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包先生二舅也很奇怪:「這孩子沒有這病啊,鐵鎖,你去吧,快點兒。」喊了幾聲沒人答應,大家四下一找,見鐵鎖早就扔了鐵鍬,正朝村莊的方向逃去,連頭都不回。
  我實在忍不住了,蹲在地上發笑。包先生二舅臉色比屎還難看,指著自己的小兒子:「土鎖,你給我過來!」
  土鎖雖然很強壯,但看上去最多不到二十歲,縮頭縮腦走到他爹身邊,很不情願地接過引靈符,來到棺材旁邊,伸手把引靈符的鏈子套在包老太太頭頂,再扳起她的頭,把鏈子戴在屍體脖子上,最後慢慢走回來。
第57章 腐爛的包老太太
  大家都很意外,包括我也是,都以為這個最小的兒子土鎖會更害怕,卻沒想到他膽子最大。村長很滿意:「趙老二啊,還是你家土鎖最有出息,以後那四個傢伙誰也別說自己膽子血大血大的了,真他媽丟人。」
  我掏出那包粉末,包先生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小碗和一瓶農夫山泉,將粉末倒在碗裡,衝上礦泉水,用筷子攪勻之後,剛要喝下去,忽然想起老謝說的那些話來。這個老狐狸生性狡猾無比,他的話水份很大,尤其這種吞吞吐吐的事,裡面肯定有貓膩。我眼珠一轉,招手叫來包先生,讓他把這水喝下去。
  包先生很意外,包女士也走過來:「田老弟,這是什麼水,喝了有什麼用啊?」
  我嚴肅地說:「這是引靈水,只有老太太的親人喝了才有用,我還要在這邊唸經咒配合呢,快喝吧,這馬上就要到十二點了。」
  包先生沒辦法,只好把水仰頭喝光。我在旁邊緊張地觀察著他,實在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過了五分鐘,包先生什麼事也沒有,大家都看著我,似乎在等我的答案。我乾咳幾聲,假裝胸有成竹,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等待。
  又過了幾分鐘,包先生忽然雙目放光,表情驚訝,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景物。包女士問:「你怎麼了?」包先生不回答,轉著頭四下張望,顯得特別興奮,同時用手指指這裡,又指指那裡,張大了嘴好像要發出感慨,可又一句話也沒說。
  正在大家疑惑的時候,包先生看到了放在坑裡的棺材,就騰騰騰地走過去,伸手把包老太太遺體的上半身扶坐起來,雙手用力向上抱,使包老太太變成站姿。包先生一面扶著屍體,一面轉過身,身體微蹲,雙手分別把包老太太的雙臂舉過雙肩,將屍體背起來。
  「老公,你要幹什麼?」包女士嚇得臉色煞白。不光她,我們所有人的頭髮都豎起來了,那邊拉肚子的金鎖和躺在地上抽風的銅鎖也都湊過來看。
  包先生一面背著母親的屍體,一面微笑地繞著葬坑走,邊走邊說:「媽,你看這樓多漂亮,上面還落著大雁呢!」
  土鎖問:「爹,我哥這是幹什麼呢?」包先生二舅張大了嘴,根本說不出話來。
  包先生繼續背著屍體繞圈,嘴裡說著:「媽,咱們現在上樓看看,你看這麼多珠寶,全是珍珠翡翠啊,眼睛都快晃瞎啦。」在大家愣神的功夫,我心想那經咒到底要什麼時候念才管用?但總不能老這樣等待,包先生的怪動作什麼時候結束也不知道,於是我開始低聲念動經咒。
  一遍經咒念完,包先生表情嚴峻起來:「媽,你別生氣,那倆人早就走了,他們前幾天辦的婚禮,可排場啦!你是沒看到,那……媽,你不相信我嗎?真的,我沒騙你!」我這邊繼續念著,第二遍結束,包先生速度開始加快,同時,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臭味。
  包先生喘著氣說:「媽,以後你想什麼時候看電視就看,想下樓遛狗就去,肯定沒人說你,你別罵我了行不?媽,你別掐我,疼啊!」
  我開始念第三遍,包先生越走越快,好幾次腳下打滑,差點摔進葬坑裡去。包女士提心吊膽地看著,不時發出尖叫。包先生憤怒地大喊:「媽,你說什麼?那傢伙勾引我老婆?什麼時候的事?我出去打麻將那天晚上?好小子,等我再看到他,非弄死他不可!」我第三遍經咒剛念完,聽到包先生說的話,嚇得魂都沒了,包女士看著我,臉上也露出心虛的表情。
  忽然包老太太的屍身從包先生後背滑下來,但雙臂卻還摟在包先生脖子上,濃烈的屍臭味傳來,我們都要吐了,連忙把口罩戴上。
  「爛、爛了!爸你快看!」土鎖戴著口罩,用手指著包老太太的屍體。幾束手電筒光照過去,大家驚訝地看到,包老太太的遺體居然已經高度腐爛,骨頭和皮肉分離開來,包女士忍不住摘下口罩,轉身狂吐。
  那邊包先生還抓著老太太的兩隻腐爛胳膊跑得來勁,我連忙對他兩個舅舅打手勢,村長也說:「快點兒把他給我拉回來!」
  銅鎖、銀鎖的膽子都變大了,和土鎖一起上前,銅鎖和銀鎖攔腰把包先生抱住,土鎖伸手去抓那兩隻胳膊。沒想到那胳膊已經爛得不行,用力一拽,連皮帶肉都下來了,小臂和手掌的骨頭還被包先生拉著,就像燉得酥爛脫骨的豬蹄。
  土鎖連忙把爛肉扔掉,也忍不住有點兒想吐。包先生力氣忽然增大,兩個壯男都攔不住他,村長大叫:「找繩子來,把他手腳綁上!」
  村會計手忙腳亂地從吉普車裡拿出一捆麻繩,扔給銀鎖,幾個人齊心協力,像捆豬似的把包先生雙手反剪在背後,將手腳捆牢。包先生被捆著,躺在地上,還面帶微笑,身體一弓一伸,好像自己還在小跑著似的。
  剩下的事情好辦多了,我讓土鎖把引靈符取出,大家再將包老太太的屍骸收集起來,擺回棺材裡釘好蓋子,準備第二天重新回到祖墳,和包老爺子合葬在一起。
  當晚,包先生沒完沒了地胡言亂語,包女士生怕他從此患上精神病,一個勁求我。我給老謝打去電話,老謝聽說我把那粉末的水給事主喝了,覺得很意外,問我為什麼沒喝。
  我也沒客氣,直接說信不過你,你又不告訴我那粉末是什麼,功效何在,有什麼後果,我不敢喝。老謝嘿嘿笑了:「田老弟啊,你和方剛合作太久,也跟他一樣不相信人。和你實話說吧,那粉末是阿贊師父精心配製的,叫中陰粉,配方很複雜,有印度毒蠅傘、橫死者骨灰和幾十種花粉。人喝了會產生幻覺,三魂七魄暫時游離於體外,能被陰靈看到,這樣更容易和鬼魂溝通。」
  「怎樣才能恢復正常?」這才是我最關心的。
  老謝說:「把那個引靈符讓他戴上,七天之後就好了,但這七天內不能吃任何葷腥。」我照他的話把引靈符給包先生戴好,告訴包女士別擔心,沒啥大事。
  包先生的舅舅明顯是對我不太信任,看到外甥這副模樣,估計是擔心恢復不了,就堅持要留我們在村裡多住幾天。這七天村裡人每天都大魚大肉招待我,我至少胖了有七八斤。七天之後,包先生果然漸漸恢復正常神志,包女士和大伙的心也放下了。
  給包老太太下葬那天,全村人幾乎都來了,幾百人共同目睹了這個重大事件。
  不管怎麼說,這事總算解決了,我們一行三人開車回到大連市區。按約定,他們夫妻還要支付我剩下的兩萬塊錢,包先生直接把車開往銀行,說然後再送我回火車站。我心裡特別高興,做佛牌生意,令人最興奮也最上癮的,就是這個時候。
  因為汽車副駕駛的安全帶壞了,包女士就和我一同坐在後排座。她穿著緊身牛仔褲,快到銀行的時候,不知怎麼的,我忽然覺得包女士那緊裹在牛仔褲裡的大腿很性感,就伸手去摸。包女士嚇壞了,連忙把我的手拿開,眼睛緊張地看著正在開車的包先生。
  好在他並沒注意,包女士用眼睛連連瞪我,示意我別這樣。其實我心臟跳得更快,剛才的動作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我心裡暗暗祈禱,這樁生意馬上就要付錢了,可千萬別在這時候犯病,不然沒法收場。
第58章 賠本生意
  為了避免再出事,我索性把身體向右轉,緊靠著車門,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假裝睡覺。可有句叫「怕什麼來什麼」的話,汽車剛拐個彎,我的左手就像提線木偶似的抽出來,又朝包女士腿上摸去,還沒等包女士反應過來,包先生回頭問我:「田老弟,你有交通銀行卡嗎,能直接在櫃檯轉——」他的話停住了,正好看到我在摸包女士的大腿。
  包先生臉色變了,猛踩剎車停下,惡狠狠地瞪著我:「你他媽幹什麼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包女士也手足無措。包先生把車停在馬路中央,下車把我從後排揪出來就要揍,一名交警開著摩托車過來,連維持秩序外帶勸架,不少人紛紛圍觀。包先生眼睛都要冒火了,大罵:「前幾天我二舅告訴我,說我媽托夢告訴他,看到有人在我家裡勾引我老婆,沒想到居然是你這個王八蛋!」
  人越聚越多,交警又用對講叫來同事幫忙,包女士也上去勸解,包先生指著她:「等回了家我再收拾你!」
  包女士委屈地說:「我什麼都沒幹,都是他在耍流氓啊!」
  我一看這情況,錢也沒法要了,包先生根本不可能再付給我那兩萬塊錢的尾款,只好趁亂在警察的調解下擠出人群,另叫出租車奔向火車站。上車時還能聽到包先生的痛罵:「你小子最好別再讓我碰見,不然我弄死你……」
  在火車上,這窩火勁兒就別提了。這毛病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偏在快要收錢的時候發作,再想起包先生虐狗的事,心裡就更恨他。同時也暗罵孫喜財,要不是他從中搞鬼,我也不會添這個毛病,到底是怎麼回事?顯然是那個末陽男鄭永貴一直影響著我,存心要讓我因此而倒霉。可如果它想整我,又有這種能力,完全可以讓我搶劫甚至行兇殺人,這不是會倒霉得更徹底嗎?
  這次和老謝的合作還算順利,我沒賺到一分錢,原因不在老謝而在我。我之所以被騙過還仍然找他接生意,都是因為有錢可賺,但方剛卻又不方便或不肯接。而老謝又把辦事的節奏控制得很好,坑過我一次之後,馬上又會給我點兒甜頭吃,讓我覺得上次的不愉快真是誤會。說到底還是因為錢,要是換成那種性情中人,被騙過一次,打死不會再有第二次。可我那時太貪財,總抱有幻想,總想著用這次合作賺的錢,來彌補上次的損失。
  幾天的勞累加鬱悶,我在火車上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被人搖醒,一看玻璃窗外,天色已經全黑。我很驚訝,我是中午出發的,到瀋陽應該是下午四點多鐘,天不可能黑。難道是坐過站了?再看看身旁,嚇得我頭皮豎起來,我上車的時候記得很清楚,鄰座是個中年男人,可現在居然坐著包先生的老媽,那個包老太太。
  她惡狠狠地看著我,說:「你敢勾引我兒媳婦,看我不打死你!」一巴掌扇過來,我還沒清醒,正打在臉上,老太太手勁真大,打得我耳朵嗡嗡響。還沒等我回應,老太太又是幾個嘴巴,抽得我直發暈,我邊躲邊站起來,大叫列車員,這才發現整個車廂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我和包老太太。
  我驚恐萬分,想跳到後座上去,包老太太揪住我的頭髮不放,一巴掌接一巴掌抽我。我忍不住大叫:「再動手我就不客氣了!」
  眼前一花,窗外又變成白天,面前的包老太太又變成了原先的中年男人,他站在過道,周圍的乘客也都遠遠躲在旁邊圍觀,像看精神病似的。列車員和列車長擠進來:「怎麼回事,吵什麼……同志,你這臉是誰打的?」
  我呼呼喘氣,臉上火辣辣地疼,用手摸了摸,腫得老高。列車長問:「到底誰打的你?是他嗎?」他指了指那中年男人。
  那人連忙擺手:「不不不,我才沒打他,他一直在睡覺,忽然跳起來大喊大叫,臉上就、就這樣了。」
  列車長不信:「沒人打,他的臉能腫成這樣,難道是自己打自己嗎?」周圍的幾名顧客紛紛作證,都說確實沒人打我。列車長問我要不要報警,我心裡很清楚怎麼回事,連忙說不用,是我自己不小心把臉撞在玻璃上了。列車長和列車員互相看看,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既然雙方無事,也沒多說什麼。那中年男人坐在我身邊,直到火車在瀋陽停靠,他全程都緊盯著我,像看賊似的。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