包、口紅、錢和發卡以及種種瑣碎物。唐研拉開最下面的一個抽屜,裡面的油包是鬆開的,用來綁住油包的麻繩已經斷了,看繩子的斷口,是被什麼尖利的東西磨斷的,裡面沒有東西,只有一些暗色的痕跡。
  那裡面曾經包過一個東西,只是現在那個東西不見了。
  他拉開隔壁抽屜,隔壁抽屜也有一個油包,油包上的麻繩卻不是斷的,而是被解開的,完整地留在油包上面。油包裡的東西還在,卻從油紙裡面露了出來。
  那是一段股骨,同樣是截斷的。
  但它是怎麼從包好的油包裡露出來的?又是誰解開了麻繩?
  唐研仔細檢查了書櫥的十幾個抽屜,最終露出來的是四個半截的股骨、一個空油包,還有一條裙子。
  黑色的裙子,在抽屜裡疊了很久,布質有點兒硬,也可能它原來沾了什麼東西,導致無法展開。
  它就像一沓半軟半硬的紙皮,唐研把它輕輕放在一邊,這裙子疊得很整齊,雖然沒有展開,卻還看得出……這是一件孕婦裙。
  冬天的、厚實的孕婦裙。
  死的女人……是個孕婦?
  唐研抬起頭來,現在有一個頭顱、一段右臂、一段手骨、一段左臂、上半身,以及分成兩截的兩個股骨,剩下的是一隻左手手骨、兩段脛骨以及兩隻腳。
  她是一個孕婦,那孩子呢?她的骸骨大部分都在,還被精心包裹,藏在屋內,孩子的骸骨在哪裡?
  還有腿骨在哪裡?唐研想了想,向門口的鞋櫃走去。
  鞋櫃的門是關著的,水晶的把手,原木的櫃門線條流暢,木紋的紋理清晰漂亮,就算是二十年後的現在看起來,仍然優美耐看。
《驚魂六計:一人一個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