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聽筒那邊傳來音樂和女人的調笑聲,顯然是在KTV裡,我把情況和他一說,方剛嘿嘿笑著,舌頭發硬,還直打嗝:「不錯嘛,看來我又要多一個下家!你小子還挺上路的,我告訴你,以後像這種事,要多瞭解相關信息,比如事主一家人在那段時間撞到過什麼陌生人、和誰有過口角、得罪過什麼人甚至動物、害過什麼生命、搬過家、打壞過什麼東西、買賣了什麼、丟了什麼或者撿了什麼、看了什麼不該看的。多問問,有什麼可疑情況再給我打電話。」
  掛斷電話,我把這些話轉給老李夫婦,李妻忽然問:「撿東西也算嗎?」
  我說:「當然算,怎麼,你們撿過什麼東西?」
  老李也問妻子:「有嗎?」
第4章 穿婚紗的男孩
  李妻說:「小勇在外面喜歡和幾個泰國孩子玩耍,經常從外面撿回來一些東西,會有問題嗎?」我讓她把小勇凡是撿回來的東西都拿給我看,用排除法排除,如果沒問題,再考慮其他可能性。
  過了一會兒,李妻從臥室裡取出一些東西,放在桌上。我忍不住笑起來:「這都是些什麼啊,小石頭、塑料球、硬紙片、廢打火機……這個紅布包是什麼?」我伸手把一個小紅布包拿起展開,裡面是個帶鏈子的項墜,墜子呈橢圓形,泥土燒製,約有火柴盒大小,上面嵌了幾個奇特的東西,有白色塑料小珠,有一根鐵釘,有一塊小小的白紗布,還有個小鈴鐺。
  再翻過來看正面,嵌了一張黑白照片,雖然已經有些磨損,但仍然能看出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戴著白色的頭紗。但臉上沒有笑容,好像有什麼心事。
  「這是什麼東西?」老李夫妻也湊過來看。
  老李說:「好像是個項鏈,還有女人照片呢,應該是這個女人老公戴的吧?」
  李妻也附和:「肯定是,老公把老婆的照片嵌在項鏈裡,天天戴著,聽說外國人都喜歡這樣。」
  我問:「這項鏈小勇撿回來的時候,就是用紅布包著的嗎?」
  老李點點頭:「嗯,記得那時候我問小勇這東西是從哪來的,他說在路邊玩,發現有個紅布包,裡面就包著這條項鏈。他覺得好玩,就戴在脖子上回了家。我看那上面的女人也沒個笑容,心裡不舒服,就給取下來,用那塊紅布包上放抽屜裡了,一直放到現在。這東西不會有問題吧?」
  問我也不懂,我掏出表哥那部高級手機,把這塊牌的正反面分別用手機拍了照片,以彩信發給方剛。等了不到十分鐘,方剛回電話過來,舌頭硬得更厲害,看來沒少喝酒。我問他看到照片沒,方剛說:「哪有時間看……看什麼照片,你、你得先和那個小男孩多、多聊天,想辦法套他的話,看病根是從哪……哪來的。要是有陰靈,一般都要半夜……才……才會出來……」
  「陰靈,什麼叫陰靈?」我連忙問,可方剛不說話了,話筒那邊傳來像打雷似的呼嚕聲,那叫一個響,看來是已經醉死了,但電話還沒掛斷。我只好掛掉電話,再打給表哥匯報,表哥說:「那你就辛苦一下,晚上多瞭解一下老李兒子的情況吧。老李和我有舊交,文革的時候我倆就在一個生產隊幹活,那年我才十七,總餓得發慌,他還接濟過我好幾次食物。他現在混得很窮,你要是能幫上忙,就少收點錢或者不收,損失的部分我來給你補上。」
  既然表哥這麼說,我也不好再推辭,於是對老李說:「我去和小勇聊聊,這樣吧李先生,今晚你們夫妻倆辛苦點兒,讓嫂子在客廳沙發上湊合一晚,你和我去臥室過夜。我今晚要瞭解小勇的情況,和他交流交流。」
  老李夫妻很感動,連忙點頭。老李低三下四地問:「我家小勇的事,您就多費心了。另外,我聽您表哥吳老闆說起過,說在泰國,有專門從事這方面生意的人,能驅邪治邪病,但收費不低。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要是能治的話,得花多少錢……」
  我告訴他錢的事先不用擔心,看了情況再說。
  當晚,我留了個心眼,沒跟老李一起睡床,而是坐在一把椅子上,讓老李在臥室的床外沿睡下。我把小勇嘴裡堵的東西掏出來,老李說:「這孩子一般發病的時候都是從晚上九點鐘以後,午夜的時候最多。」
  我說:「把他身上的布條解開吧,兩個大男人沒什麼好怕,把房門鎖好,屋裡只要沒凶器就行。」
  老李依言照做,小勇哭得像個淚人,我說:「小勇,你別怕,今晚叔叔跟你聊天好不好?但你要保證不調皮。」小勇含著眼淚一直點頭。
  夜漸漸深了,我和老李、小勇三個人慢慢睡去,椅子是竹子的,比較硬,我睡得很不舒服,脖子咯得很疼,沒辦法只好把身體往下竄,平躺在椅子裡。
  不知道幾點鐘,我迷迷糊糊覺得似乎有人在屋裡走動。我半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很矮的人站在我面前。我想爬起來,可身體在椅子裡躺得太低,腰上無力,怎麼也挺不起來。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是個女人的聲音:「為什麼,為什麼是今天?」
  這句話她反覆說了幾十遍,我想用雙手撐著椅子坐起來,可全身就像被麻醉了似的,白衣矮女人慢慢走到我身後,我看不見她,又聽不到聲音,心裡更害怕,但手腳怎麼也不聽使喚。從背後傳來一個聲音:「為什麼帶我來這裡,你到底願不願意幫我?」
  那聲音連說幾遍,我想回頭,脖子也是不能動彈分毫。我又怕又恨,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身體這麼不聽控制,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夢魘?
  這時,那個白衣矮女人突然從我背後探出頭來,我這才看清楚這人居然是小勇!他頭上戴著白頭紗,身上也穿白色的婚紗,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我。可以想像,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穿著成年女性的婚紗,那是什麼模樣。我和小勇的臉貼得太近,可能連十厘米都不到,我呼吸急促,小勇的喘氣聲卻很平穩,像睡著了似的,但嘴卻在動,發出女人的聲音:「快帶我回去,我要丈夫,我不想在這裡!」
  我哪遇到過這事?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眼睛瞪得老大,氣喘如牛,但都是掙扎不動。小勇把那句話重複了好幾遍,大概過了十分鐘不到,又慢慢轉到我面前,停頓片刻,再慢慢爬上床,躺在小勇睡覺的位置。這時我才發現,床上只有熟睡的老李,小勇不見了。
  過了一會兒,我猛然驚醒,身體能動了,我立刻雙手撐椅站起來,臉上全是冷汗。我穩了穩神,走到床邊,老李睡得很死,裡面的小勇平躺著,一動不動,眼睛卻仍然睜著,瞪著天花板。
  我很吃驚,以為小勇睡死了,連忙過去查看,小勇的眼睛忽然轉動,盯著我的臉。我嚇得後退幾步,叫出聲來,響動把老李吵醒,他坐起來問:「怎、怎麼了?」
  「沒、沒事,你看看小勇怎麼樣。」我驚魂未定。
  老李打開電燈,小勇眼睛閉著,發出有規律的呼吸聲,似乎睡得很香。老李說:「今晚這孩子很安靜啊,也沒鬧事,真不容易。」我心臟跳得仍然很快,臉上的冷汗還沒幹,臥室我是不敢再待了,就找了個借口到客廳過夜,讓李妻進屋。我坐在椅中,客廳的燈也沒敢關,就靠著牆艱難地捱過後半夜。
  第二天早晨,不到五點鐘我就醒了,六點多鐘李妻已經做好早飯,我頭疼得要命,說:「邪病還得邪法治,但現在不確定小勇得的就是邪病,我要多方瞭解確認才行,你們在家等我消息吧。」老李夫妻倆連連點頭。
  早飯很簡單,就是米粥和一小盤鹹菜,為了照顧我,李妻特地多炒了一盤青筍,看來老李為了多攢錢,生活費是能省則省。小勇就坐在我對面吃飯,我偷眼看著他,這孩子沒什麼異常,似乎昨晚發生的事他完全不知道。但只要我一想起他那披著白紗的怪異模樣,心裡就發毛。
  開車駛離貧民區,剛才那頓飯實在是吃得我嘴裡沒味,就又找了一家冬陰功湯餐廳吃飯,剛叫了飯菜,方剛電話打進來,我剛接通,他就用很大聲音說:「哪裡來的這塊牌?注意要盡快遠離,千萬別用手碰!」
第5章 死新娘
  我很奇怪,問到底怎麼回事,方剛讓我把事情說清楚,看來昨晚他喝得太多,已經把之前在電話裡的對話全忘了,於是我只好又給他描述了一遍。方剛問:「你知道你發的那兩張圖片是什麼牌嗎?」
  我說:「什麼牌?我不懂,但那個新娘照片看起來讓人不舒服。對了,你昨天說什麼陰靈?」
  方剛大聲說:「陰靈就是死人的鬼魂!那新娘是居住在曼谷以北的一個年輕新娘,出嫁當天路上被汽車給撞死了。死後她的靈魂被一位阿贊師父收在家裡,再用相關材料製成了佛牌。因為材料有限,所以當初只製作了十幾塊,每塊牌的效果都非常好。但這種牌怨氣沖天,除了有阿贊師父配給的經咒才能正常佩戴之外,誰碰到誰倒霉!」
  我立刻嚇得臉都白了:「那、那也是一塊佛牌?你怎麼不早說?昨晚我已經摸過了,會不會纏上我?」
  方剛說:「那個小孩子從路邊撿到,還是用紅布包著的,說明有人已經倒過霉,為了遠離它,就丟掉了,紅布能辟邪,那人是怕被陰靈跟著。結果被小男孩撿回家,還戴在脖子上,男人本來屬於純陽之體,但不到十二歲的男孩陽氣弱,反而是吸引陰靈的最好材料,所以佛牌中的陰靈就附在他身上了,很難搞。」
  我連忙問:「可昨晚我怎麼也撞到鬼了?但小男孩的父親卻一夜熟睡?」
  方剛嘿嘿笑了:「這就要問你自己啦,可能鬼也喜歡欺負生人吧!」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我都要嚇哭了,連忙問他怎麼處理。方剛說:「只有去找製作這塊陰牌的阿贊師父,讓他提供引靈經咒,才有可能把陰靈解脫出來。」
  有目標就好辦,我連忙讓方剛幫我聯繫,他問顧客能出多少錢,我說:「這顧客是我表哥的好朋友,但家裡條件很差,沒什麼錢。」
  方剛冷笑:「我沒記錯的話,你表哥吳老闆又開銀飾廠,又建水果加工廠,是做大生意的,可他朋友怎麼都是窮鬼?沒錢的生意你去做吧,我可沒興趣。」
  我急了,說我表哥說了,只要能擺平這件事,錢可以由他來出。方剛馬上態度轉變:「怎麼不早說?不管是誰出錢,能出就行,那你等我電話。」看來表哥說的沒錯,方剛這人果然是只認錢不認人,我估計,他對錢的重視程度已經遠遠超過老娘。
  回家把情況和表哥一說,他歎了口氣:「真是你不惹禍,禍反倒來招你。小孩子玩遊戲居然也能把鬼撿回家!那要怎麼處理?」
  我說:「在等方剛的消息呢,他說只要有錢就行。」表哥臉色不太好看:「方剛這個人我不太瞭解,就知道認錢不認爹媽,你可要千萬小心,別被他給坑了。」
  第二天下午,方剛電話打來,說阿贊師父已經聯繫到,此事可以擺平,但過程很麻煩。因為這批佛牌的特殊性,必須有人充當靈媒,用特殊的經咒把陰靈從某個人身上吸引出來,重新附在佛牌中,再交給阿贊師父,只有製作佛牌的阿贊師父,才穩得住這塊牌中的新娘陰靈,全部費用大概七萬泰銖左右。
  七萬泰銖,折合人民幣就是不到一萬五,我都不用問,老李肯定拿不出這筆錢,就算能拿得出,也是賣東賣西。方剛問:「這筆生意你打算賺多少錢?」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