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他輕輕打開鞋櫃的門,櫃子裡放著兩雙拖鞋、一雙高跟鞋,還有一雙長筒靴子。
  蒼白髮黃的腿骨就插在兩隻靴子裡,安逸而自然,就像穿著那雙昂貴的靴子仍然行走在繁華的街道上一樣,姿態非常自然。
  一個人只剩一隻左手沒有被發現,在哪兒呢?
  唐研想起白月的那件衣服,那件衣服飄了下來,是被什麼東西扔下來的呢?他看著抽屜裡被解開的油包,又看到安靜地伏在門後的骷髏頭,看著那被利物磨斷的麻繩,空空的油包,想像著一隻已經化為骷髏的手骨,在一片黑暗之中,慢慢地從油包的縫隙裡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勾動束縛住它的麻繩,一下、兩下……不知過了多久,手骨終於磨斷了麻繩,它終於從陰暗的抽屜裡爬了出來……
  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身體的其他部分,所以許多抽屜都被開過,所有的油包上的麻繩都被解開了。
  但並不是所有的骸骨都跑出來,因為股骨太長,頂住了抽屜,所以股骨出不來。
  股骨出不來,頭顱卻出來了。
  那個原本被藏匿的人頭蜿蜒地從抽屜裡爬了出來,用它詭異的不為人所知的方式前進,爬行到了門後——唐研突然想到了進門的時候那種詭異的感覺——他記得容小促說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難道是……
  那個人頭原本是——咬在把手上的?
  他轉過去看著大門,門後除了把手,再沒有什麼能鉤住重物的地方。
  在樓上樓下的人們如常的生活、歡度年月的時候,黑暗的9樓卻爬行著乾枯的手骨、美艷的人頭,那人頭甚至咬住了門把……
  如果她那時候轉動了門把,爬了出去,會是怎樣的呢?唐研情不自禁地想了一下。
  隨即……一陣淡淡的風吹來,他突然發現打開的門正在一點點、無聲無息地被推了過來。
  怎麼回事?
  大門極慢極慢、彷彿極其艱難地被慢慢合上了。
  唐研看著門縫裡的東西。
  那是一段纖細的白骨。
  它用五指在地上緩慢地爬行。
  那就是他找不到的左手手骨。
  五
  唐研看著地上的手骨,那手骨只是推上了門,就安靜地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彷彿它從來就不會爬行一樣。
  色白、發黃。
  只是一隻很普通的、白骨化得很徹底的左手骨骼,因為年代久遠,看起來還有一點兒殘破的跡象。
  燈突然滅了。
  四下陷入一片黑暗。
  這間屋子彷彿有著自己的時空,它要將自己隔絕於門外的世界,維持它原來的樣子。
  四週一片漆黑,他聽見被他打開的鞋櫃的門慢慢地關上,被他打開的抽屜慢慢地收回,有些紙張悉悉率率的聲音,回過頭去——他雖然沒有看見,但可以想像剛才被他撩開的被子正在緩緩地蓋回去,輕柔地蓋住那床上的白骨。
  接著安靜下來,一切事物又都不動了,彷彿它們安享於屬於它們的世界,不再有絲毫聲音。
  在這間屋裡、在這幾間房屋裡、在什麼時候——發生過什麼?
  啪的一聲響,唐研面前亮起了一團橘黃色的火光,是打火機。在打火機的映照下,他的眼瞳黑得出奇,黑瞳較大,眼瞳深處仿似有一縷藍色的幽光在盤旋,打火機的火焰在他眼裡熠熠生輝。
  火光照耀下,剛才那些被他找到的東西,果然大部分都一一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但也有一些並沒有動,比如說口紅、某些彩妝盒子以及那條裙子。
  孕婦的裙子。
  問題仍然在,這間屋裡有一個死者,她是一個孕婦,看起來她死的時候正穿著這條裙子。但是她每一根骸骨都在,而胎兒的骸骨在哪裡?
  並且她被分成了這麼多部分,每一部分都被精心包裹,放入抽屜——那些抽屜可不是什麼寬敞的地方,並且油紙上只沾染了一些暗色的印記,卻沒有腐敗或者蟲蛀的痕跡——所以說,很可能這些骸骨在被包起來放進去的時候,就已經是骸骨,而不是軀體。
  所以說分屍的人,剔除了她的肉。
  這裡卻全無分屍剔肉的痕跡,四下乾淨整潔,所有的東西都放在該放的位置。唐研四下看了一圈,打火機的光圈太小,他找不到剛才那只會爬行的「手」到哪裡去了。既然骨骼是被沉重的銳器砍斷的,那銳器該在的地方,應該就是廚房了。
  他舉著打火機向廚房走去,一路走一路按著燈光的開關,但剛才還一切正常的燈並不亮,靜默著。
  這屋子的廚房並不大,他一直走到刀架前面。二十年前。這戶人家就用上了組合刀架,上面插著八柄各種用途的刀和剪。而其中一把厚柄的斬骨刀和其他刀略有不同,它卡在了刀架上,只插進去一半。
  唐研用火光照著它,它卡在中間的原因,是因為它卷刃了。
  有人曾經用這把刀砍過堅硬的東西,所以它卷刃了,捲到插不進它原有的刀槽裡。
  唐研若有所思地把那把刀拔了出來,那把刀非常乾淨,不知道誰把它洗得閃閃發光,光可照人,看不出任何血液的痕跡。
  但至少,它是一把凶器。
  但成為凶器的東西並不只有一把,唐研的目光落到刀架上另外一把刀上。
  那是一把很長的水果刀,很常見的款式。
  它也沒能插入刀槽裡,也卡在了刀架上。
  他把它又拔了出來。
  那碎骨非常小,只是因為刀尖捲了,彷彿它曾經用力地戳刺在什麼東西上面,導致那個東西破碎,而碎片卡在了捲曲變形的刀尖上。
  這導致它插不進刀槽。
《驚魂六計:一人一個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