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我在東北只能算中等個頭,但差農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和他比我算大高個了。差農看著我,把怒氣壓回去幾分,轉身就走。老謝和我連忙在他屁股後頭跟著。穿過幾個房間和大廳,有個大廳裡堆了很多土黃色的硬紙板棺材,這是簡易棺槨,在泰國有很多能捐棺材的樂善堂,所捐的就是這種紙棺,一是給買不起木製棺材的窮人,二是給從醫院拉到殯儀館準備火化的死者所用。
別看老謝干牌商好幾年,但他膽小如鼠,一路上緊緊用手抓著我的胳膊。我瞪了他幾眼,老謝裝看不見,臉上故作輕鬆狀,但手抓得更緊了。差農帶著我們來到他位於後院的宿舍,裡面擺設簡單,但我卻看到好幾樣值錢東西。桌上放著一部嶄新的數碼相機和最新款的手機,還有一條金項鏈。
差農氣鼓鼓地坐在床邊,問老謝:「你那把刀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謝說:「有話好好說,這是我朋友田七,也是中國人,你把經過給他講講,到時候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我心想你的事為什麼讓我解決,我又能解決什麼?
差農看了看我,我和老謝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聽差農對我們和盤說出實情。
泰國的寺廟大多提供遺體火化的職能,但泰國也有正式的殯儀館,只是收費比較高,只有那種比較富裕的人才會選擇把逝去的家人送到殯儀館,而窮人和普通百姓都是到寺廟火化。因為東南亞佛牌的流行,很多佛牌古曼甚至小鬼都需要大量的陰料,比如賓靈牌就得用頭蓋骨或其它骨骼,而古曼童裡面多數要混入嬰孩的骨灰。但能夠直接和屍骨接觸的人,就只有燒屍工了。他們會把死亡證明中標明「意外死亡」的遺體火化後將頭蓋骨或者燒不化的那塊怨骨留下來,悄悄送給阿贊師父,用來製作陰牌。
這種行為當然得偷偷地搞,要不然的話,不光政府要管,死者家屬也不同意。再加上泰國近幾年明令禁止不得採用人體器官製作佛牌,但佛牌的需求量一年比一年大,所以燒屍工也成了有油水可撈的職業。像老謝和方剛這種上游牌商,都認識不少燒屍工,作為中間人,他們會把燒屍工提供的骨灰和人骨賣給阿贊們,從中獲得一些利潤。雖然利潤不高,但經常給阿贊們提供陰料,可以跟他們搞好關係,以後請牌的時候也能給予打折或優先的實惠。
老謝也不例外,他平時長住孔敬,認識孔敬府殯儀館和幾大寺廟的燒屍工。孔敬殯儀館有好幾名燒屍工,其中一名燒屍工名字叫做差農,和老謝關係很熟,有時遇到火化那種橫死的遺體,就會在火化完成後,悄悄把頭蓋骨和怨骨弄出來,找機會賣給老謝。
可最近差農的日子過得很不太平,他平時就住在殯儀館的工作宿舍中,大概從半年前,他的宿舍就開始出現各種靈異事件。症狀和我之前為客戶解決的撞邪生意差不多,無非是做噩夢、屋裡半夜有怪響、身體發冷、經常有幻覺等。最開始,差農以為殯儀館本來就是陰氣重的地方,開始他有些害怕,但慢慢也就習慣了。畢竟因為家窮,不然誰會選擇在殯儀館工作。
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讓差農確定這些靈異事件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那天是週六,下著大雨,殯儀館裡只有一個活,是位八十多歲病死的男性老者。家屬和參加葬禮的親朋約有幾十人。泰國殯儀館的紙棺和中國所用的不用,他們一般都是土黃色,棺蓋和棺體的四個面之間都有約一個拳頭高的縫隙,以利於不用打開棺蓋就能辨認裡面的遺體。頂頭的位置貼有標籤,內容和死亡證明上的差不多。
這些紙棺從停屍間運出來後,都疊在一起,準備當天的火化。剛才說的那位男性老者排在第二位,有位參加葬禮的朋友閒著無聊,用手機給這些紙棺錄了一小段視頻,大概有二十幾秒。當時差農正和另一名工作人員出來抬紙棺,他先是核對標籤,然後把標籤撕下來貼在火化記錄本上,再將紙棺抽出,放在一張底部有輪的鐵床上。他的這些動作也被那人給錄進去了。差農看了那人一眼,也沒在意。
第302章 殯儀館
差農火化完這位老者後,出來繼續找第三具紙棺,看到幾位參加老者葬禮的人圍在一起議論著什麼。他沒理會,和工作人員把紙棺抽出來,這時剛才用手機錄視頻那人走過來,對差農說:「我剛才似乎錄到了一些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什麼東西?」差農不解。那人把手機中的視頻片段開始播放,展示給他看,畫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看完之後差農問有什麼問題嗎,那人說:「請仔細看剛才那口棺材的縫隙側面。」
差農疑惑地按下按鍵,又播放了一遍視頻。畫面中的差農在核對老者紙棺上的標籤時,紙棺的縫隙中閃現出一個物體,像是一張乾枯的人臉,因為縫隙高度有限,只能看到一雙深陷的眼眶,和高高的顴骨,似乎正在抬頭看著差農,眼神裡似乎還帶著幾分憤怒。這個過程也就是三四秒鐘,那張臉又移走了,此後消失不見。
「這、這是怎麼回事……」差農心裡發毛,雖然經常聽說那種靈異事件,之前也遇到過,但都沒有這件事讓他感到害怕。
錄像的人是死者孫子的朋友,他叫來死者的兒子和孫子等家人,共同分析這段錄像到底是什麼意思。死者的兒子瞪著差農,問他是不是對父親的遺體不尊重,差農連忙辯解,他今天工作很忙,火化任務一個接一個,哪有時間做別的?
雖然錄像內容很靈異,但遺體已經火化,老者的家人只得作罷,抱著老者的骨灰盒離開。
聽到這裡,我忍不問:「就是剛才我們經過的那個大廳,堆放了很多土黃色紙棺材的那個?」
差農點了點頭,我心裡發毛,一陣陣後怕。腦中立刻聯想出差農所說的那段錄像,心想剛才我們經過的時候,紙棺裡是否也躺著死人。差農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說:「你不用怕,那些紙棺裡都是空的,這麼熱的天,屍體當然要在冷櫃裡保存,只有火化當天的時候才能拉出來,堆在那個大廳裡面!」
我這才鬆了口氣,差農繼續給我講。
那件事讓差農心慌了好一陣,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有些不舒服。當晚他做了個怪夢,夢到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老者瞪著深陷的眼睛對他說:「還給我,還給我……」老者反覆說著這句話,長相和白天那段靈異視頻中在紙棺縫隙裡一閃而過的那張臉極其相似。
睡夢中的差農猛然驚醒,渾身都是冷汗,越想越害怕。後半夜怎麼也睡不著,好容易捱到天亮,就給老謝打電話,讓他幫著弄個能辟邪的佛牌。
聽到這裡,我問老謝:「於是你就去寺廟,從龍婆豐那裡請了一把滅魔刀給這位差農先生?」
老謝說:「剛才不是和你說了嗎,我是在蔣姐手裡串的貨。」
「哦,對,你怎麼又去找蔣姐串貨了?」我問。
老謝點了點頭,想說什麼又嚥了回去。差農生氣地接口道:「半個月前,我花了兩萬泰銖請來這把滅魔刀,謝先生說能鎮住一切邪靈外鬼。可沒想到不但沒有效果,反而越來越嚴重!」我讓他把東西拿出來看看,差農指了指桌子,我看到桌上擺著一個小木櫃,上面就放著那柄滅魔刀。
走到桌前,我把滅魔刀拿起來仔細看,這是一柄很普通的滅魔刀,長度和成年人的手掌差不多,刀柄為木製,刻著很多圖案和符咒,刀身是鐵的,多數是用棺材釘熔鑄而成。這種滅魔刀我賣過不少,從外表看就是龍婆豐的,效果很好。
「這刀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問題吧。」我把刀放回小木櫃,轉過身問老謝,老謝沒說話,縮頭縮腦地用手指著我胸口。我一低頭,胸前的五毒油項鏈幾乎已經成了灰黑色。我連忙再次把刀拿起來湊近項鏈,顏色更深了。
我問:「這是什麼意思?龍婆豐的滅魔刀上面怎麼會有陰氣?這不可能啊!」
差農指著老謝:「那就要問他了!」我問差農為什麼說請了滅魔刀反而越來越嚴重,差農說:「凡是在我值班的晚上,就會從焚化室方向發出光光光的悶響,好像有人在焚化爐裡用拳頭敲擊。過去看又沒事,再回到這個屋裡,不是燈壞掉,就是莫名其妙地丟東西,從手機到衣服,從項鏈到戒指都丟過,怎麼也找不到。五天前是我值夜,從焚化爐回來,發現屋裡一片漆黑,沒辦法只好又去外面便利店買新的燈泡。踩椅子剛換好擰亮,就發現屋裡站了幾十個人,高高矮矮,皮膚都是青灰色的,就這麼呆呆地臉朝上看著我。當時把我嚇得就摔下來,後腦磕在桌子上昏過去,第二天才醒過來!」
我渾身發毛,左右看了看,說:「這似乎也不能說明老謝的滅魔刀有問題。這東西畢竟不是萬能的,鎮不住一切鬼魂,不然不就成萬金油了嗎?說明你這殯儀館裡陰氣太重,而且很有可能死者的怨氣大,鬱結在這裡不肯走。」
老謝也哭喪著臉:「是啊,田老弟說的有道理。」
差農大怒:「有個屁道理!每次都在我值夜班的時候發生這種事,換成別人就一夜平安,我都問過好多次了。而且昨晚的事也和滅魔刀沒關係嗎?」老謝不吭聲了,我追問什麼事,差農告訴我,昨晚原本不是他值夜班,但有個同事急性腸炎回了家,只好讓他來頂替。反正他平時也住在殯儀館的宿舍中,大不了晚上多出去巡視幾趟,第二天還能休息一個整白天。當晚沒什麼事,他睡得迷迷糊糊,被尿給憋醒,眼睛半睜著,卻怎麼也爬不起來。昏暗中看到宿舍門被推開,一個人走進來,看身形並不認識,怎麼看也不像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差農想說話,可只張開嘴卻吐不出聲,想支撐著坐起來,全身除了眼珠,哪都動不了。
那人走到差農床前,看著他至少有半分鐘,又轉身來到小木櫃旁,伸手把那柄滅魔刀拿起來捏在手裡,再返回到床前。因為天熱,差農只穿著一條內褲,也沒蓋被子,那人用刀將差農穿的內褲劃成兩半,再慢慢抽出來,拎在手裡,轉身把刀放回原位,這才走出房間。
差農努力吐了幾口氣,終於醒了,已經被嚇得尿了一床。
做這行兩年多,客戶遇邪撞鬼的事也聽了不少,但還是頭一次聽說夢魘中有鬼搶活人內褲的。差農很生氣:「你說,是不是和滅魔刀有關係?」
我心想,差農請來滅魔刀之前,雖然有靈異事件,但並不嚴重,可請滅魔刀之後,靈異事件頓時升級,以後說不定還會發展到什麼地步。老謝說:「真奇怪,龍婆豐的滅魔刀法力相當強,怎麼會這樣?」
差農哼了聲:「確實很強,把那些鬼都引到我房間裡來了!」我看著這柄滅魔刀,心想龍婆豐所制的滅魔刀法力極強,鎮邪驅靈的效果,不說百試百靈也差不多。但對差農這個事來講,就算沒效果,也不可能起反作用,真奇怪了。
我仔細看著刀身和刀柄,發現木製刀柄兩片之前的縫隙比較大,用手上下捏,有些地方還會變形。我努力回想,記得以前所賣出的滅魔刀的刀柄應該是個整體,中央掏空用來安裝金屬刀身。我讓差農找來一把水果刀,用力把刀柄撬開,老謝問:「田老弟,你這是幹什麼?」
第303章 帶餡的滅魔刀
刀柄被撬斷,裡面是空心的,除了刀身之外,還嵌著一個細長的透明玻璃瓶。裡面裝著一些黑黃相間的、粘乎乎的東西,用小木塞封著口,瓶身用黑字畫著圖案和巴利文。
「這是什麼?」老謝疑惑地問。我把玻璃管舉起來對著光,老謝也湊過來看,我倆對視一眼,我小心翼翼地把木塞用刀尖挑出來,頓時瀰漫出一股腥臭噁心的味道。
差農連忙摀住鼻子:「什麼味道這麼臭?」我連忙把木塞堵回去,想起之前在瀋陽佛牌店遇到的那個陳強,從大連某佛牌店請了一尊極陰罐回到家,被女友摔壞的事。這東西無論怎麼看,都和那種極陰罐是同樣的東西。
我拍了兩張照片,以彩信發給方剛,讓他幫著看看瓶身的圖案和符文是否認識。五六分鐘後,方剛回了信息:「阿贊久的引靈屍油。」
老謝看著我的手機屏幕,慢慢張大嘴。我又問這東西有什麼作用,能辟邪嗎,方剛很快回復:「辟個屁邪,這是招邪用的。別打擾我,我正在忙正事!」
不用說,這老哥肯定又在馬殺雞店裡占按摩女便宜呢,我把手機收回口袋,差農忍不住問:「你在給誰發短信,問出結果了嗎?」
老謝嘿嘿笑著:「還沒有,沒事,我們先把這東西收起來,明天去找人鑒定。」我把引靈屍油交給老謝,他收進皮包裡,我再將滅魔刀木製刀柄的卡扣按回去。老謝對差農說:「明天我問出結果了再告訴你,田老弟在泰國也做了好幾年牌商,掌握不少高僧流傳下來的法門,他可以幫你重新加持一下這柄滅魔刀,讓你從今晚開始就能睡個好覺。」